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塌陷的天花板,让她根本来不及注意周围,下意识闭上眼睛,沸腾的液体随着碎石倾泻于她的脸上,她甚至能听到滚烫的液体蒸煮皮肤而发出的细小“滋滋”声,无法缓解这种疼痛的她只能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她的头被细小的石子砸出血迹,身上被石头砸到的位置,眨眼间便出现了淤青和血痕,腿部被大石头压住动弹不得。
无心注意周围的场景,在被抬上担架之后她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医生已经处理好了她的伤口。
脸上依旧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火辣辣的,这种疼痛没有随着时间的变化而缓解。
脸部重度烫伤,身上多处创伤,大腿粉碎性骨折。
病床上的金发少女面部被绷带严严实实地裹着,全身上下都贴上了大大小小的纱布。
浓密的金发从绷带的缝隙中挤出,那双还算完好的翠色眸子目眦欲裂,其中的疯狂快要溢出来了,往日中姣好的面容依然不见,乱蓬蓬的金发配上那从绷带中露出的可怕眸子,她更像一个随时都会暴起伤人的精神病患者。
事实上,她与暴起伤人的精神患者也没有多少差别。
“该死的!!我的脸!我的脸!!”
“去死去死去死!都给我去死!!”
“去死啊!!”
姬美纪尖叫着,她此刻宛如疯魔一般将柜子上的东西全部扔向房间,玻璃制品狠狠撞击到墙上发出尖锐的“噼啪”声,放置于床边的医疗器具散落一地。
她这样做不知道是在宣泄自己内心的暴虐还是为了缓解身体的疼痛,亦或是两者皆有。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早上姬美纪乘坐的车刹车突然失灵,惯性致使她的头部狠狠往前倒向前方的座椅,一把闪着寒芒的尖刀从皮质座椅中弹出,差一点她就要直直撞上去,刺穿眼睛,深至大脑。
但最终只是擦破了她的脸部。
管家调查监控却发现监控刚好损坏,满心愤怒的姬美纪将司机革职,不顾他的求饶逼着让他签下了巨额赔款。
该用什么方法来控制住她心中的这份暴虐?
姬美纪直接去了学校。
她有的是手段折磨那条恶心的臭狗。
只有看见别人露出丑态匍匐在她的脚下,才能缓解她内心的暴戾。
要问她为什么这么做,上等人本就有将蚂蚁踩在脚下的权利。
当那条臭狗趴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有个叫染山的人要去告状的时候,她眯了眯眼睛,扯住她的头发:“像你这种臭水沟里的狗,也会有人愿意为你出头,别把我当傻子。”
被她扯住头发的女生嘴唇颤抖着,沙哑道:“我们……咳咳,我们是朋,咳,朋友,所以她不会不管我……”
姬美纪笑了:“既然你说你们是朋友,那你为什么要出卖她。”
女生不说话了,随着姬美纪松了手,她的头也磕在了地上,但她只是一个劲咳嗽着,似乎喉咙很不舒服。
毕竟吞了玻璃渣。
姬美纪漫不经心地想。
她看向一旁空掉的桌子,想起上次被她踩碎饼干的人,好像就是她,不过,她叫什么来着。
“美纪,坐在这个地方的人叫染山纱良,平时畏畏缩缩的,美纪应该有印象吧。”一道殷切的女声跳出来,姬美纪只是扫了一眼发声的人。
一张普普通通的脸,脸上堆着她看惯了的殷切的笑。
她好像叫什么结子,忘记了。
姬美纪没有空去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名字,对方像狗一样朝她摇尾巴跟在她的身边,她也不介意给她一点骨头。
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姬美纪倒是起了一点兴趣。
难道这个学校还真有想和她作对的人?
姬美纪有些不屑,她并不相信那条臭狗的话。
但没想到,还真在办公室门口逮到了她。
哈,居然还真有想和她作对的人。
而且那个栖原居然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姬美纪一直看不惯栖原加奈子,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熟悉的让姬美纪讨厌的气息,有些人天生就是看不惯对方的。只不过在姬美纪动手之前,找到了更好玩的玩具来满足内心的恶劣。
大家一起在学校学习,学校不是一个看家庭背景的地方?
说什么天真的话,下等人就该有下等人的样子!就应该朝她摇尾乞怜!
姬家不知道给学校捐了几栋房子,她还真以为学校会偏向她一个小小的学生会成员吗?
被吹捧了几句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甚至在之前敢轻视她。
本来她是想要迟点动手的,但对方居然送上门来了。
她会让她知道学校究竟看不看家庭背景。
姬美纪将毫不反抗的她扯到了厕所,周围没有一个人阻止,她对上短发少女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的笑容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厕所的灯光有些昏暗,少女的大半张脸都隐藏在了阴影中。
那双圆润的眸子似乎隐隐呈现出金色,白皙姣好的面容上,粉色饱满的唇勾起,依旧是阳光的笑容,但在这个场景中却像是在恶劣的嘲讽一般。
那双弯起却毫无感情的眸子平静地倒映出姬美纪此刻狰狞的模样。
嘻嘻,嘻嘻。
明明没有人在笑,但姬美纪却听到了眼前少女的声音。
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她在笑什么?!!
姬美纪被激怒了,她扯着少女的衣领,狠狠抵着她撞击在后面的墙上。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似乎松动了。
嘻嘻嘻。
混合着姬美纪的幻听,天花板轰然倒塌。
*
病床上的姬美纪已经没有可以丢的东西了,她扯着自己的头发,撕心裂肺:“是她!一定是她!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啊啊啊啊啊啊!”
“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了。
姬美纪将枕头给丢了出去:“给我滚出去!!!”
