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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污泥沾染的绫罗便也算不得绫罗了。

    朱湛把齐岩带进来后,低声喊了句“公主”便退到一边,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中出现几分难掩的阴郁之色。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成婚后的裴玉颜,和古往今来无数的后宅女子一样毫无生气。

    “微臣齐岩见过公主殿下,公主金安。”齐岩跪在地上,身体臃肿,头埋得极低,被主人珍视官服随着主人跪拜地动作铺了满地,粘上灰尘,远远望去就像只成了精的千年王八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言罗敷等得不耐烦:“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未等人回话,又朝齐岩摆了摆手:“算了,你起身吧。”

    齐岩听言,颤颤巍巍地起身抬起头,依照礼数打着官腔:“公主千金之躯,可是……”

    “废话少说。”言罗敷打断,最是看不上齐岩身上这股子迂腐气:“本宫今日传你来是给她调理身子。”

    叶清姝闻言倒没有太过惊讶,还是和以往一样不悲不喜,像个用上好的玉雕刻而成的玉雕,美则美矣,可总像是隔着层纱一样,让人怎么也看不清楚,总觉得这玉雕不像是人间之物。自从朱湛把齐岩带进府后叶清姝便猜到言罗敷的意图,只不过没想到言罗敷请来的人竟是齐岩。

    叶清姝早在梁国的时候就听闻过齐岩,骨子里都刻着“三纲五常”。听说,还因此逼死了自己的结发妻子。言罗敷命人请来齐岩为一个毫无权势的女子看诊,还是一个生活在秦楼楚馆,以卖笑为生的伎子看诊!

    就像是被马车碾过的泥坑里飞溅出的泥点,无意间攀上贵人的绫罗锦缎,以为可以就此得道升天,去窥探那隐匿在重重云雾里的黄金殿宇。可那泥点没想到世间绫罗又何止万千,被污泥沾染的绫罗便也算不得绫罗了。

    想到这叶清姝不免有些好奇当齐岩得知自己的身份是会是怎样的表情?

    是愤恨吗?

    但又能恨谁呢?一个嚣张跋扈的公主?还是一个低到尘埃的伎子?

    污泥粘上绫罗,谁又能怨得了谁呢?只不过是时运不济,命运使然罢了。

    齐岩闻言才敢抬头看向坐在言罗敷身旁的女子,那女子面容姣好,握着白玉茶杯的手指指尖白嫩,绝不是一双经常劳作的手,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娇养在深闺里的女儿。只不过脸色略显苍白,大抵是夜里噩梦缠身,加之生来体弱,却不影响她的貌美,反而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惜之情。

    她是哪一家的女儿?是公主母族中的女儿吗?但又没听过柳家有与公主一般年纪的女儿。这般想着,齐岩朝叶清姝露出个讨好的笑,声音里是听得出的谄媚:“还请姑娘伸手。”

    齐岩自以为聪明的唤叶清姝为“姑娘”,无论眼前这人是官家小姐,还是普通人家的女儿都可以被称为姑娘。但齐岩更倾向于眼前这人是某个来京述职的官员的家眷,看样子应该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这次入京来的目的只能是——

    与皇家结亲!

    那是与哪一位皇子结亲呢?齐岩边想边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拿出干净的帕子,小心的搭在透出青色血管的手腕上。

    看样子此女子与罗敷公主极为亲近,那也就意味着与之结亲的皇子定是与皇后交好,甚至是关系密切。齐岩仔细的琢磨着适龄皇子与皇后的关系……

    “怎么样?”言罗敷见齐岩久久没有回话以及愈发紧锁的眉头,心中担忧但更多的是不悦,太医院的那群沽名钓誉的废物总喜欢故弄玄虚,说话吞吞吐吐,让人没来由的心烦。齐岩真的是把这些欺上瞒下的把戏学了个十成十。

    齐岩连忙收回手,退后几步,回言罗敷的话:“姑娘并无大碍。”又转头去问叶清姝:“姑娘这半个月来夜里总是难以入眠又时常惊醒,这才导致平日里总是觉着疲惫,我替姑娘开几幅安神的药方,连着喝一段时间便无大碍了。只是姑娘的体弱之症还需要好生将养,不能急于求成,以免亏了身子。”齐岩把帕子仔仔细细的叠好,又从药箱里拿出纸笔,写好药方,却发现叶清姝身后并没有随身伺候的婢子,还没开口就听见言罗敷说:“给本宫吧。”

    朱湛闻言上前从齐岩的手中拿过药方,脸上是难掩的厌恶之情。见言罗敷没有继续说话的打算,朱湛才开口:“齐太医,请吧。”

    齐岩朝言罗敷行了礼后背起药箱,跟在朱湛的身后一起到了公主府正门。朱湛停下脚步,没什么表情,说:“公主近日来身子不大爽利,今日特请齐太医来开几幅安神补气的药方。”齐岩连忙称是,顺着朱湛的话继续说:“马上就要入夏,公主睡不安稳也实属正常,司言不必担心。”

    齐府守在公主府外的小厮见齐岩出来,匆忙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连忙跑过去接过齐岩身上的药箱。

    朱湛听到齐岩的回答后,带着假笑夸赞道:“齐太医是个聪明人。”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公主府,没在理会齐岩。

    小厮见朱湛离开,又察觉到齐岩不悦的脸色,连忙凑上前,满脸气愤:“呸!不过是公主殿下身边的一条狗,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小厮满脸不屑,齐岩看他可靠,正准备收他为徒好传承自己的衣钵,本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在公主面前露个脸,却没想到被朱湛以“公主不见生人”为由,拦在公主府外。虽然还没有入夏,可临近正午的太阳也是分外毒辣,齐岩独自进公主府为公主看诊,他也不敢擅做主张进马车躲阴。

    齐太医眉头皱得很深,开口呵斥:“公主的人也是你能议论的!”齐岩想着他的几个儿子都不堪重用,正巧瞧见这小厮人聪明勤快,对行医用药之事又颇有几分悟性,便生出了收其为徒的念头。可现如今看来,下等人就是下等人,怎么也改变不了他们骨子里的低贱、愚蠢的脾性。

    口无遮拦,不堪大用!

