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陈辞就像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鸡仔被扔到地面,吃痛的闷哼声在书房里像是掷下一颗轻飘飘的石子,激起的一点响声轻易就被陈寒云盖过。
“十八岁我会将你母亲的遗物给你。”陈寒云理了理发皱的袖口,抬脚从陈辞的身上迈过去,冷若寒冰的声音从那干练的后脑勺淡淡传来,“前提是你听话。”
陈辞无声地笑了,悄悄按下怀中的录音笔。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陈寒云转身离开之际陈辞也迅速捡起桌上的钥匙准备离开,但才踏出两步又被一双铁钳紧紧箍住。
“看来这个决定你很满意。”陈寒云的话不是问句,他厌烦这颗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种,烦躁的心情变得越发暴怒,不知不觉间手上的力度也逐渐加大,仿佛下一秒那只枯瘦如柴的手臂就会被生生折断。
陈寒云回头,陈辞紧抿着发白的双唇,以往乖顺易懂的双眸逐渐变得腥红,有那么一瞬间陈寒云好像在那双腥红的眸子里看到了杀意。
“怎么?”任陈寒云在商界和家族摸爬滚打这些年,此刻竟也多少有一瞬间的忌惮。
陈辞大口呼吸着,用尽全部的力气说,“你……说到做到!”
陈寒云点头,放开手一脚蹬开陈辞瘦小的身体便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陈寒云的那一脚力道不小,正好蹬在陈辞的胸膛。
诺大的书房里尽是大口喘气的动静,陈辞不断扯着衣领,试图以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的哮喘得到缓解。
可一切都是徒劳,今天的药陈寒云还没给他。
许久后,门外才隐约传来陈寒云吩咐下人的声音。
“给他送药去,别死在我这里!”
————
翌日,桐义路。
陈辞提着行李箱开门进屋,老旧的房门吱呀作响,开门的一瞬间漫天尘土飞扬而来,一不小心陈辞的哮喘被诱发。
他慌忙从包里摸出药瓶,正要往嘴里喷时忽然被什么东西夺走。
一道狂吠声在身边响起,陈辞抬手就想从那条阿拉斯加口里抢药,可那狗像是故意与他作对,几个灵活闪躲便跑没了影,陈辞无能为力。
他撑不住了,剧烈的咳嗽让他喘不过来气,他扶着门框努力往外走,试图去拿密码箱里的另外一瓶药。
就在这时,灰白的阿拉斯加又跑了回来,跟着回来的还有一道高大的身影。
陈辞看有些不清来人的面庞,他努力挥动双手。
那人急忙奔来扶住摇摇欲坠的陈辞。
“你怎么了?”
“哮……哮……咳咳……”陈辞努力想将话说完整,但距离的咳嗽和艰难的呼吸让他没有半分力气。
“哮喘?”男人猜测。
陈辞点头,咳嗽感越发剧烈。
男人忙拿过阿拉斯加叼着的药瓶,看了眼后没急着施救,而是打开闻了闻,随后,陈辞眼睁睁看着他把那瓶药扔了出去,低沉的声音又在他的疑惑中再次响起。
“那不是布地奈德,你还有其他药吗?”男人也开始有些着急。
陈辞抬手指向密码箱,男人便立马打开箱子,一眼就看到四五瓶药,他打开一瓶,虽然是新包装,但还是谨慎地放在鼻尖闻了闻,确定了之后才给陈辞吸上。
陈辞像是抓到救命稻草,猛吸了几次才缓解下来。
五六分钟后,陈辞才逐渐恢复正常呼吸,头晕眼花的他就那么静静躺在一个宽大而温热的怀里。
他忽然鼻尖有些泛酸,这个人的怀抱真暖啊!就像母亲那时的温暖……
多久了呢?多久没被人这般抱过了,日子太长,陈辞已经数不过来。
男人半跪在地,感受到怀里的人逐渐平息下来这才再次开口询问,“你好些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胸腔微微震动时才将陈辞从情绪中拉回。
陈辞跌跌撞撞起身,男人修长的手一直扶着,直到陈辞站稳才放手。
陈辞理了理额间被汗湿的碎发,才看着男人道谢。
“谢谢!”
男人笑笑,“不客气!”但只一瞬男人便敛起笑容,他忽然上前,匀称的手指勾起陈辞的下巴,这样的举动吓得陈辞下意识就想后退,可稳稳被男人钳住。
男人似是在端详,深邃好看的眉眼越发沉寂,片刻后,他问陈辞,“你爸是陈寒云?”
陈辞很恶心别人这样说他,生平最恶心的事就是长得像陈寒云这件事。
“不是!”陈辞立即否认。
随即道,“我是他养子。”
男人微眯凤眸,打量片刻才又问,“凤书雪是你母亲吗?”
陈辞忽地抖了抖眸子,他猛地抬头看向男人,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母亲的一切早就被那个男人藏起来了,这个世上除了那堆无人知晓的坟墓就只剩下那个手镯能证明她的存在……
“你知道我母亲?”陈辞眼底的欣喜满满当当。
男人点头,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他倒退一步,整了整衣衫,而后才朝陈辞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裴临章,是你……”
说到这里裴临章停了下来,随即从包里摸出一个钱包,钱包打开的那一瞬独属母亲明媚的笑容占满陈辞的眼眸,以至于完全忽视了许多突兀而巧合的事情。
陈辞眼眸含泪,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才将母亲身边的人看清楚。
那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年。
“曾经我被你母亲资助过,她是我的恩人。”裴临章的话再次响起。
陈辞将眼前的面孔同照片里的少年对比。
是挺像的。
裴临章主动抬手握住陈辞干瘦的手问:“你愿意相信我吗?”他沙哑的声音忽然在耳侧响起,“以前凤姨是我的靠山,以后我做你的靠山!”
阿拉斯加的个头很大,几乎快到陈辞的胸口,它轻轻蹭着陈辞垂落的手,热乎乎痒酥酥的感觉令陈辞又开始鼻子泛酸。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很想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陈辞动了动酸涩的喉口,艰难的一字一句吐出。
“那你能帮我拿回母亲的遗物吗?”
“好!我答应你!”
裴临章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十三岁的陈辞再也控制不住眼泪。
裴临章走近,一把将人搂住。
滚烫的眼泪随着话音滑落,滴在裴临章的肩上渗进白衬衫里,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裴临章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