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一年光阴转瞬即逝。

    “我败了。”

    “师傅。徒儿不是有意伤您。”

    千秋雪看见蒲缨左臂出血的划痕,慌得剑都要抓不稳。收剑入鞘。就在自己腰间解下瓷瓶,把止血的药粉给蒲缨抹上。

    蒲缨神色稍冷:“不必。”他低头看焦急的千秋雪,情绪有一丝复杂。

    随后,他勾起嘴角,把人推开。

    “你出师了。”

    说罢转身离开:“明日,让虞肆送你下山。”

    原地只余胜了唯一一次,看起来并不开心的千秋雪。

    当晚,蒲缨没有来为千秋雪祛寒毒。是常年不知在何处的虞肆。

    他脸色疲惫,可能刚刚赶回来。

    银针一根根没入,以往能忍的痛楚在今日变得无比折磨。

    终于结束,千秋雪长呼一口气,看着虞肆眼下的青黑,道:“师兄回去早些休息。剩下的我自己可以收拾。”

    在熟悉这里后,千秋雪就一个人睡觉,与虞肆分开。

    虞肆没有走,罕见的主动开口:“明日下山后,一切小心。”

    师兄的好意当然应下。千秋雪点头:“我知道的。”

    ……

    ……

    “这柄剑,唤‘沉霜’。”蒲缨反手一振,寒芒如银鱼入水,陡然入鞘。

    “现在,它是你的。”

    ……

    “双腿开立,重心下沉。保持这个姿势两个时辰。倘有失误,重新计算。”

    “虎口贴紧剑柄,像这样。拇指与食指扣住护手,其余三指自然弯曲,对,不能握得太紧,放松些。”

    ……

    “卯时了,还未起。”

    “……原是发热了。”

    ……

    “这些医书,今明两日读完。皆是基础。什么时候认齐了院里的药材,再往后学。”

    “做出来的药毒死受伤的蛇,真是出乎意料。怎么自己倒活生生的。”

    ……

    ……

    这一夜睡不踏实,翻来覆去做了许多梦。

    不过,总有离别时。

    天大亮了。

    一路上千秋雪没话找话聊去许久。山脚下,虞肆昨日牵的马在客栈的门外无聊的甩着尾巴。

    千秋雪下半张脸缠上黑布,连到脖颈,像一条巾子。

    “多谢师兄相送。”千秋雪拱手,笑道:“在此告别,也替我向师傅告别。我去牵马了。”

    虞肆点头,望着人远去:“好。”

    两日后傍晚,临城街道。

    行人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新开铺子的掌柜在门前笑脸迎人。也有卖艺耍刀对剑的,引来众人一声声叫好。

    千秋雪混在人群中,牵着马慢慢走。

    突然,尖锐的嗓音打破了热闹。

    “让开,让开,中间别占道。”

    行人被推挤着聚到两边,千秋雪也随人流挤到一茶肆的门前。

    “楚家大公子回府,都别挡道!”

    只见前方出现了一辆奢华的马车。两边翘起的四个角都雕刻上兰花。以街上无人之势快速经过,扬起大片尘土。

    鼻尖嗅到丝丝血腥味,又消失不见。

    千秋雪拉了拉脸上的布巾,目光微沉。

    楚家,当年惨剧的罪魁祸首。

    “咳咳。这楚家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可不是,我才出锅的饼,现在还怎么卖。”

    “小声点,生意不想做啦。”

    看来楚家在临城的名声并不好。

    正好眼前是茶肆,一心二用,把马牵给茶楼的小二,交付银钱,寻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听着。

    “这楚大公子平日里不最好摆威风嘛?今日倒坐上马车。稀奇,莫不是终于遭报应从马背上摔了。”

    千秋雪斟茶的手一顿,循声看去。

    一富家子弟模样的少年,双手抱臂倚在茶肆窗边。腰间佩一把长剑,穗子用玉刻成。依旧口若悬河中。

    那人注意到千秋雪的目光,停住嘴侧过头。

    一张稚气未脱的脸,眉梢间写满不羁。

    “你……”他视线转动,眼睛发亮,大踏步跨进茶肆。

    千秋雪不明所以。只见那少年走至跟前,神情灼热:“你……你的剑!好漂亮!”

    千秋雪:“……”

    他放下茶盏,微笑道:“要不要坐下仔细看看?”

    “却之不恭。”少年迫不及待坐下,拱手:“在下即墨阶。敢问公子姓名。”

    “千秋雪。”

    知即墨阶醉翁之意不在酒,解下腰间“沉霜”递过去。

    即墨阶反倒不好意思,推迟:“我摸摸就好。”

    “剑又不会坏。”千秋雪答着,心中盘算怎么问些信息,毕竟从即墨阶方才的话语中,他对楚家应该挺熟悉。手指拉下遮面的布巾,抿了一口。

    即墨阶兴致勃勃,仔仔细细观察一番利落地还回来。

    他抬头,目光落在千秋雪脸上。

    “原来是剑随主人。”

    听得出这是隐晦的夸奖,千秋雪谦虚:“过奖。”接过剑,又道:“听你刚才说的,你认识楚家大公子?”