    那小厮不知齐岩心所想,以为齐岩是怕自己这话被公主府的人听到,笑着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殷勤地围在齐岩身边:“老爷教训的是。是小人口无遮拦了。”

    嬉皮笑脸,蠢笨不堪。

    齐岩在公主府失了面子,出来又看到如此蠢笨之人,心中顿时火冒三丈,一挥手把在眼前晃悠的小厮打到一边,呵道:“滚远点!碍眼的东西!”

    小厮脸上的笑一僵,很快敛起笑意,恭顺地走在齐岩的身后,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伺候齐岩上马车后,也没敢跟上去,顶着毒辣的太阳一路走回齐府。

    ……

    “那个没出息的东西还在外面鬼混!”齐岩一下马车就开始嚷嚷,自己的儿子一个争气的都没有,所以旁人才敢轻待自己!

    年迈的老仆一直守在门口,佝偻着背,见齐岩回来,连忙将他迎进府内,边走边说:“少爷先前是回来了,可刚刚衙门里有事,派人将少爷叫了去,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

    “你不必替他遮掩!他能有什么事!”齐岩吼道:“去把他叫回来!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老爷,消消气,气大伤身啊!”老仆劝道又对那满头大汗的小厮说:“没听见吗?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少爷请回来!”

    那小厮气还没喘匀,也不敢耽搁,连忙把药箱交给身旁的仆妇,用衣袖匆忙擦了把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哼哧哼哧地又跑了出去。

    “没用的东西!”齐岩还在骂,郁闷之气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碰巧,裴玉熙一下学便撞见骂骂咧咧的齐岩,便好心出言劝了几句。却没想到齐岩见裴玉熙火气更盛,不由分说地指着裴玉熙骂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齐府也有你说话的份!”

    “你不过是寄人……”

    “老爷!”那老仆音量提高,及时截断了齐岩还未说出口的话。

    可裴玉熙心中自动补齐齐岩为说出口的下半句话,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

    齐岩被老仆的声音打断,找回了几分理智,自知失言,脸上的神情也不大自在,可依旧不愿意在小辈面前落了面子:“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裴玉熙没有继续说话,他不想让阿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齐岩见裴玉熙垂着头,以为是个好拿捏的,便想在裴玉熙面前建立属于长辈的威严,说直白点,齐岩就是想靠打压裴玉熙获得片刻的快感:“我齐府好心收留你们姐弟,你们便该感恩戴德!如果没有我,你以为你还可以去学堂念书,考取功名吗?”那老仆在齐岩身旁小声劝着,可齐岩心中有气,公主又如何?不过也是一介妇人竟敢如此羞辱他!又想到朱湛对自己怠慢,身为女子竟不安于后宅,倒想着将前朝搅得鸡犬不宁!

    裴玉颜嫁进来前便与朱湛私交甚密,定是裴玉颜从中挑拨才让他受今日之辱!

    “你阿姊嫁进我家这么些年,没能为我家延续香火就算了,她还不安于后宅,仅凭这一点,我便可以让我儿休弃她!要不是我可怜你们姐弟孤苦无依,她早就成了下堂弃妇!竟还敢在我家搬弄是非!”

    “不安于后宅”这个罪名,无论在哪个朝代对女子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你说什么!”少年厉声打断,他知阿姐在齐府过得艰难,不愿多生事端,故而一再忍让,却没想到让人觉得他软弱可欺:“好心收留?你告诉我什么叫好心收留!”

    万般委屈在刹那间涌入裴玉熙心头,父亲去世时裴玉熙还小,只隐约记得那时家里来了很多人,有的他见过,有的他没见过。可无一例外,他们说会替父亲照顾我们姐弟两人。还有人说,我是裴家最后的男丁,庇佑我长大是阿姐身为裴家人的责任。他们个个面容慈善,满脸笑意,分不清是究竟是在高兴还是在悲伤。

    所有人都在笑,他的阿姐也在笑。

    那时候,裴玉熙怨恨裴玉颜,不明白为什么再也见不到父兄,阿姐竟如此开心。慢慢地裴玉熙才恍然察觉他的阿姐在哭,在每一个黑夜中,在每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无声地哭。

    后来啊,裴玉颜不再笑了,也不再哭了,麻木的披上嫁衣,嫁给了众所周知的纨绔。

    “感恩戴德?你算个什么东西竟让我阿姐对你感恩戴德!”裴玉熙气急反笑,,阿姐从没有教他忍让,只是让他朝前看,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别听那些人说什么劳什子的振兴裴家,也别勉强自己继承父亲的衣钵。

    裴家死在战场上的男儿郎已经够多了。

    “齐岩!我!裴玉熙告诉你!我阿姐未出嫁前便是人中龙凤,是要报效朝廷的!”裴玉熙心中悲愤,他是个怯懦的人,没学到半分父兄的铮铮铁骨。所以在他看到裴玉颜泛红的眼框时转过了身,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你使了那些腌臜手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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