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桶里里外外丢了一大堆花花绿绿的信纸,书桌前的唐思意却只在意究竟怎么样写出来的文字才算轰轰烈烈。
亲爱的......
然后......然后什么?她今天说她叫什么?老师怎么介绍来着?唐思意拿起笔头敲敲脑袋,接着真诚地写下:
同学你好,
首先欢迎你的到来,因为你上学都变得有趣了,你长得真漂亮,和我做朋友吧!
咚咚咚!
“谁?”屋子里走出来一个眉清目秀稚气未脱的翩翩少年。
“唐禹是我,帮我个忙。”唐思意大步走进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毫不避讳地说明来意。
“不要。”唐禹明确拒绝了唐思意代写情书的请求。
“为什么不要?”唐思意气得站起来,“你要是不帮我,以后我就不给你带吃的,也不送你好看的笔和本子了。”
“......”唐禹没有说话,眼神转向书桌左边第二个抽屉,里面都是他带不出家门的花花绿绿的本子和奇形怪状的笔,但事实是,他这里只是唐思意的仓库,什么时候她舍不得某一只笔了,就会来要回去,也会在自己的本子用完之后找唐禹拿新的。
见他不说话,唐思意换了个战术,“那你教我,我自己写可以吗?”她熟练地打开抽屉,拿出纸笔,顺势坐了下来,但是迟迟没有听到声音。
“你不要给她写情书了。”
“为什么?”唐思意竟然无师自通,“你也喜欢她?”她白了唐禹一眼,心想:这可不行,绝对不会让给你的,要不然我又要被那几个家伙嘲笑没有心上人了。话说回来,唐禹一出马,还有她唐思意什么事?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一个人竟然成了一种流行,如果没有喜欢的人,就会被嘲笑,还得请吃零食。
当然,凡事有例外,这个例外就是唐禹,大家都说他的心上人是学习,加上他常常给大家做复习资料,在孩子们眼里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试问凡人又怎敢对神不敬呢?
“没有。”
“那你就教我嘛,把你学的语文分一点给我。”
“我们学的不是一样的吗?”
“嗯?听到和看到是一样没错,不过嘛,进到脑子转一圈再出来就不一样了。”
最后唐禹摇摇头,也没有口授,而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画出一些字句,唐思意按顺序都抄了下来,虽然意思不是很清楚,不过,念起来像极了情书,拿得出手!
同学你好,
第一次见到你之后,视线总会不自觉跟着你走,我想,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喜欢。
我喜欢你,就像喜欢春天的鲜花、夏天的微风、秋天的麦田和冬天的雪花那样自然而然。
希望你也喜欢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很好很好的那种!
“你确定这样就可以了吗?”唐思意反复确认,这即将成为她生命中第一次告白,她隔着衣服拍了拍紧张的心,一定不能丢脸。
“嗯。”唐禹没有多说什么,但他知道唐思意此行势必兵败如山倒。
果然,隔天放学大家都准时到唐禹家玩的时候,唐思意姗姗来迟地哭着跑进来。
“完了。”熊浩哲看了眼桌上的零食,今天是肯定保不住了。
唐思意挤走熊向晚,坐在了沙发正中间,边哭,边开零食袋,还示意唐禹给她开一瓶牛奶,“我失败了。那个家伙她......她......”
“你太矮了,我以后长大要找高大威猛的男朋友,你这样的,还要我保护呢,人家才不要当女汉子。”
女孩就这么直白爽快地拒绝了唐思意。
唐思意有了这次的经历之后,大家也就没有再为难她了,也算是塞翁失马了。
很快流行变了样,大家开始玩卡片了,然而这方面唐思意断然是输不了的,相反她还有绝对的优势,谁让她家是开文具店的呢,一瞬间她的地位飞快上升,都跟唐禹旗鼓相当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唐思意某些生理特征不可避免地凸显出来,比如,小女孩们都到了穿小可爱的年纪,于是熊珍珍就给她穿上了长款背心,谎称她肺不好,这样可以起到保护肺部的作用,由于之前发烧咳嗽到引发肺炎,所以唐思意再次相信了爱她宠她的父母。
十二岁那年学校组织大体检,护士姐姐给唐思意体检的时候觉得她的身体有些不寻常,于是私底下拜访了他们家。
喝到第六杯白开水的时候,护士姐姐再也忍不住了,借了个厕所,回来义正言辞地说道,“那我就直接说了。”
“请说请说。”唐家夫妇连忙点头,以为唐思意真的出了什么健康问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在医学上虽然不常见,但现在医学技术日新月异,说不定将来会有解决的办法......您家孩子的身体,似乎有些偏离了正常男孩的生长轨迹。”护士姐姐顿了顿,抿抿嘴,不确定他们能不能接受,自己是否还要继续说下去。
“哦,那没事。”夫妻俩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护士姐姐只当他们够冷静、包容性强,毕竟普通家庭是很难负担巨额‘矫正费用’的,而且这种‘矫正’风险很大,也不一定成功。在唐哲明夫妻俩一声声‘没事’和‘谢谢’中,护士姐姐被推着出门及被目送离开。
“爸爸,我走的好累啊。”十二岁的唐思意开始觉得她从不在学校上厕所是件极度不寻常的事,而且每次都要爸爸来接,她偶尔会听到同学们议论她娇生惯养。
“那爸爸背你。”被强行背回家之后,唐思意再也忍不住了,质问父母到底为什么非要她在家上厕所呢,她绝不相信只是因为卫生问题,全校几百人,只有她一个人需要注意这个特殊地卫生问题?
果不其然,她又多了一个病症——尿道敏感症,据说容易被外面厕所滋生的细菌感染,为了避免发生危及情况父母才瞒着她。
唐思意瘪瘪嘴,眼泪不听话地往下落,她立马道歉,原来是她低估了爸妈伟大无私的爱,她简直比真正的公主还要幸福,沉浸在感动中的她完全忽略了父母尴尬的笑脸和无措的双手。
“哎!”唐禹手上端着妈妈亲手酿的梅子酒,摇摇头,打了个招呼,走进屋子,“叔叔阿姨好,这是妈妈让我给你们的。”
“哎呀,小禹真乖,帮我谢谢你妈妈,坐一下,阿姨给你拿点东西回去。”熊珍珍一边招呼唐禹坐下来,一边扎进厨房找出自己前几天刚腌的辣白萝卜。
“你哭什么?”
“唐禹,你都不知道,我好多病,我真怕自己死的比你们都早,我才十二岁呢。”唐思意抽了张纸用力擤着鼻涕。
“你不会死的。”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医生。”唐思意把纸往桌上一扔,唐禹嫌弃地看了一眼,将它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中。
“那你相不相信我?”
“相信啊,你都把死安慰成生了,这么关心我。”说着鼻子又不争气地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