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草四方,沙漠苍茫,哪惧雪霜扑面,射雕引弓,塞外奔驰,笑傲此生物厌倦......”
熟悉的旋律再次响起,一群人早已在唐思意家排排坐等着接下来的剧情。
“来,全真七子干一杯。”熊浩哲举起一杯凉白开,豪情满怀。
“你们是全真七子,那我是什么?”唐思意打断了他们的碰杯。
“郭靖咯,看你拉不拉得开弓。”熊浩哲说完大家都发出难掩的窃笑。
其实他们想当更正义不移、明辨是非的角色,因为全真七子在电视剧中并不是那么讨喜,可正义的角色都很分散,他们七颗心紧紧相系,迫不得已只好选择全真七子,但现实是他们有绝对正确的格局,老弱病残是万年不变的保护对象,他们是“正版”全真七子。
唐禹补充道,“郭靖可是抱得美人归了,看你造化。”
“好!”唐思意暗下决心,今天看完之后,她就要缠着爸爸给买弓箭套装,总有一天要射下一只大雕来给过儿骑,那时候她还不敢言明她已经变心爱上神雕侠侣,怪只怪杨过帅的太张扬,她一个‘男孩’都被迷得晕头转向的!
“啊~~~”将满十六岁的唐思意在自家厕所发出骇人的尖叫。唐思意看着两腿之间不断涌出的鲜血,倏尔头昏脑胀,除了绝症她想不到任何好事。
“哦豁,功力不减当年啊!”众人捂耳感叹,她那传奇的出生整条街都传遍了。
“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救命,快给我叫救护车。”唐思意继续咆哮,害怕到走音。
“冷静点,怎么了?”唐禹走到厕所门口,敲了敲门,低沉柔和的声音传入唐思意耳中。
说来奇怪,听到唐禹的声音,她擦擦泪水,哽咽着努力恢复正常的呼吸频率,“我流血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也没什么痛感,我一定是病入膏肓了。”
“你等着。”唐禹走到前面的文具店,低声对熊珍珍说了句话,可是熊珍珍现在店里有客人走不开,唐哲明又到城区的批发市场办货去了,“家里没有吗?”
“正好用完了,我这个月还没......还没买。”熊珍珍紧张地说着,完全忽略了唐禹为什么会这么淡定。
“我去买。”
“谢谢你了!”
唐禹握着熊珍珍给的钱,跑到隔壁街的超市中,原想飞快买完掩面就跑,没想到种类这么多,最后在超市阿姨的帮助下,选了适合出血量大的夜用有翅膀的大包超薄卫生棉,结账的时候,收银员看他的表情都亮了。
“我是帮我妈妈买。”唐禹不紧不慢地解释,内心早已乱码。
“谁还在外面?”等待让唐思意的恐惧再度上升。
“我,干嘛?”熊浩哲不耐烦地走到厕所外,嘴里还嚼着唐思意最爱的大白兔。
“把我书桌上的纸笔拿来。”唐思意抹掉眼泪,吸吸鼻子,“不要那本花花绿绿的,拿那本白色封面的,选一支纯色外壳的黑笔来。”
“你真麻烦,等着。”
唐思意倔强地抹开一次又一次挡住她视线的泪水,满怀悲壮地写下那封绝笔书,很不幸,她没能活到为人类做贡献的那一天,想她一个风华正茂的翩翩少年,竟如此短命,真是天妒英才。
短短十分钟,她飞速运转着脑袋,给身边的每个人都留下了一段话......希望下辈子还能与你们相遇!
