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南枝看到安山在和一个人交谈。那人的身影有些熟悉。
她刚想看得再清楚些,就听到安山叫她。
“小颂。”他朝游南枝招手,“来。你们两个也很久没见了。”
“我不是。”游南枝固执到底,“你绑错人了。”
“你吩咐个人,带我出去吧。你说的小颂,你把详细信息交付给我,我让相熟的报探帮忙上报,很快会有她的消息的。”
“来。”安山还是笑着,“那就给你介绍个人。”
游南枝看向他身前的那个背影。确实,她也是好奇的。
“我不想见她。”那人的声音很是悲愤,“安叔,我去办事了。”
“呃……”安山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一时无话说。
“他是……”他走得太快,游南枝根本看不清他的脸,根本不敢把她的猜测和那人合在一起。
“也是小宋。”安山慈祥浅笑,“小时候,总和你这个小颂在一起。”
游南枝皱眉。
“宋存。”安山没在意游南枝的不悦,“认得么?”
“不认识。”游南枝冷声回答,“但背影有点眼熟。我想见见他。”
“去吧。”
游南枝跟了上去。
“跟上去。”安上吩咐黑影人,“盯紧些。”
宋存知道自己身后跟着人,他动作慢了一点,等游南枝跟了上来。他进了库房。
游南枝被黑影人烂在外面。
“这里闲人不可进。”他说。
“为什么他可以。”
他不说话了,尽职地站在游南枝旁边,目视前方。
游南枝百般无赖地蹲在一旁,却迟迟等不到人出来。
“里面还有别的出口么。”
黑影人有是不语。
“……”游南枝也没办法。
“不等了。”游南枝站起来,“回去找安将军吧。”
“往哪里走?”游南枝问。
黑影人伸手给她指示。但游南枝没完全按他给的方向走。
黑影及时挡在她面前。
“不好意思,这里太暗了,看不清。”游南枝故意说,“能点一盏灯么?”
“……”黑影人不语,继续伸手指示方向。
游南枝沉默地看着他,继续往偏差的方向走。
当黑影人再次挡在自己身前时,游南枝说:“我真看不清……”
黑影斜眼看她一眼,游南枝伸着自己的手瞎子似试探摸索前方。他不敢离她太远。只能转身在走廊的墙壁上取了一盏灯去给她。
只是,他一转身,就发现游南枝不见了。
他快速扫视四周,没什么可藏的地方。唯有通向库房的那扇门……他过去,敲门。
宋存出来。
“宋公子,方才有人进去了么?”
宋存摇头。他见黑影人不是很信的样子,侧身让开,给他进来搜寻的空间。
黑影赶紧低下头。库房这差事不是想活的人能干的,他可半点都不想沾。
“还有事?”宋存坦坦荡荡的。
“无事。”黑人离开,快步走向安山所处的方向。可不能让安将军发现自己把人给跟丢了。
宋存看着人离开后,把面巾扯上来,挡住脸。他转身看向在微微抖动的巷子,暗暗忍下笑意。
他当作没看到,往上面又码了一个大箱子,往里面按照单子上的要求收拾兵器。
他身处安山的兵器库房,幽幽的冷兵器泛着银白的光,还有一些江潮的湿气。装好后,他把三个箱子拉上一个平坦的石块,拉动从上吊下来的铁链,石头就咕咕震动,一道墙升起,将他和箱子与库房分割开。
紧接着,宋存拉着三个大箱子走。渐渐的,能感受到风了。
游南枝巴拉这箱子盖,从缝隙往外看。忽然一阵分吹来,风尘糊了她的双眼。
再次睁眼后,她已经来到室外。跟腰一般长的杂草此时已经枯成灰黄色,但还有倔强的荆棘和大地容在一起,遮住月光,掩护着一人三个箱子。
稍微不注意,货车轮子嘎嘣一声碾压到一快大碎石。两箱货物从车上掉落下来。送货人慢着捡货。游南枝趁机从箱子里翻了出来。她盖好箱子没有立即逃。
她屏住呼吸,躺在地上,身上盖着枯草,身下压着荆棘。浑身还有蜷缩在箱子里,被兵器划伤的口子。很疼,但她不吭一声。
宋存听到动静,缓缓转身,他掀开游南枝藏身的箱子。
箱子里原本就装了一些货,她竟然没看见,就这么钻了进去。宋存叹了一口,也可能是她看到了,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压了上去。
宋存伸指抹掉货上的血迹。又开始飘雪了,不算大,但密密麻麻的。他身上的披肩解开,丢在原地,拉着车,继续往前走。
游南枝听着声响渐行渐远,艰难地坐起身,她的衣服已经被划开了好多口子,破烂不堪。
细细密密的雪花落在她裸漏的皮肤上,冷得她一哆嗦。
她撑着膝盖起身,看到那人遗落的披肩,她搓搓肩膀,毫不嫌弃地捡起来披在自己的身上。她看着天上不明显的星光,辨别方向。
她收回目光,直视选定的方向,开始狂奔。
越跑,越快,仿佛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她。
“蠢货!”安山把桌上的烛台砸向黑影人,“派人去追。”
“等等。”安山忽然改了主意,把人给叫回来,“让宋存去追。”
“对他说,人带不回来,就不用留了。”安山说。
“是。”
宋存刚把货物放在指定的地方,就收到要去做新的任务。
“啊……”他要崩溃了。他已经几天没合眼了,困死。
“不乐意?”
