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瓜那一撞大概是真想过要拼命,小胖子的头够硬,把堂堂神君的真身撞得在床上躺了三天没起来,胖婶当天揪着自家儿子的耳朵拎回家,骂到后半夜。
付萍躺在床上,还能听见她中气十足的声音:
“你知道白天张道长看完阿萍的八字面相后说什么吗?说她有凤命!以后万一真能进宫当娘娘,就你这小胳膊小腿能拦得住?”
李三瓜不服,半带哭腔地叫:“阿萍要真能嫁天子我认,那裴济又不是皇帝,他凭什么亲阿萍!娘为他打我干什么?”
吵吵嚷嚷间,付萍起身,借着月光看了看自己的容貌,下颌轮廓太过分明,有些弱柳扶风之相,她撇撇嘴,觉得为防止自己以后做个祸水,今天晚上应该加一根烤地瓜。
于是从地窖中挑出两根细长的红薯,偷偷溜到房后,捡出一小堆细柴,点火烤红薯。
烤的时候想起裴济那王八蛋现在动不了,于是付萍十分坏心眼地爬上他所住卧房的后窗,轻轻拉开窗户,让红薯香气灌进去。
第二天,胖婶早起炖了只老母鸡,想拿去给裴济赔罪,在送到裴济房里后,迅速被李三瓜暗中联络的同伙付萍,以服药忌荤腥为由,合理收缴。
但付萍没想明白胖婶为什么要给一个外族人赔罪,于是隔天早上偷偷在识海里问系统,才知道胖婶的母亲在卫宫里当过差,教过她些宫廷礼仪和绣纹,认出裴济衣角的暗纹是皇子仪制,心知这是宫廷秘闻,既不敢得罪,又不敢声张。
难怪胖婶说她有娘娘命。
只是好感记录表中两项新增的+1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系统说:“第一个是你在房后烤地瓜时加的,第二个是你抢他炖鸡的时候加的。”
付萍明白了:这货脑子有病。
但加好感当然是好事,照现在的速度,供养那个弱智人工系统也不是什么难事。
系统:“老大说我是他创造出的所有系统中,最聪明的一个!”
付萍:“嗯嗯,聪明的系统宝贝,查一下裴济什么时候当皇帝。”
系统眉开眼笑,顺口吐噜出来:“你殉国后第二年——诶?”
付萍扬唇一笑,在脑海中哼唧道:“傻系统。”
她这一笑正好被扶着墙从屋内走出来的裴济看见,他的眉眼瞬间柔和起来,停下来轻声问道:“阿萍还想吃炖鸡吗?”
裴济离她很近,按理说的声音不大,离远些就听不见了,可隔壁却立刻响起小胖子的大吼声:“啊呀!娘,后院两只老母鸡不小心跳房摔死啦,趁还新鲜,要不赶紧拔毛炖吃吧?”
“什么?!臭小子你——唉,算了,晚上喊你文姨和阿萍一起来吃。”
付萍不太信胖婶看不出来儿子的小伎俩,她默默看了一眼四五米高的小平房,想象不出来两只长翅膀的老母鸡是怎么摔死的。
裴济笑道:“李三天资卓绝,日后或能大有作为。”
付萍若有所思。
裴济:“阿萍可想学术法?”
“没兴趣。”
裴济仍笑着看向她。
付萍只能硬着头皮胡扯:“嫁前从父,父死从兄,我没有亲兄长,李家向来照顾我们母子,李大李二便算我半个兄长,若是出嫁,自有夫君爱我护我,女子一生,都是这样过来的,男主外女主内,我只需要学会料理家宅就足够了。”
“宿主……”识海里的系统犹豫着想要提醒,可惜晚了一步。
裴济的眼神晦暗不明,忽然抬手,付萍猝不及防被那道指光刺入额间,识海中响起系统痛苦的哀嚎:“啊啊啊——放手!!!”
付萍没动。
就在这时,屋内文鸢似乎听见李三瓜和胖婶的叫喊声,从屋内探出头。
裴济收回手。
奇怪的是,文鸢虽然没看见指光闪烁,只看到裴济的手抚过自家女儿的额头,却仅仅是皱了皱眉,竟然什么都没说。
她低着头,从墙角拿起扫帚:“阿萍,去后院抱两捆柴,咱们去胖婶家帮帮忙。”
付萍点头:“好。”
她刚走到门口,身后裴济说:“那我去后山打两只兔子。”
文鸢叫住她:“阿萍你也一起去吧。”
付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内视角在识海里敲了敲,但识海中静悄悄的,不知道系统是被捏死了还是在和她置气。
根据那道依旧高悬的好感条,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付萍叹了口气,她又没有原主的记忆,即使小心行事,在神君面前怎能保证万无一失。
露馅是迟早而已,她不动还好,若是动了,这道指光恐怕真会要了系统的命。
“哼哼……那你晚上能不能藏只鸡腿给我尝尝?”系统奄奄一息的声音从识海角落里传出,它露出一半团子脑袋。
本就是受人恩惠,怎么好意思多拿,付萍果断拒绝:“不能。”
团子脑袋又缩了回去。
付萍思索片刻:“兔腿倒是可以。”
“兔肉好像不管饱……能不能偷两只腿?”
