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美人鱼——准确地说，我五分钟前还是一条美人鱼，现在我的尾巴已经变成了一双新鲜出炉，既陌生又熟悉的双腿，我恢复记忆的第一秒就是抱着自己的腿在沙滩上连滚带爬（呜呜呜jio好痛哦）找了个大石头躲了起来。

    我是在已经拿声音和尾巴交换了双腿之后，才想起上辈子的记忆的。

    王子会与邻国公主结婚，小美人鱼会化为海上的泡沫，然后因为她的善行与对王子的爱，也被允许在再行善行三百年后拥有灵魂，这就是原作的故事线；然而在我恢复记忆后连原作故事线都进行不下去了——因为我恢复记忆后对王子没感觉了。

    ……哦豁，完蛋，这不是白交换了吗？！不仅失去了声音和漂亮尾巴，原作故事线起码还有的灵魂也没有了！

    想起上辈子社畜兢兢业业天天加班，这辈子前半生在海里无忧无虑整天除了吃就是玩，在沙滩上感受全身海风浴的我不禁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悲从中来。

    为什么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明明海里的时候姐姐们和奶奶都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乱跑，怎么还是这样啊！这是什么剧情的不可抗力吗？！

    然而这还确实都是我自己干的，我甚至没法怪别人。

    消沉了半小时后我开始自暴自弃，虽说似乎还有很多其它选择比如继续走原线等王子把自己带走然后争取把真相告诉他得到他的心什么的……先不说原作的王子很可能就不是喜欢救命恩人而是真的喜欢公主，勾搭一个没感觉的陌生人对我这种i人来说比死更恐怖。

    我是一条咸鱼，而且任何困难都可以将我击倒，接受这一点之后我立刻安详而洒脱，已经开始计划如何早早remake。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人类接近的脚步声。

    “是的，我就是在这片海滩醒来……我每天都会来到这里徘徊，却再也没见过那位救下我的少女。”

    那是非常符合“王子”这个印象，优雅清朗的声音，此刻更是染上一丝令人怜惜的忧郁，吓得我躲在石块后一动不敢动。

    “阿德里安殿下，您……”

    回答王子的人七嘴八舌，似乎是他的臣子和随从，有人说市内已经发布悬赏寻找这位少女的消息，但还没有一个确认真实的回应，有人立刻反驳说最近伦汀市频发失踪案件，那位少女也可能是其中之一，有人劝说王子让市长寻找这位少女即可，他应当立刻回到首都担当处理王子的事务……而王子在第一句话解释自己来此的原因后就一言不发，我开始还为这沉默倔强的美青年心疼一秒，然后我上辈子的社畜本能逐渐咂摸出了点味儿——我怎么感觉他是借机摸鱼呢？

    就在我思考他到底是真想找救命恩人还是借口划水，我听见了轻轻的“咦”的一声，然后脚步声再度响起。

    ……等一下，脚步声怎么感觉离我越来越近了？！我在沙滩上身残志坚地爬行留下痕迹了？还是沙滩上只有这几块较大的岩石引起了注意？

    我现在刚变人没穿衣服啊！这是什么社死现场！

    我的大脑哄的一声一片空白（回忆起来我觉得是红温了），短短几秒的时间我想了很多，从上辈子刚工作捅的第一个娄子心惊胆战到天亮到被姐姐带着在海里砸贝壳时尾巴被贝壳夹了鬼哭狼嚎到处游，再到祖母给我们一群小人鱼讲睡前故事……讲人鱼，精灵，人类和恶魔。

    “虽然据说恶魔能通过交易实现任何愿望，但恶魔终究不是天使，”祖母拿着海草做的书本，和蔼又严肃地说，“恶魔能钻一切漏洞去愚弄和折磨参与者，规则并不能界定它们的行为……陌莉！饿了不要吃书！”

    是的，我就是陌莉，所以对这句尤其深刻，当时我被贝壳咬了游一天没赶上晚饭，看海草书越看越香。

    ……所以恶魔又怎么样！不管是恶魔还是天使，只要能让我脱离现在这种境地，我什么都会做的！

    在这么想的下一秒，漆黑的夜幕笼罩了我的视野。

    海风吹拂的声音，人群谈话的声音，仿佛即将发现我，迫使我回到原本命运的脚步声……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止了，一切归于静谧的黑暗。

    无边际的黑暗中，站在我面前的，兴致勃勃的两名旅者摘下兜帽，露出像绵羊一样柔软的乌黑卷发与笑盈盈的金黄色竖瞳，以及象征魔鬼的角。

    “我可以让轮船被大浪打翻，王子新婚的船只上所有人都会成为你的姐妹们的口粮，就当作你从未遇到过王子，一切回归最开始，你所希望的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

    “……我可以帮你将王子和他的未婚妻困在荒无人烟的孤岛，告诉他们两人中只有一个可以活着离开，让他们自相残杀到只剩一人——当然是骗他们的，哈欠……杀了对方一样也只能死在这里，不过对方的尸体也许能帮忙多撑几天吧。”

    “如果你想要迁怒，我还可以帮你挑起这个国家与邻国的战争！一定会很有趣吧，贵族和士兵都会死于战场，这位王子与邻国公主的人民将深陷痛苦与仇恨，绝望的母亲抱着死去的孩子哭泣——”

    “请你先不要急着拒绝……不幸的，可怜的小美人鱼啊，道德是无用的，罪恶是没有意义的，只要感到解气与快乐不就好了？把灵魂卖给恶魔又如何呢，难道神在你痛苦时帮助过你吗？把命运交给魔鬼不会有好下场，向神求助难道就没有后患吗？”

    头顶着弯曲羊角的双生子恶魔露出微笑，两条漆黑纤长的尖尾巴亲昵地绕上我的脚踝。

    仿若在刀尖上行走的双足灼烫疼痛，被恶魔冰凉的尾巴缠绕上时，我恍惚间感到了一丝凉意，仿佛尾巴还在时和姐妹们一起在水中欢快地摆动在阳光下鳞片闪闪发光的鱼尾，搅起清亮凉爽的水花。

    “既然什么都愿意做，只要签订契约，我们将为你达成你的任何愿望……所以告诉我们吧，亲爱的小美人鱼，你想要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