“哪会?”宋存假笑,“我指哪打哪,只要安将军答应我的事情,为我父亲正名,能说到做到。”
“……”黑影人不语。
“麻烦你转告他,我的原话。”
“什么任务?”
“今日见安将军的女子,你记得吗?”
“嗯。”
“把她带回来。”
“如果带不回来呢?”
“安将军说,那她不必活了。”
“她不是……”宋存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走哪边?”
“已经发动眼线,很快知道就知道结果。”
宋存挑眉,眼线能查到,偏偏要拉自己跑过去追。大费周章地要试探自己呢。
“宋公子,安江将军的意思是,眼线非必要时刻,不必暴露,且说他们的功夫不如你。”
“行。”宋存闭上眼,仰靠在墙壁,争分夺秒休息,“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半刻钟后。
“消息来了。”
宋存闻言睁开眼。
“城东,隔断林。”
“知道了。”宋存听到这个方向,眉头不明显地皱了一下。他走了两步,冲进冷风里.
“冷死了。”他故意说给黑影人听,然后掏出面巾,罩在脸上。
“她快走出隔断林了。”
“嗯。”宋存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拐了个弯,“我去借匹马。”
四条棕红色的毛腿飞踏在草木之间。在白白的轻薄积雪上留下一长串脚印,很快,又被缓缓落下的雪花涂抹掉。
游南枝的双腿一踉一跄地陷入雪地里,然后拔出来。她地腿脚已经冻得完全没有知觉,但她不敢有半分停下的想法。
草木荆棘已渐稀。没有硬刺再割她的下半身。
她忽然被东西绊倒,前扑到地面,吃了满口泥巴和雪。游南枝往后一看,发现原来是铁丝。铁丝很长,令她看不到尽头。
她爬起来,想继续往前走,却突然觉得前方有些眼熟。她回头往向后方,这不就是她之前遇袭过的城东树林尽头对岸野林么……
她怕太显眼,没有站起身,而是坐着。她解下身上披肩,酝酿了三秒,飞抛出去。
“嗖!”一支箭从东北方向射来,贯穿那件黑色的披肩,将黑色钉在雪顶上。
游南枝纵使有所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太快了!衣服甚至没有落下,在空中就被“射杀”。
城东树林和游南枝身处的这片野林中间原本隔着一长条带状的不毛之地。此时飘飘洒洒的雪花给原本苍黄的地面铺上了一层柔软而雪白的毛毯。
游南枝低头巴拉着自己的衣领,一层层扣开,查看衣服的颜色。她懊恼地“啧”了一身,早知道就里里外外都穿白色的衣裳了!
没办法,只有里衣是白色的。游南枝咬牙切齿地把外衣一次性脱下。她还往衣服里灌雪,造了一个和她体型一样的空壳假人,把它斜斜地靠在雪堆上。
假人一点一点将雪堆压垮,难以支撑它,它便倒了下去,滚到空白地。
一支箭飞过去,狠狠扎入它的身体。
看到这样一幕的宋存,心头一紧,嘞住了马。那一刻他悔恨万分,哪怕冒险、事情败露都应该亲自送她出去的。
他带队的人也赶了上来,停马在他身后。又一支箭射来,宋存拿起马侧的长鞭,扬长过去,把人给卷到自己的怀里。
人被抽起的瞬间,宋存暗自松了一口大气。
“唉!”他装作失望的样子,把假人摔在地上,“假的。被她逃了。”
“在那里!”队里有人指着雪毯西南侧的方向。那里有一道雪痕隆起,长度还在慢慢蔓延。雪地之下有个人,穿着白衣裳,跟个地鼠似地在打地洞。
快要打到对岸城东树林里去了。
宋存带着雪意瞥眼看了说话人一眼。多嘴。
那人以为宋存自己看不到,示意他放箭,放下缰绳,抽拿弓箭。
风好像又大了,那边的树林哗啦啦轻响。
宋存看到那人的动作,一声不吭地夺过他的弓箭,挽弓射箭。
那道雪线的终点洇起了一片冰冷的、刺目的鲜红色。
“死了。”宋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