    即墨阶嘴角上扬:“你要问我楚家的信息?”

    千秋雪没想到即墨阶这么敏锐,干脆实话实说,反问:“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即墨阶哈哈笑道:“外乡人到临城来所问总离不开楚家,毕竟楚家是烂到处处闻名的程度的。”

    千秋雪不禁跟着笑起来:“如此,是我孤陋寡闻了。”

    ……

    “大致是如此。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千秋雪理清思绪,问:“你知晓十一年前的事么?”

    即墨阶收起笑意:“知道是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千秋雪面不改色:“在路上经过别处听说,好奇。不过,若此言涉及忌讳,还望恕我失礼,当作未曾提及便是。”

    “也不是很忌讳。”即墨阶站起身,意有所指:“全看当事人怎么想。”

    千秋雪了然:“上楼讲?房钱我付。”

    “不必。”即墨阶笑起来:“这茶楼是我家的。”

    ……

    “十一年前,我尚且年幼。父亲也不大提及,只知大概。

    “当时江湖遍传千药山庄得一活死人肉白骨的秘方。本来,江湖传闻真伪难辨,然此言竟如星火般席卷武林。

    “此事蹊跷处在于,愈是荒诞不经的传言,愈引得八方风雨汇聚。是时楚家势力如日中天,闻此秘辛竟以‘清剿邪佞’为号,叫嚣围剿千药山庄。不多时,今剑山庄,曲氏一族,行迹散派皆举旗加入。

    “待密谋既定,数千人围上千药山庄,将悬壶济世之地化作尸横遍野的坟场。”

    千秋雪默然不语,将斟满的茶杯放至即墨阶身前。

    即墨阶欣然拿起,一饮而下。

    “这是我所知的全貌,至于其余的,我亦无从知晓。”

    “不,你此次已助我良多,我实在不知该如何答谢。”千秋雪真情实意。

    “倘你愿为我舞一次剑,这份恩情就算报答了,如何?”

    原是为此。千秋雪心中好笑,询问:“现在?”

    “自然。城内人多,施展不开。骑马到城外去。”

    于是两人乘着余晖驾马到城郊外半里疏林。

    “铮——”

    雪白的剑身在明黄的晖暮中舞得虎虎生风。

    “好!”即墨阶拍掌。心痒难耐,也出剑来。边出鞘边喊:“莫要手下留情。”

    千秋雪随了他的意。几息后,即墨阶落败。目光炯炯:“再来。”

    在不知多少次“再来”后,即墨阶瘫倒在地,压倒了一片草尖向上生长的小草。

    千秋雪收剑站他身后看着,有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自己。他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布,有些恍惚。

    也坐下来,问仰躺的即墨阶:“继续吗?”

    “我缓缓。”即墨阶去看千秋雪。他的额头几乎没出汗,下半张脸藏在黑布之下。眼睛睫毛微长,正好垂眸看着自己。

    视线交接,千秋雪率先移开。

    “怎么?”他问。

    即墨阶以手撑地坐起,笑:“你总是蒙着脸,十分可疑啊。”

    千秋雪不置可否:“有理。”

    “不过我心中行侠仗义的侠客就是你这副打扮。不对,脸蒙得再严些才是。”即墨阶比划几下:“只露眼睛。”

    千秋雪摇摇头:“太过严密,影响视物。”

    落日完全坠没,天蒙成黑色。

    马系在一旁,无聊地甩着尾巴。

    “驾!”

    前方出现一群人,骑马疾驰而过。

    夜色暗沉,离近了才看清马上之人皆着楚家标准蓝布衫。

    “驾!”

    一群人来得快,走得也像风一样急。而且看去的方向,应当是夷湖。

    “这些是楚家养的武士。”即墨阶给千秋雪解释:“天这么晚,也不知道是去……”

    即墨阶突然停住,反身去牵马。

    “我有点事。你先回。”

    千秋雪翻身上马:“恰巧,我也有事。”他用眼神示意前方:“一起追去瞧瞧。”

    “好。”虽然不知道千秋雪怎么想的,但至少现在目的一致。

    “驾!”

    两匹马载着主人消失在夜幕的道路上。

    千秋雪的想法很纯粹。楚家今夜的反常,傍晚迎接回楚大公子用的马车,以及马车经过时那微不可查的血腥味。

    谁会伤了楚大公子?楚大公子为什么会受伤?

    直觉地,千秋雪认为其中一定有他想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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