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匿在角落中,看见了往老师办公室方向走的少女,也看见了远远跟在后面的人。
卫生间的镜子中映出她的模样。
白皙又可爱的脸上勾勒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弯起的眸子如同一块融化的蜜糖,嘴角的弧度使笑容越发明媚。
栖原加奈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点在自己的嘴角将幅度上提,使那个笑容看起来更加真心实意。
镜中,阳光活泼的女孩眼中倒映着细碎的光,圆润的眸子倒映出她自己的影子。
这样的笑容要更加可爱一点。
*
……是加奈子!
看到栖原加奈子的出现,染山纱良竟从一开始的慌乱到现在心中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力的镇心剂,安心了下来。
她确实应该远离加奈子的,但是如果说谁能在这个时候解救她,那也只有加奈子了。
感受到自己对加奈子不一般的信任,染山纱良也有些慌。
但她内心对加奈子的评价慢慢发生了变化。
或许……加奈子并不是会干那些事情的人,也根本不是漫画里的那个猫脸人,又或者,加奈子是有什么苦衷的。
总之,她不相信这样的加奈子会是什么很坏的人!
随着栖原加奈子的出现,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是一年级的栖原……”
“听说是下一届的学生会会长,不过她怎么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的……”
姬美纪看向了栖原加奈子,面无表情:“栖原?”
她的表情很阴冷:“你想和我作对吗?”
栖原加奈子依旧是那副阳光的微笑,义正严词:“身为学生会的一员,我决不能在看到有无辜的同学在我的眼底下被欺负后坐视不理。”
好正义。
染山纱良眼中燃起希望。
但周围的人并没有因为栖原加奈子的义正严词而力挺她,反而一个个面露不赞同。
为什么要和惹不起的人作对?
为了一个普通人与大名鼎鼎的姬氏作对根本不是明智的事。
染山纱良从周围人的目光中看到了这样的话。
她慢慢垂下头,不安地扯着袖子。
是啊,根本没必要为她这种人站出来……
听了栖原加奈子的话,姬美纪扯了扯嘴皮:“哦?”
她仰起头,趾气中带着一丝轻蔑:“你是说,一个从小父不祥母不详,不知道是靠什么长大的人——”
“想要和庞大的姬氏作对,是这个意思吗?”
姬美纪的话语落在地上,一个走廊安静得连呼吸都显得吵闹。
……父不详母不详,这是加奈子的身世吗,姬美纪调查了加奈子的身世吗,但是一般人会将别人的痛处当众说出来吗?
染山纱良连忙看向栖原加奈子。
拥有一头蓬松短发的少女没有露出错愕或者被戳到痛处的悲恸情绪,平静得可怕,就像是姬美纪口中所说的父母不详的人不是她自己的一样。
但是周围的学生却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栖原加奈子依旧笑着:“姬同学,我们现在讨论的东西和家世无关。”
“这里是学校,无论家境如何,我们都在同一个地方学习,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姬美纪也笑了一声,她走近,一把揪住栖原加奈子的衣领,面无表情:“谁管你啊。”
随即,高挑的金发女生在无数人聚集的走廊,将没有丝毫反抗的少女拽进了最近的厕所。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似乎明眼人都能预料到。
不过又是一场屡见不鲜的霸凌罢了。
随着两人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走廊上的人也像是失去了可以看的戏一般开始散开,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想要介入这场纷争。
他们脸上的表情似是习以为常。
得……得帮帮加奈子才行,加奈子是为了她才被姬美纪盯上的!
染山纱良如梦初醒,下意识就要进入厕所帮忙。
但她才刚踏到门口,便听到很大的响声。
“轰——”的巨大声响宛如雷电贯穿于咫尺,视线中簌簌落下的石块扬起遮挡视线的砾石,伴随着女生的尖叫——
卫生间上方的地板塌陷了,将两人的身影掩盖。
“加奈子!!”
染山纱良赶忙叫出声。
天花板内部的钢筋混泥土大剌剌露出,灰尘散去,面前的景象也开始慢慢清晰。
栖原加奈子的袖子被落石划开了口,制服上和头发上沾满了灰尘,她的手上有些划伤,但除此之外居然没有太大的伤口。此时的她正咳嗽着从地上站起来。
但与她相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了平静,身上有了好几处流血的痕迹的姬美纪现在看起来骇人至极,但更骇人的还是她的脸。
她的手颤抖着想要触碰自己的脸,但是却根本不敢碰上,只能发出凄厉的嚎叫。
那张姣好的脸上此刻却像是被滚烫的液体浇上了一般,红艳艳的一片是绽开的血肉,像是烤架上被烤熟的五花肉,水泡在那张脸上分散着,血液似乎在那张脸上沸腾。
骇人又恶心。
凄惨至极。
姬美纪还在撕心裂肺地叫着。
染山纱良直面血腥又恶心的场景,下意识升起一股反胃感。
“咕噜噜——”
有什么东西滚到了染山纱良的脚边,她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个烧水壶。
也就是说,正是烧水壶里的水浇在了姬美纪的脸上,才让她发出如此痛苦的哀嚎。
但这个烧水壶是哪来的,是上层厕所落下来的吗?