来人被毫无重量的枕头击中,她皱了下眉,她扫视了一圈房间的惨状,不耐地发出声:“姬美纪!”
听到来人的声音,病床上的少女一抖,视线转移到门口。
来人是一个保养得体的贵妇人,与姬美纪的眉眼十分相似。她的眉毛被精心修过,上扬的眉尾利落的同时给她增添了几分强势,她穿着修身的裙子,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玛瑙项链。
姬美纪的气势减了下去:“……母亲。”
贵妇人表情不大好地扫视着姬美纪:“你这样像什么样子,教养都喂到狗肚子里了吗?”
“可是母亲……”
贵妇人打断她:“没有什么可是!一天到晚就知道惹事,你这样哪里像姬家的孩子!”
姬美纪一顿,随即她难以置信:“母亲,我的脸可是被毁了啊!”
为什么不关心她的伤,反而扯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不放?
她的叫喊并没有换来贵妇人态度的改变,反而使她越发不耐:“有最新的医疗和医美技术。”
“医生说没有办法完全恢复!”
“那也只能这个样子了。”
贵妇人叹了口气,喃喃:“真是的……为什么你不能像你姐姐一样。”
那一抹叹息还是被姬美纪敏锐地察觉到了。
又是姐姐……
她握紧了拳头,牙齿被摩擦得咯吱咯吱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又是姐姐!又是姐姐!无论什么时候你们只会想到姐姐!难道我不是你们的孩子吗?!母亲,我可是毁容了啊!”
“你们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你们根本不在意我!”
“父亲和姐姐,他们又是没有来!哈,又是哪个应酬,又是哪个项目,让他们连自己被毁容的亲妹妹,亲女儿也不肯见上一面!?”
贵妇人冷眼看着姬美纪歇斯底里,冷静到面前好似只站着一个陌生人:“如果我们真的不在意你,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收拾你留下的那堆烂摊子!”
“从小到大,你做的每一个丑事,哪样姬家没有给你掩盖。”
“之前在金圣耀学院,你逼死的特招生,她写的遗书差点就上新闻了,你知道这会对姬家造成多大的打击吗?你的姐姐事业正在关键期,姬家也快拿下一个大项目,却差点因为你没了。”
“本以为转了校你会安分点,结果还是老样子。”
贵妇人的话语中满满的都是恨铁不成钢和失望。
如果有旁人听到她的话,只会觉得心惊与震撼。
她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却埋藏了多少家庭的尸骸,又有多少没办法沉冤得雪的人因此而绝望,尸体被丑陋的庞然大物吞噬,甚至无法留下哀嚎的痕迹,连骨头都被拆吃入腹部。
姬美纪捏着拳头,她根本听不进去贵妇人的话。
他们就是不在乎她。
他们只在乎所谓的姬家,只在乎姬家的产业,她只是丑闻而已。
姬美纪心中的怨气像是杂草一般疯长,但是她没有再争论什么,只是沉着脸开口:“……那个把我害成这样的婊子,我要弄死她。”
只有将她这股郁气发泄,她才能够得到疏解。
贵妇人皱了一下眉头:“别说那么粗鄙的话!你的教养呢?”
姬美纪像是没听到一般,一遍遍宛如疯魔般重复:“我要弄死那个婊子!!”
“我要弄死她!!”
*
染山纱良还是逃跑了。
她发泄一样说完了那句话,像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失态一般,跑走了。
她怕再呆下去,她又会露出那种软弱的表情。
染山纱良用袖口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睛,垂下眸子。
……反正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连愤怒都显得那么无力。
她真没用。
如果不是她一开始不自量力地想要帮助中新金惠美,从而走到老师办公室门口,她也就不会被成功污蔑,加奈子也不会因为她而被姬美纪盯上。
不知不觉之间,染山纱良已经走到了医务室门口。
“抱歉,柴尾君,我不能和你交往。”里面传来了栖原加奈子略带苦恼的声音。
“为什么?”另一道是陌生的男声。
柴尾……
难道是那个柴尾直也吗?
染山纱良有了点印象。
对方作为二年级阔绰帅气且多情的花花公子,二年级的人基本上没有不认识他的,就连信息堵塞的染山纱良也听中新金惠美之前说过几次。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你。”
“你难道不清楚,姬美纪现在绝对不会放过你吗?就算这只是一场意外,但是也是因为你她才变成那个样子的,你知不知道被姬美纪盯上的人下场都很惨?”
“那这和我和柴尾君交往有什么联系吗?”
“……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
“抱歉,柴尾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请回吧。”
就算染山纱良没有走进去,也能想象到此时少女脸上的表情,仰着头,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弯起的眸子中似乎有着暖煦阳光,是带着阳光且疏离的,进退得当的。
“……行!有的是你求我的那一天!”
男声气急了,随即染山纱良听到烦躁的脚步声离门口越来越近。
染山纱良赶忙贴着墙低着头,听着那脚步连停顿一下都没有从她的面前经过,然后慢慢远去。
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医务室了。
……这种对话,她不应该听到的。
染山纱良在门口踌躇着。
“外面有人吗?”医务室里传来了少女疑惑的声音。
……她,是她不小心发出了什么声响吗?
染山纱良瞬间紧张了起来。
但这样的话也没办法躲下去了,而且她本来就是来看加奈子的……
染山纱良最终还是踌躇着走进了医务室:“……加奈子,是我。”
窗外洒下的阳光勾勒出她的轮廓,发丝也泛着金色的光泽,坐在病床上的少女转头,在看到染山纱良的时候瞬间惊喜地绽放笑意,眉眼弯弯,圆润的暖眸亮若星辰。
她看向染山纱良的眸子,似乎总是欢愉的,憧憬的,孺慕的。
“染山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