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节课就先到这里,课代表等会儿来我这领月考试卷……”
赵蕾话还没说完,教室里便响起了桌椅挪动的声音。
“我让你们下课了吗?”
“老师,您刚刚不是说‘这节课就到这里’了嘛……”马小虎一脸谄媚地看着赵蕾。
“看看你们这次月考成绩,尤其是你马小虎,我的课你都敢考34分,能不能跟你同桌学学,人家这次数学满分。”
“蕾蕾姐,我还比上次周测提升了4分呢……再说,我怎么能跟从南比呢,人家可是年级第一!”马小虎坏笑着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梁从南。
“不跟你贫嘴了,省的耽误大家放学。另外,试卷带回去让家长签字,好好分析一下成绩,做好周一开家长会的准备。”赵蕾抛下这句话,全然不顾教室内鬼哭狼嚎的反应,潇洒离去。
“南哥救救我啊,我妈看见这成绩非打死我不可!”马小虎抱头痛哭。
梁从南背上书包,整理了一下校服衣领,爱抚似的摸了摸马小虎的头:“加油,小虎同学。”
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色渐暗,教学楼内学生渐渐稀少,梁从南却不紧不慢地下楼,时不时低头看看手表。
“五点三十七,五点三十八……”他轻轻叹了口气,“唉,哥今晚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
纵是故意放慢脚步,二十分钟后他也走出了校门,随后他蹬上那辆比他小不了几岁的有些掉漆的凤凰牌自行车,一路骑行,直到出租屋附近的小巷
这条巷子已有些年头,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残留着雨后的水洼,抬头看是密密麻麻挨在一起的梧桐枝叶。空气中时不时闻到恶臭味,那是污秽堆积的下水道和溢出绿色垃圾桶的垃圾。由于小巷环境差,再加上安全设施建设不全,甚至连监控也没有全覆盖,这里的房价比其他地方要低不少,自然而然成了外来打工户竞相争夺的“宝地”。
自梁从南上初中开始,大哥梁成便带他在镇上租了这间房,一是方便上学,二也方便梁成在劳务市场接活。而梁从南关于这座城市的所有记忆,也是从这条巷子开始。
八年前,那时的梁成初到镇上打工,误打误撞捡到了七岁的梁从南,而梁从南也误打误撞有了一个大哥,以及一个小自己六岁的妹妹梁小安。小安还没上学时,梁成托二伯家帮忙照看,自己早早出门打工。后来等小安上了小学,梁从南作为小哥就承担起了接送妹妹上下学的责任。
梁从南推着车在巷子里慢行。这个时间点巷子里的租户还没下工,气味混杂的风也显得安静了许多,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烟酒杂货店对面。
“诶诶诶,上次的酒钱还没给呢!”一头卷发,脸泛油光的老板娘在柜台后大喊。
“哎呀,人美心善的燕儿姐啊,先给我记账吧!”
杂货店门口走出一个灰外套、浑身酒气的男人,约莫三十岁左右,久未打理的头发遮着因充血而发红的两颊,下巴上的胡茬十分明显。
“记账记账,成天就知道记账,还不是梁家那小子帮你还!”马燕也不怎么在意,嘟嘟囔囔地关上了门。
李宝哼着歌,两手在背后捏着个空酒瓶,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不一会儿,他注意到了推着车子的梁从南。
“嘿,这不是小南吗,今天周六没跟你哥一起去工地啊?”李宝搭上了梁从南的肩。
梁从南皱了皱眉,慢慢往旁边挪了一步,却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没呢,还要补课。”
“唉,要我说你天天这么刻苦学习也没用,还不如你宝哥我呢,干什么都有人屁颠屁颠跟在后面伺候着……”李宝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那什么,你妹妹还在王婶家待着呢吧,赶快回去吧。”
不等梁从南回应,李宝又一个人晃晃悠悠走了。如果那时他回头看,便会发觉背后梁从南的目光沉静异常。
“今天晚上还怪冷的,下次得多拿瓶酒暖暖身子。”李宝打了个颤,没多久就走出了巷子,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忽地,他看见脚底下闪过一个白影,仿佛是只猫,再然后,一阵猛烈的白光在他眼前闪过,伴随着急促的鸣笛声。
后来发生了什么,李宝自己也不知道,他也不会知道了。
他倒在了血泊中,一个平常的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