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你回来啦!”推开院门,梁从南便看到扎着两个小辫的梁小安兴冲冲朝自己跑过来。
“哥还没回吗?”梁从南摸了摸小安的头。
“还没呢,唉,今天估计又在加班。”小女孩又变得垂头丧气,皱着眉头装作大人的样子。
梁成租的房在一个大院里,几户人家共用一个院。正北边是王家,也是这个院的房东,女主人王玉芬是这片儿有名的热心人,大家都亲切叫她王婶。王玉芬丈夫走得早,孩子们也在外地生活,生活难免孤寂,因此最爱跟小孩子打交道,梁成和梁从南不在家时都是她帮忙照顾小安。正南边是梁成租的房,朝向虽不太好,但胜在租金便宜。
“呦,小南回来啦。”王玉芬正坐在门口择豆角,看见梁从南便热情打招呼。
“王婶好。”
“你哥还没回来,今晚来我家吃饭吧,排骨都快炖好了。”
“好呀好呀,有排骨吃喽!谢谢王婶!”还没等梁从南客套两句,梁小安就已经兴高采烈地钻进了王婶家。
“我来帮您择菜吧。”梁从南放下书包,洗手帮忙择菜。
转眼间便是晚饭后,梁从南带着梁小安回屋。两间小卧室,一间是客厅也是厨房的小屋,组成了他们在这里的家。屋内光线昏黄,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到八,却仍不见梁成的身影。
“你在家乖乖待着,有事喊王婶,我到外面等等哥。”梁从南露出担忧神色。
“那小哥你小心一点,我有点困先回房间了。”梁小安打了个哈欠。
不知等了多久,几滴雨点落到梁从南肩上,而后雨势竟逐渐变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院门底下的空间为梁从南提供的遮蔽已有些窘迫,檐上滚下成串的水珠,正当他犹豫要不要拿把伞时,一束光照了过来。
循着光的来处望去,是梁成湿透却依然挺拔的身影。
“怎么在这淋雨,冻着了吗?”梁成关上手电筒,帮梁从南拢了拢衣服。
“看哥还没回来,想在这等等你。”梁从南抬头望向梁成。
十岁的年龄差造就了他们身高的差距,梁从南堪堪到梁成颧骨的高度,但他正是长个儿的年纪,用不了两年就能超过梁成。
“走,先回屋吧。”
被雨淋透的衣服贴在梁成身上,他脱下外套,里面的单衣仍紧贴着,隐隐约约显出腹上的薄肌。梁成算得上是精壮的身材,常年风吹日晒形成的棕色皮肤,不需要刻意去健身房就有的流畅的肌肉线条,还有一头利落的短发。他随手拿了条毛巾,没有任何章法地开始擦头发上的水。
“哥,你今晚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梁从南盯着梁成身上湿透的、贴在腹部的衣服,有些不自在地问。
“临时加班,”梁成像是不想过多解释,“对了,小安呢?”
“回屋睡了,白天在王婶那玩了一天,应该累了。”梁从南回答。
“行,那哥先去洗个澡,你要是困了就睡吧。”
浴室传来水声,噼里啪啦打着地面,梁从南坐在客厅椅子上,他直觉梁成今晚并不只是加班那么简单,可想到梁成那紧贴着的衣服下的轮廓,又被这水声弄得晃了神。
二十分钟后,浴室水声停止,窗外雨声也渐渐停下。梁成从浴室出来看到了仍坐着的梁从南:“怎么还没睡?”
“哥,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今晚工地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梁从南早就注意到了梁成脸上的淤青,“脸上这伤,是跟人打架了吗?”
梁成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跟梁从南解释。但他随即又下定决心,开了口。
“嗯,跟工头起了点冲突。前阵子下发的工资比平时少了三分之一,有工友怀疑是工头拿了,两伙人打了起来,我看不下去就掺和进去了。”
梁从南没想过梁成会跟他解释的那么详细,从前梁成也一身伤回来,他和小安每次问起,梁成总是轻描淡写揭过,还笑着跟他们开玩笑。
“不过事情都解决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从前只觉得你们还小,这些事不用带回来跟你们说。可我今天看见小南的身量已经快赶上你哥了,又觉得有些事你们也该知道。”
“好了,事情都解释清楚了,现在可以睡觉了吗,小南同学?” 梁成摸了摸梁从南的头发,笑着问
“嗯,睡吧。”
梁成家的两间卧室,一间给梁小安住,兄弟二人挤在另一间。梁从南并没有感觉到这样有什么不好,从七岁那年被梁成捡回家时,他们二人就住在一起,经年累月,反而是习惯了两个人的呼吸声。
可今晚,梁从南却出奇地做了个平时从未做过的梦。
梦里他们回到了梁家村,只有他和梁成二人。梁成带着他上山捉野鸡,下河摸鱼,摘野果,烤红薯,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画面一转,他处在一个黑漆漆的小房间里,四不透风,只有一张床和床边一盏昏暗的台灯。梁从南竭力想看清周围的一切,却被一股力量不断推着向前走,直至来到床边,他才看清床上竟躺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梁成。
梁成仍是穿着那身湿衣服,黑色的双眸却湿漉漉的,向他发出渴求的目光。梁从南似是明白了什么,更加不可抑制地向梁成靠近,一点点俯下身子,直到感受到梁成滚烫的皮肤和随着呼吸起伏的小腹……
黑夜里,梁从南睁开了眼睛。他茫然了片刻,发觉刚刚只是一个梦,可身边的一切却与梦境如此相似,同样漆黑的小房间,以及熟睡的梁成。他默不作声地下了床,去了洗手间。
十五岁这年初知人事之时,他做了一个与梁成的荒诞的梦,却也只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