付萍从地上抄起一根手臂粗的棍子,放在手上颠了颠,面无表情地跟在裴济身后,对系统说:“我给你打一只。”
系统欢呼:“宿主威武!”
李家庄的后山荆棘丛生,付萍一路小心避开,但还是被划开几道细长的伤口,她默不作声地看着裴济挽弓猎兔,适时从背篓中递上弓箭。
系统悄悄问她:“司演神裴济神力无边,人人都说他是天命定下的继任神帝,他捏死咱俩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宿主,你不怕吗?”
付萍:“他没捏,说明咱俩还有利用价值。”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
裴济箭法又快又准,任何一只闪进视线中的野兔都成为了背篓里的食材,付萍数到了第八只,猎手竟还没有停下来。
“这么多,够吃一周了。”她提醒道。
裴济充耳不闻,又搭上弦,瞄准远处蹿出的小兔,毫不留情地射出——
毫无防备的小兔在蹦到最高时被射杀。
雪白柔软的兔毛瞬间染红,它在泥土里挣扎几下,咽了气。
裴济一改往日的儒雅温和,漆黑的眸子表面笼罩一层暗红色薄雾,他回头,观察着付萍的神情,发现她面色平静,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甚至还给他又递上一根箭。
“你看它背上的伤口,汩汩涌出的鲜血,像不像……”
他故意拉长尾音,企图吓唬付萍。
付萍思索后,恍然大悟状:“圆圆的,像酒瓶口!诺,大概这么大,照脑袋上一砸,砸出的窟窿里,应该能开出跟海棠一样艳丽的花。”
裴济:“……”
系统:“好感度+2 。”
这货果然是个变态。
付萍想不明白他突然吓唬她的目的,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她装作懵懂的模样拿起下一根箭,抬头时,发现裴济眼睛里闪着的红光,他头顶的天空似乎越来越明亮,小白兔背上那点猩红,慢慢染上半边天。
她猛然回头。
火光,蔓延到山脚下。
不知什么时候燃起了的大火已经吞噬了李家庄,付萍站在半山腰,听不清每间小院的哀嚎声,还当那是筐内奄奄一息的兔子在挣扎。
这把火和裴济定然脱不了干系,但他和自己上山打兔子,不能亲自放这把火的。
付萍想起上山前,母亲的反常表现。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可每当自己想按照一个寻常怀春少女来揣度原主,总觉得裴济眼神中有揶揄的成分。
或许……原主只是个幌子,用来掩饰文鸢和裴济的交易。
“阿萍,文姨还等着我们回去。”
付萍摩挲了一下手中还未递过去的箭,没有迟疑,反手扎进了裴济的胸口,在他瞪大的双眼中,又用力地碾了一圈。
裴济像是感受不到疼痛,抓住她握箭的手,低笑道:“你知不知道,你识海里那个小东西,从前我的识海中也有一只,它死的时候,就像刚刚的兔子,抽搐两下,看向我的眼神中充满怨恨,死不瞑目。它觉得自己与我荣辱与共,给我飞升的机会,我该感恩戴德地服从它,从未怀疑过我,最主要的是——它拿到的天命薄上没写过凡人能弑神。”
系统缩进识海深处,色厉内荏地反驳:“他胡说!从来没有……”
“闭嘴,他要是什么都知道还跟咱俩啰里八嗦干什么?他在诈,诈我是个什么东西,诈你从哪儿来。”付萍打断它,“在原主的记忆中,李三瓜和胖婶活到什么时候?”
“……胖婶在你爹登基后死于瘟疫,李三瓜活到你和裴济成亲后一个月。”
付萍在心底叹了口气。
系统被吓傻了,一句话什么都吐出来了。
本以为是收拾别人的烂摊子,现在看来,保不齐是自己的。
“收拾收拾,把我的记忆还给我吧,在你那里也捂不热乎。”
她一面对系统说,一面直视裴济的眼睛,既然他手眼通天,连自己识海都能进,遮遮掩掩不如破罐子破摔。
“要么,你破了这幻境出去,要么,老老实实把这一世过完,让我拿你的命,去换李氏一家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