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村的晨雾浸着腥甜,子期蹲在塘埂上掐断一截芦苇,汁液染得指尖发青。"这塘水比尸油还稠。"她甩着手冷笑,"亏他们敢下去挖藕。"
陈宇的罗盘针正卡在"坎"位颤动。他盯着塘心那朵重瓣红莲——花瓣脉络分明是人血浸出来的,"怨气化藕丝,缠着活人魂魄当肥料呢。"
"陈宇哥快看!"梓曦突然拽他衣袖。薄雾里钻出七八个半大孩子,领头的少年肩扛竹篓,赤脚上沾着发黑的塘泥。最骇人的是他们脖颈都系着红绳,绳结处穿着粒莹白莲子。
"外乡人莫沾手。"老村长杵着拐杖拦过来,拐头包银处刻着模糊的饕餮纹,"自打三年前荷塘现了灵,唯有童子身能采藕..."
子期忽然嗅到熟悉的腥气——正是长生墓里熟悉的味道。她假意绊倒撞向少年,指尖擦过他颈间莲子,霎时听见女人凄号:"我的儿啊——"
夜半塘水泛起磷光时,三人潜至东岸。陈宇将浸过朱砂的麻绳系在腰间:"我下塘找缚魂的物件,你们盯着那群孩子。"
"凭什么我放哨?"子期指尖银铃轻响,铃舌却突然脱落——往生娘娘的嗤笑从水底传来。她猛地扯住陈宇:"水下有东西在分吃怨气!"
梓曦突然扑进塘中。陈宇飞索卷住她腰肢的刹那,见她瞳仁里映出个穿荷衣的女人,正隔着水面朝孩子们招手。最瘦小的男童已褪下红绳,莲子滚进淤泥便化作白骨。
"是往生娘娘在喂怨灵!"陈宇割破手掌拍向水面,血珠竟凝成符咒压住涟漪。子期趁机甩出铜钱剑劈开雾障,塘底赫然露出千百双向上抓挠的手。
梓曦哆嗦着捧起个虎头鞋:"她在找这个...我听见她哭,鞋头还绣着'念儿'..."鞋内忽然掉出半粒黢黑的乳牙,陈宇的罗盘针应声崩断。
翌日,循着乳牙指引,他们撞开村西寡妇的门。正在喂鸡的少年回头刹那,梓曦手中的那只虎头鞋突然发烫——他缺了门牙的笑与荷衣女人如出一辙。
"阿娘..."少年无意识呢喃,手中黍米撒了一地。陈宇猛地掀开他后襟,蝴蝶骨上赫然浮现荷花烙——正是怨灵标记血亲的咒印。
子期将虎头鞋掷入塘心时,往生娘娘的尖啸震落满塘红莲。荷衣女人从淤泥里挣出半截身子,腐烂的手终于触到少年胎记。
"宝儿不怕..."她周身怨气如退潮般消散,指缝却突然钻进金线。往生娘娘的虚影在月下轻笑:"好个母子情深,倒比活祭美味得多。"
陈宇追着金线掠向西山,林间飘满系着红绳的纸人。每只纸人背上都写着采藕少年的名字,肚腹涨满乌血——恰是他们在塘底沾染的怨气。
回村时晨光熹微,梓曦正给少年们分艾草囊。子期瞥见陈宇袖中露出一角黄符,上头画着往生娘娘的莲花印:"你打算瞒到几时?这些孩子的命早被娘娘攥在手心了。"
陈宇摩挲着断成两截的罗盘,想起爷爷说的"捡往财"。塘心淤泥里,另一只泡胀的虎头鞋正在朝阳下慢慢风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