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在公元2070年,也就是布朗历前94年。”平和且温润的声音从人文讲堂如落珠般出。黑板上的笔记条例有致,工工整整。
夏汤谷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关键词,回头,看到一个女孩张着大嘴,仰望着人文讲堂的玻璃穹顶。
他皱了皱眉,低下头停止讲课,扶了下眼镜终于看清了座位表上女孩的名字。“呃…帕特里夏,你走神了。”
女孩的脸微微一红,她尴尬地把脸埋下去,感觉脸没那么烫了,才把视线重新回到了课堂上。
夏汤谷清了清嗓子继续讲课:“地球上因为小行星密集坠落,导致地球76%的面积失火……” 女孩趁夏汤谷转身,兴奋地瞪大了眼睛,碰了碰旁边的女孩,指着穹顶。
他们出生于海洋,鲨鱼鲸鱼等巨型海洋生物日日能看到,早就见怪不怪了。于是旁边的女孩好奇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上看去。
一个女生走神很正常,而两个女生同时看着天花板,这是极不正常的。于是越来越多人的视线集中到了穹顶。
“氧气在空气中的占比降至1.3%,而二氧化碳和二氧化氮比例升高至64%,地球表面不再适合人类居住,于是,富含大量溶解氧的海水进入人们的视野。由阿尔伯特·布朗集团主持建造,多家公司参与投资于公元2047年竣工的海下世界亚特兰蒂斯,也就是现在通常叫的‘海茧’成为了人类唯一的避难所……”
夏汤谷写完板书一回头几乎整个班的人都在看着天花板。说实话,这个场面还是很滑稽的,特别是出现在大学教室。夏汤谷的笑点极低,他一时间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但是作为一个老师,他的专业素养不允许他现在就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大笑起来。同时他也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一整个班的人都不惜冒着被批评的风险也要用如此姿态去观望。
好奇心作祟下,他没有打断班上诡异的沉静,也抬头望去。
他看到了波塞冬。
阳光漫游在海水之中,随意地随着海波洒在穹顶外一个维修员身上。他金色的长发随着海浪起舞着,穿着贫民区特有为了节约成本没有上衣的潜水裤,裸露的脊背线条利落且流利,被朝霞镀上了一层金光。脸上虽然有潜水镜但是还是能看出俊朗且优美的轮廓。他背上背着氧气瓶在清理穹顶上的鱼类残骸和海藻。
从小就清楚得观望着这个有着巨大的阶级差异的社会,斯尼科在茧外工作时早就能屏蔽掉属于内层人好奇的目光。虽然是代替病假的负责清扫穹顶的。例行公事,他并没有注意到有这么多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
他将收集在一起的一大团海草抱在胸前,准备带回氧气收集站时,眼睛无意地向下一瞟,看到了站在讲台上的夏汤谷。讲堂那么多人,他也只注意到了夏汤谷。他呆滞了一会,出神得盯着夏汤谷,看着他海沟似的,乌黑的眼睛。
夏汤谷负手而立,也在看着他。
班上同学顺着的目光,看向了夏汤谷。夏汤谷一时间不知所措地脸红了。
他清了清嗓子,拍手:“好,我们继续。”
或许是上课时穹顶外面那个人多看了自己几眼很多同学以为他们认识,以往一下课学生们就作鸟兽散了,这次下课的时候有格外多的学生来问问题。
“老师,为什么海茧要分成三个同心圆啊?”
“为了更好地分化阶级,巩固统治阶级的集权。”真相就在嘴边,但夏汤谷还是把真相咽了下去,选择照本宣科:“为了更好地社会社会分工以提高产能。”
“老师,为什么我们管理区在最里面的同心圆?”
夏汤谷的记忆闪回。
面前有人尖叫着,有人哭泣着,还有人漂浮着。夏汤谷站在墙的这边,身体被麻痹似的,因为恐惧一动也不敢动。一道汹涌的浪花向夏汤谷扑袭而来,却拍到了面前透明的电磁力屏蔽墙上,模糊了夏汤谷的视线。“因为最里面的安全,在遇到极端天气时不容易漏水。”话像潮水般涌到了嘴边
不,不是的
“因为方便物资和人员的协调与统管。”夏汤谷深吸一口气,笑了笑。
“老师,为什么除了你这样的教师,劳动区来的清洁工,厨师和我们下放的管理人员,其他人不得自由来往于不属于自己身份证的地区,不能与不同地区的人交流?”
信息的不流通,便于愚民,防止叛乱发生及维护统治阶级的利益。
夏汤谷笑得更灿烂了,他平静地说:“为了防止恐怖分子集结人员危害亚特兰蒂斯国的安全。”
“老师,你的智能手机能下载的社交软件跟我们是不是不一样的?”
“老师,为什么我们只有一种语言英语啊,我看史书记载人类的语言曾经是有过120多种的。”
……
晚上下课后,夏汤谷拿出区域来往许可证通过了海关,回到了知人区。一过了海关,肉眼可见的亮度低了很多。这边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路灯,人们行色匆匆。而关口那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显然他们在享受他们独有的夜生活。
忙的没吃晚饭,夏汤谷想吃个宵夜,于是他坐上无人轻轨,来到了城南边,这边的管制较为轻松,有一些劳动区的人偷渡过来做夜市赚点外快。
夏汤谷随便找了个小摊坐下,点了一个汉堡。
他边等待着边刷着智能手机上的新闻媒体。
老生常谈,照样是诸如讴歌海茧作为人类最后的希望之星,人类科技又进一步上升了一个台阶之类的无脑推送。
他正看着这些推送乐得起劲,突然,一个人飞扑到他身上。
那人本来是想冲过来搂着夏汤谷的肩膀,不小心力太大了没控制好,结果夏汤谷也没坐好,两人就缠在一块拥抱海床了。
“操!你他妈有病吧!”夏汤谷连忙站起来,排掉身上的灰。
那人摔在地上也不着急起来,翻了个身,傻笑着看着夏汤谷,一只手明明抬不起来还上下摇摆地指着夏汤谷。
一股浓烈的酒臭味席卷了夏汤谷的鼻腔。
“你他妈喝了多少啊…”虽然嫌弃,夏汤谷还是蹲了下去把基利安扶了起来,放到旁边有靠背的凳子上。
基利安父母是爱尔兰人,他的嗜酒成性和红润的面颊无不彰显着来自凯尔特的血统。
“吃…吃了吗您?”(中文)
“得得得,别秀你那个蹩脚中文了”(英文)夏汤谷有点没绷住,还是笑了出来,然后他又回复正经。
“说吧,你这次又出什么事了。”夏汤谷清楚,这货酒量好得很,一喝醉那必然是干啥坏事了。
“没啥事…哈哈…就下了个wetalk(劳动区通用社交软件)泡了个劳动区的妹子…被网警抓了…得进局子里几天”喝醉的人说话总是黏黏糊糊。
夏汤谷勾起了一丝不易发觉嘲讽的笑容,不重不轻地抽了基利安一巴掌:“喝假酒了吧你,自己性取向都给喝忘了。”
基利安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他拍着夏汤谷的大腿,在他耳边低声说:“你还当真啊,不然我跟警察说啥,说我在宣传解放思想?那你连我尸体都别想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