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又是几日后。

    蝉鸣撕开闷热的午时,桃枝拎着药箱往山下走。

    山道间飘着艾草的焚烧味,这是特意她在门前点的驱虫香,也是为了掩盖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桃枝姑娘,您可算来了!”蹲在村口槐树下纳凉的大娘老远迎上来,“我家老头子这两日咳得厉害,就等给您瞧瞧。”

    桃枝微微一笑,利索地卸下药箱:“先说说详细点症状,待我再检查一番。”

    刚支起小桌,忽见村道口尘土飞扬,三匹快马疾驰而来,当先的官差扬鞭指向人群:“奉旨搜查,都站好别动!”

    人群瞬间爆发窸窸窣窣的谈论声,站到一旁。

    “又查?这群官员是不是没事找事干?”

    “我们这穷地方能有什么东西好查的!”

    “这又是一批新官爷,前几天的黑衣人还不够吗….”

    “行了行了,闭嘴吧,别让那群官爷听到了。”

    桃枝面色不显,仍然沉着地摆桌,仿若没看到那些官员。

    为首的官差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径直走向桃枝面前的小桌,狐疑地拿起她摆放在桌上的草药轻轻碾磨,甩了甩手。

    桃枝道:“官爷辛苦,这药粉是我上山辛苦采摘,劳烦您手下留情。”

    “你住山上?”官差眯着眼打量她,“前几日山上发现几具尸体,可曾见过可疑之人?”

    “尸体?”桃枝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不曾见过,民女每隔十日才下山一回,平日里都蜗居在山中捣鼓《本草纲目》[1]。”

    “官爷明鉴!”王婶突然挤过来,手里还端着刚出炉的槐花饼,“这位姑娘心善,每月都给我们这些老骨头看病,断不会窝藏歹人。”

    几个孩童抱着官差的腿讨糖吃,老村长颤颤巍巍递上户籍册:“这是咱们村的人口薄,请官爷过目。”

    官差被搅得心烦,正要发作,忽见桃枝掀开药箱。

    “官爷可要查查?都是些草药银针。”

    “蛋的!晦气!”官差啐了一口,“赶紧滚远点看你的病!”

    桃枝礼貌道谢,将药箱整理妥当,拖着小桌往槐树里走,转身歇了口气。

    灶台上煨着腊肉炖粉条,香气勾得人眼眶发酸。

    桃枝给李叔施完针,眨了眨有些发白的眼睛,瞧了眼灶台上的菜肴。

    养父生前最爱做的菜,没想到几年后还能再尝到,真是怀念。

    “桃枝姑娘,尝尝这个,”李婶端来白瓷碗,里边装着酸笋汤,还飘着嫩黄嫩黄的蛋花,“以前你爹还在的时候啊,我经常和他说,医者要更好养身子,累坏自己可不行的哩。”

    “多谢李婶照顾了。”桃枝舀汤酌了一小口,甚是喜欢。

    李叔将肉片码在碗边,道:“是啊,桃枝姑娘,多吃点肉,平日里喊你留下来吃饭你总说忙着呢忙着呢,看看你瘦的,多吃点!”

    “诶,好,谢谢李叔。”

    桃枝笑着一一应下,瞄见码在碗边的腊肉片,恍惚间又见到养父执筷的模样。

    布衣老者将肉仔细码在碗边,总是等她吃完菜动筷。

    可惜,已成回忆。

    山路隐在墨色里,桃枝攥紧袖中小刀,刻意放重脚步。

    果不其然,身后枯枝断裂声多了一道。

    桃枝皱眉,这已经是她换的第三条山路了,怎还会有跟踪之人?

    转角处的老松阴影浓得化不开,她假装踉跄扶树。

    黑影猛地扑上来,寒光自袖中斜刺而出!

    “呃!”刺客捂着喷血的咽喉倒下。

    桃枝颤抖着身体,小刀还淌着血珠,定眼一瞧,才发现自己割断了对方的喉管。

    “呕!”

    恶心的血腥味直冲鼻腔,她忍不住朝树旁干呕,却不敢停留,跌跌撞撞往山腰跑,却撞到结实的胸膛,她猛地一僵。

    “干得不错。”来人有力的臂膀扶稳住她。

    熟悉的声音让桃枝抬起头来,鼻头忍不住发涩。

    “你...你还活着?”

    南影轻笑一声:“还没到我死的时候。”

    桃枝立马呸呸呸几声,“别说这种晦气话!你不可能死,要死也是老死!”

    南影未应,只是勾着笑一直凝望着她,看得桃枝面红耳赤。

    “你别看我了。”

    “嗯。你的裙子又脏了。”南影道。

    “是,是吗?”桃枝退后半步,低头检查了一番,这才惊觉前襟染红一大片。

    她里衬穿得厚,竟都没知觉!

    “尸体我挪了地方。”南影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这几日别下山。”

    “你还要走吗?”

    南影动作微滞,半晌才道一声:“嗯。”

    桃枝也不语了,任由他拉着自己,回到熟悉的茅草屋,坐在熟悉的榻上,仍是低眉,很是忧伤。

    “给,”南影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买的花生糖。”

    桃枝没接。

    “师父生前最喜欢买给我吃,我以为你也会喜欢。”南影摆在桌上,自顾自地打开摆了一小颗递到她嘴里。

    桃枝撇过唇,不语。

    南影举着糖,抿抿唇,喂进自己的嘴里。

    “桃枝。”

    这是他第二次唤她名。

    这回桃枝应了,轻哼一声。

    “我有点想喝粥了,煮一点给我吃吧,可否?”南影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恳求。

    以及很浅的哀伤,浅到她根本感觉不出来。

    “粥...?”桃枝愣了下,“白粥还是..?”

    “白粥就好。”他摸了摸怀里。

    桃枝鼻息哼了一声,从榻上起身,没多怀疑,往灶台走去。

    这是南影第一次向她提起要求,没想到竟只是想喝一碗粥。

    南影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从衣襟里摸出一张完好无损的信封,悄然放在桃枝的床褥里,枕头下。

    这一夜,二人在依偎中入睡。

    桃枝又做了一个梦,梦里那只受伤的雄鹰已经痊愈,眼神柔软,用头去蹭她的掌心,最后扑棱翅膀依依不舍向远处飞走。

    那雄鹰模糊中变成南影的影子,离她远去。

    醒来时,屋内只剩下桃枝一人。

    她的手里还攥着一个硬物,是南影的羊脂玉佩。

    桃枝翻过背面,抚摸刻有他的名字。

    待她回神,眼眶已发红发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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