“开门。”
唐禹提着黑色塑料袋回到唐思意家,终于熊珍珍店里的忙碌也告一段落,她亲自去厕所对唐思意进行手把手教学。
“喂,唐思意那家伙到底怎么了?”其他六子守在电视机前不慌不忙。
“现在没事了,你们是不是朋友啊,屁股都不带挪的。”唐禹坐回沙发,视线却时不时飘向厕所的方向。
“你出手还有搞不定的事,那我们更是累赘了。”熊睿深塞一口脆薯,耸耸肩,大家也跟着摊摊手。
几天后,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八二一街道出奇安静,平日午后大家嗑瓜子聊八卦、下棋打牌,今日围坐在一起,却没有半句话,气氛沉重得让路过的苍蝇都感到窒息。
“你们倒是表个态啊。”唐哲明终于忍不住高声大吼。
“就是说呀,大家这么多年邻里了。”熊珍珍则一反常态,缩在自家丈夫身后,气若游丝。
大家左看看右看看,终究绷不住狂笑了起来。
唐哲明夫妇看得一头雾水,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老唐,我们装的好辛苦啊。”熊浩哲的爸爸熊柞嶙捧着肚子说道,这一刻他们可是盼望了很多年了。
“什么?”唐哲明和熊珍珍面面相觑,没反应过来个中含义。
“我们一早知道思意是个姑娘啦。”紧挨着老公熊柞嶙的林美贞见眼前懵圈的夫妻俩不由得插句话。
那么反常的爱护,把一个大老粗活生生培养成了超级贴心大奶爸,唐思意不穿开裆裤、不脱衣服、不在公共场合上厕所、快发育的年纪就开始穿长背心、不长喉结、越来越女孩子气......这还看不出来,他们可真都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你们......你们?”
随后又是一阵爆笑,原来如此,他们保护了这么多年,其实是为他人演了场喜剧。但邻里们没有跟自家儿子透露的恩惠依然让唐哲明夫妇感动不已。
畅所欲言才知道,不论是哪家生了个宝贝女儿都会在这个男多女少的大时代担惊受怕,今天总算把压在心上多年的巨石搬开,唐哲明和熊珍珍也真正松了口气。
然而......
“什么?”唐思意从熊珍珍那遗传的高音穿透了整条街的墙壁,远在牛圈的牛都吓得一激灵。
“老唐家有难了。”熊柞嶙悄悄关上门,和妻子二人在房间里举杯庆祝,他们不是不想惩罚老唐家夫妇,但大家都是朋友,总归会虚伪地下不去手,然后不了了之,这下有人收拾他们了,还不关上门偷着乐。
“所以,我根本没病?你们骗了我十六年?”唐思意的全世界都裂开了,摇头晃脑的她找不到何处是归宿,“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唐哲明和熊珍珍看着唐思意摇摇晃晃地站在沙发上,两人伸出的手就没放下过。
“这才是病吧?我竟然从一男人变成了姑娘,我一定是病了,我有大病。”唐思意僵硬的身体笔直地倒了下去。
然后,唐思意真的生病了,高烧不退,做了好多荒谬的梦,梦里她雌雄不清,走到哪都被嘲笑,最后成了个非男非女的疯子,夜不能寐、食不果腹,妥妥的人妖异类......
“我不是女孩。”唐思意在梦中呓语。
全真七子轮流来探望她,其实她是男是女对他们来说根本没什么区别,彼时的他们只关心卡片有没有集满,唐禹有没有认真给他们做复习资料,期末考要怎么蒙混过关以及祈祷试卷绝对不要家长签名。
“你要喝水吗?”
唐禹见唐思意微微睁眼,眼角还挂着泪珠,木讷地问了句。
“呜呜呜......”唐思意猛地起身,眼前一黑,紧紧抱住唐禹痛哭流涕,嘴里说着跟念咒似的压根听不清的话。
唐禹怦然一震,轻轻拍打着唐思意的背,直到这个抱住自己的人吐出微弱的呼吸声,他才将她重新仰面放倒于床上。
注视着唐思意逐渐平稳的睡姿,唐禹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那个拥抱让他的内心世界乱了套,隐藏的感情,最近越来越兜不住了。
“小禹,谢谢你们常来看思意,她今天好多了。”熊珍珍端一碗药放在床头柜,看到他们几个的友情,曾经的担忧烟消云散,虎狼的言外之意多了一层,那就是——强壮的朋友。
唐禹却只瞥见了依着碗的那颗糖,他心不在焉说着,“应该的。”
假如岁月是碗苦涩的药,那唐思意......好像是颗裹着清甜的糖,在他忙东忙西的青春里散发着莫名其妙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