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不怕江花不满枝 > 既多兴象(十六)

既多兴象(十六)

    郑久宁没有留在裴府过宿,扫了一眼裴行骋那番情状之后,便暂且拜别了裴伦,到了郑氏在河东置办的府宅安置。

    裴氏府宅内,三四仆役已用白练将裴行骋绑缚于榻上,可他却仍挣扎不止,情态状似癫狂,咿咿呀呀语不成字,身躯扭动不停。

    裴伦冷脸挥退了房中众仆婢,至屋门窗牗紧闭,帷幕静停。他寻了一张矮凳在榻旁坐下,看着裴行骋那副模样,慢慢出声问:“你是要你的新妇,还是要姓河东裴。”

    裴行骋的挣扎渐渐停了,脱力般躺在榻上。他语带悲哀,“阿父,辛娘已没了。”

    裴伦静默片刻,而后冷笑一声,“不是你杀的?现在又在说什么。”

    “不,不。”裴行骋连连摇头,眸中现惊惶之色,慌忙解释道,“儿不曾杀她,儿不曾……儿是想救她的……”

    裴伦默不作声,裴行骋接着道:“辛娘做了错事,儿知晓九兄必不会放过她。儿于是便想,让辛娘归家去。可是,可是,辛娘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去。她未曾归家,她而今便在宗陵中埋着……”

    裴行骋说着便呜呜声起,泣涕涟涟,悲嚎道:“他终是不肯放一条生路于我们二人,九兄,九兄的心太狠……”

    “够了!”裴伦当下喝止道,“孽障,你做的错事还不够多么?”

    又一把拽起裴行骋衣襟,“你记得,郑氏女是死在了你掌中,同旁人半点干系也无。”

    裴行骋愣了片刻,张口欲反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虚空中喃喃说出了几个字,却听不清又是哪几个。

    “弘农那处已来了人,要么就疯着锁在院中不见,要么就拾掇好自己,清心净气得去见客。”

    裴伦站起身,最后劝告道:“再欲自戕,可以,那这满院的仆婢都给你陪葬便是。不但如此,郑氏女毒害妯娌之事,我也定会让世家皆知。”

    /

    裴伦走后,禾簌小心翼翼地进得内室,见裴行骋一动不动躺在榻上,轻轻唤了一声,“府君。”

    禾簌不见其回应,便自作主将绑缚手腕的白练给解了,孰料甫一解开,那只手竟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

    一股大力缠绕在最是纤细的脖颈上,几欲掐断。禾簌睁大双目,眼底隐隐出现血丝,害怕得泪光满溢,双手反欲挣开裴行骋的桎梏,双足蹬地欲往后退。她口中仍在勉力求饶:“府君……奴知错了,饶,饶了奴……”

    这时原待在屋外的几个仆婢亦进了内室,瞧见此光景,恐是裴行骋又犯了病,连忙跑去分开二人,复以白练将裴行骋捆了个结实。

    禾簌俯地咳个不停,颤栗不止,院中稍年长的女使便将她扶去了排屋居处,及至排屋内,门扇方闭,禾簌便抱着女使哭泣道:“姊姊,我真的不知我何故惹恼了府君,我只是想为他松绑……”

    女使柔声安慰,心中亦是胆寒不已。这段时日府中便隐约有些传闻,道是裴行骋亲手掐死了故去的姊君,今日看来,这传闻倒似是真的。

    ……

    南懿居。

    水雾迷蒙,海棠花树下枝叶葳蕤,华光满溢,娇啼燕舞,韶光慢渗,自成一番风色。

    纾宁方才自内室中出来,拐过折廊,便由一个飞奔而出的身影止住了脚步。

    “纾宁姊姊,您救救奴吧,求您救救奴!” 禾簌跪倒在纾宁足边,两手攀扶着她裙裳,泣涕涟涟。

    纾宁眉畔微蹙,蹲身扶着禾簌双肩,沉声问道:“怎么了?”又注意到禾簌脖颈上的伤痕,一时眸色便暗了下来。

    禾簌垂泪道:“奴本欲为府君解去白练,不知为何,府君忽而掐住了奴。若非其姊姊救下,奴只怕而今已是……求纾宁姊姊向老君求情,让奴回来吧。”

    纾宁却未一口答应,只抚了抚禾簌颈上伤痕,微凉的指腹略过伤处,聊以慰藉。她问道:“你是私自离开园居的?”

    禾簌停了停声,“檐桧居的几个姊姊都晓得的。”

    纾宁收回手,再扶着禾簌起身,平声道:“老君既有吩咐,理应尽心办好才是。而今是你当值的时辰,在这里总是不好,快回去吧。”

    禾簌惊得失声问道:“那奴……”

    “我会寻机与老君说明的。”纾宁打断了她的话。

    禾簌无法,只得默然转身离去。

    纾宁见禾簌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南懿居重叠错落的廊道内,旋即转身向内室而去。

    郑老君照旧斜倚于矮榻上,周遭女使侍立汤药,纾宁默不作声进去,内室围绕着的女使纷纷为其让道。

    郑老君见其去而复返,亦是猜到了将有别事。

    纾宁躬身作礼,又自一旁端过碗盏,到了郑老君身旁侍奉着,状似无意般提到:“方才禾簌来寻了奴,道是十六府君病中伤了她,恐照顾不力,求老君让她回来。”

    郑老君问道:“伤到哪儿了?”

    “似乎是……掐颈。”

    郑老君默然片刻,纾宁亦是不敢抢先作声,只待其表态。

    郑老君果是叹了一口气,徐徐道:“骋儿终究还是难过这一关。”

    汤匙中平滑无波的水面忽而荡起丝丝涟漪,纾宁持汤匙再自碗盏中舀了一匙,仍是开口道:“禾簌幼时便在院中侍奉老君了,亦算是老君瞧着长大的,她办事不力,恐怕照看不好府君,徒令老君灰心,倒不若让她回院中来。”

    郑老君喝下纾宁递来的那匙汤药,终是松了口:“也罢。既是天定,我也无可奈何。便让那丫头回来吧。”

    /

    次日,郑久宁前往裴氏宗陵悼念亡妹,碑刻上凿痕清晰遒劲,笔划间尽显大家之风,世家作碑,名家之作并不意外。新土方铺就,这块墓碑也不过立起数日,可他仍是迟了。

    郑久宁望着碑上姓名无言久立,雨已停了,山间偶有寂寂虫鸣写,风动叶响,静得可怕。

    侍从观其神色,本欲将香为他点上,不料郑久宁抬手制止了,“我自己来。”便上前拾香三炷,对烛点燃,插在了墓前。

    又起身后退两步,撩袍长跪。

    风纷纷乱扰,墓碑前烛火四曳,悠忽而灭。

    ……

    郑久宁骑马自山道而下,高林荫蔽之下,光影斑驳,自缟素之上穿行而过。

    山回路转之间,山道之中赫然出现一位年轻女郎,素衣简发,一膘肥大马乖觉立于其旁,缰绳攥于其掌中。时值早春三月,万木齐生,郁郁葱葱花木粉饰山道,鲜妍一色,暖风自轻。

    郑久宁轻声勒马止步,在其发问之前,榆眠便已先行伸手示李氏私印,声音响彻于山道间,清晰有力。

    “我家女公子邀殿中,过往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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