姬美纪的尖叫终于引来了其他同学的注意。
来看情况的女生看到了姬美纪的惨叫,瞬间惊愕地惊呼出声,随即有冷静下来的人迅速去通知了老师。
这一次的老师并没有像刚才一样在办公室里面坐着,而是迅速走出办公室,开始火急火燎地联系救护车。
*
哀嚎着的姬美纪被担架抬走了,犹如那天的支部理纱一样。
栖原加奈子由于受伤不重,被送往了医务室。
而本想去看栖原加奈子的染山纱良却被老师留了下来问话。
“是……姬同学将加奈子拖进了厕所,然后我下意识跟了进去。厕所的天花板掉了下来,我看到的时候已经是大家看到的场景了……”
戴着眼镜的老师推了一下眼镜,她皱着眉头:“你是说,姬美纪将栖原加奈子拖入了厕所?”
染山纱良点头,虽然很害怕,但她却依旧开口:“是姬同学想要对加奈子下手!只是那个时候天花板不知道为什么掉下来了,还有那个水壶……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师像是没有听到染山纱良所说的,姬美纪对栖原加奈子下手一样,冷冷开口:“行,你可以走了。”
染山纱良还不想走,她抿了抿嘴再次鼓起勇气开口:“那,那个,老师,这真的不关加奈子的事,她也是受害者!”
就算这件事真的是加奈子做的,那也是姬美纪活该!
而且,在染山纱良看来,这就是个意外。
就算是加奈子,也没有办法预料到天花板会掉下来吧。染山纱良很怕姬美纪将这一切都算在加奈子的身上,转而针对加奈子。
老师十分冷漠:“究竟是怎么回事,等调查出来之后再说。”
“你可以走了。”
染山纱良呼吸一窒,老师冷漠的话像是一根尖锐的针,将染山纱良好不容易积蓄的勇气戳破,只余下满腔的无力。
她垂下头:“……好。”
*
染山纱良走出办公室,她的胸口像是被巨石堵住了一般,闷闷的。
如果不是为了帮她,加奈子根本不可能被卷进来,也根本不会经历这种事情。
而她居然还想着躲着加奈子……
她太差劲了。
“你还真幸运。”沙哑的声音中是浓浓的不满。
染山纱良猛地抬头,入眼是站在墙角的中新金惠美,她像是想法落空之后无能狂怒一般,怨恨地看着染山纱良。
她仅仅只是站在那,就让那一个角落变成了阴冷的地方。
看到她出现的染山纱良先是一愣,随即内心涌现起一股愤怒。
她,她居然还能那么旁若无人……
“中新同学……”染山纱良的声音颤抖着,她从来没有和人争辩过,以至于她的愤怒都显得十分孱弱,她质问着:“是你对姬同学说我要去告诉老师的,对吗?”
中新金惠美根本就没有想过拒绝,她眯起眼睛,像是愉悦于染山纱良的愤怒:“是我。”
为什么,为什么还能这么毫无愧疚感地承认?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染山纱良眼眶红了,这不是因为想哭,而是她第一次与人争辩时习惯退缩的身体本能的反应。
她声音颤抖,不像是在质问,反而像是辩解。
中新金惠美那双狭长的眸子阴森至极,里面的愤世嫉俗都要溢出来了,嘶哑的声音像是从山峡穿过的冷风:“凭什么被盯上的是我,不是你。”
“既然你不帮我,那你也应该尝尝我所经历的一切!”
阴暗的角落,阴影似乎被无限拉长,无论多耀眼的阳光,也无法驱散不肯褪去的黑暗。
但是现在的染山纱良不可能再被她的理论绕进去了。
染山纱良的手指都因为争论而颤抖,她将生理性的眼泪憋住,咬着牙开口:“……我帮不了你,是我的错,你更该怪的不是我,而是欺负你的人才对。”
“我想过要帮你的,但我,我确实是个很没用的人,我帮不了你。”
“但你为什么要拖无辜的人下水!这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就连现在,加奈子也因为她自己而被卷入了进来。
中新金惠美丝毫没有被触动,她依旧阴冷地看着染山纱良,低低道:“那就来陪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她怎么能,怎么敢说出朋友两个字?
染山纱良呼吸急促,第一次感到这么愤怒。
不仅仅是因为中新金惠美的话,更是因为中新金惠美,导致加奈子为了帮她受了伤,还可能被姬美纪给盯上。
她真的很想打中新金惠美一顿,但是她注定没有办法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
就连和人争辩,染山纱良的心脏都跳动得格外剧烈,像是要冲出身体的束缚一般。
她看着中新金惠美,一字一句地不甘开口:“……我和你从来都不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