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湖
曲府
从外面看不会有任何蹊跷的书房,底下一片亮堂。
曲问天坐在桌前,低头看一副铺开的陈旧的画。在桌子斜后方跪了一个人。
那人披散着头发,遮住面容。衣物洗得素白,左边小臂有道渗血的划痕。他开口,声音意外的清越。
“我已经‘不小心’露了脸,相信楚家很快就会派人过来。”
“做得不错。”曲问天手指虚虚描过画中人的面容,语气怀恋:“连与……”
好久,曲问天不满抬头:“还不下去?”他终于好好看了一眼曲梓:“你受伤了?废物。”
曲梓头快埋到地里:“我自己会出府处理好。”
“还不快去?”
曲梓站起身,脸上竟然缠满布条 ,像是不能见光一样。他恭敬退下去:“是。”
夷湖街上灯火通明,家家户户点起灯。
一问才知道,刚才那群武士在各街各巷强行拍门闯入,询问幕落时分有谁瞧见楚大公子和一满脸缠布条的人去了何地。恰巧的确有这么个人。
那人是个樵夫,出城外砍柴正好撞见了。然后人就被带走了。
还强硬要求关城门。
真是目中无人。千秋雪讽刺笑笑。
“哎,他们又要回来了。见着陌生人就抓,把脸摆正,看完才走。之前还没这么放肆,如今是演都不演了。”收摊的老伯摇摇头,望一眼千秋雪:“特别是你这样的。”
千秋雪犹豫着正要开口,即墨阶拉住他:“来我家。城外的马我自会寻人牵回来。”
千秋雪没矫情:“多谢。”
看即他们准备离开,老伯提醒道:“小少爷绕着些左边走,刚刚才见着从右边街上出来。”
“好嘞。”即墨阶摆摆手,牵着千秋雪往别处走去。
“这是……?”即墨迟望着千秋雪。
千秋雪弓腰:“晚生千秋雪,有事叨扰,
借宿一晚,感激不尽。”
即墨阶上前道:“这是孩儿交的朋友,父亲。”
“如此。”即墨迟探究的眼神收回:“无妨。小友今日住下便是。阶儿,你便安置好这位朋友,待会来偏房。”
“是。”即墨阶得了应允,把千秋雪安置好,又派人出去牵马。
房内
千秋雪望着桌上烛火,沉思。
楚家那些武士在寻人。听老伯的意思,是很早之前便开始了。最近突然猖狂起来,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样子。而且今晚,楚家武士是夜里出发,很可能是命令下得急迫。
急迫到第二日也等不得。
最近有什么不同?
烛火一点一点跳动着。
……
……我自己算不算一个变数?
思绪骤然像坠到冰里。
当年楚家能带人折返回山,那为何不会一直找寻呢?但他们必不可能,也不应当知晓我的行踪。那么近日的反常又是谁引起的?
……
有人试图将河面表象的平进打破,而打破之人,是千秋雪。说得正确些,是利用“步连与之子未死,可能怀有不死药”这个嘘头。
到底是谁?
屋内无风,影子却怪模怪样地晃着。
第二日一早,千秋雪便拜谢辞行。
即墨阶送千秋雪出去,一直到又一间他家开的茶肆。
远远听得街上百姓谈话声。
一路凑合听了个大概。大意是城内官府不允许关城后,楚家又连夜派出大批人手,守在城门盘查。
千秋雪手中缰绳握紧。
“这几日最好不要出茶肆。”即墨阶劝告道。
“我明白的。”
上楼后,即墨阶也跟进来。
神神秘秘关好门:“有个消息,你需要吗?有关昨日楚家的。”
千秋雪:“什么?”
“五十银钱,我说与你听。稍等,这个价格绝对公道。”
“我如何判断你所说的是我所不知的。”
即墨阶坐下:“你可判断我给你的消息够不够价值 。”
“好。”
“昨夜楚家到处寻找的人长相酷似千药山庄的庄主步连与。年纪也与当年的少庄主相仿。”即墨阶附在千秋雪耳边。
即墨家消息得知得如此快速。即墨阶十一年前年岁必然不大,仍记着长相的更可能是上一辈人。
千秋雪想着,不自在离远些。抬眼看他,即墨阶回以一个大大的微笑。
……只是,酷似自己长相的人?自己就在这里,还不曾露面。另一个为何假扮自己。分明应该知道会引起骚乱,甚至被抓走。
千秋雪从袖里拿出银钱,即墨阶笑眯眯收好,又道:“楼内有姜茶,有时间不妨点一壶试试。”
没意料即墨阶说出这么一番话,千秋雪愣住。
起身离开前,即墨阶仔细瞧了半晌,笑:“不知为何,我有预感,之后再见你,是风雨欲来之际。”
门被关上了。
风雨欲来么。千秋雪摊开一封信纸。
只怕,早已陷入漩涡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