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依旧是灿烂地笑着，但她没有开口。
也就是说……拒绝的意思吗？
中桥杏里脸上的笑也要挂不住了。
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染山纱良怎么会和这种人玩到一起？
一道怯懦的声音插入：“加奈子，她是中桥杏里，虽然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但是她没有任何恶意的，她只是想要做个采访而已，当，当然，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可以拒绝掉的！”
一旁的少女似乎踌躇犹豫了很久，或许是意识到了此刻的气氛不太妙，又或许是出于别的什么考虑，她开口。
……那股奇怪的阴冷气息减淡了？
但敌意增加了。
中桥杏里看着眼前的少女脸上的神色变化，她身上只针对于她的攻击性并没有消失，更像是被更厚的皮毛给掩盖。
或许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此刻的栖原加奈子像是一只见到了主人而变成柔顺猫咪的怪物。
但是怪物……她心里居然觉得她这么可怕吗？
中桥杏里皱了皱眉头。
栖原加奈子的态度变了：“好吧，既然前辈都这么说了，那你问吧。”
长相可爱的少女有些为难地开口：“不过问完之后请尽快离开哦，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学校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时候有外校人混入，有可能会波及你……”
她似乎一心为她考虑，让她赶快走的理由也合情合理。
因为她会被姬美纪盯上，所以连带着来调查的她也会被盯上吗？
中桥杏里并不觉得栖原加奈子真是那么好心的提醒。
如果刚才她的直觉没有发动，她或许以为她真是这么好心，但现在中桥杏里更倾向于威胁，比如让姬美纪注意到她之类的。
但对方这么驱赶她的理由是什么？
中桥杏里的大脑高速运转，她扫了一眼一脸信服的染山纱良，又回头看秒变态度，似乎十分好说话的栖原加奈子。在高压状态下，她嘴角的幅度颤抖着上扬。
那双凤眼中满满的都是野心。
但越奇怪越说明她与这些事情有关系。
她有预感，这将是个……史无前例的超级大新闻！
*
果然是这样，加奈子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为别人着想。
染山纱良越发地对栖原加奈子佩服起来。
长相又可爱，学习成绩也好，能力出众，交际能力强，很会为别人着想，甚至愿意为自己出头。
……但是没有为自己出头的话，她也不会被姬美纪盯上。
等染山纱良收拾好心情，发现中桥杏里的采访已经结束了。
中桥杏里拿着相机，似乎十分低落，仔细听还能听到她的喃喃，说着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和敷衍有什么两样之类的话。
不过，加奈子虽然在现场，但那种情况就算是她应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最终，中桥杏里还是老老实实地离开了。
穿着源川中学的制服肯定是没有办法走正门的，估计和来时一样钻不知道哪的狗洞或者翻墙之类的。
体育课一般是需要集合完清点人数之后再解散的。
但是他们班懒散惯了，每次快下课总是有人到不齐，到了后来集合清点人数就变成了一个过场，老师也不在意人究竟有没有来齐，看了一会还没站整齐的队列后就会说解散。
所以染山纱良就算没有回到队伍中也没人会发现。
不过……她本身就是透明人物，就算现在被注意也是不好方面的注意……
体育课是最后一节课，上完课之后是午休时间，也就是吃午饭的时间。
所以加奈子才会找过来吧……
等中桥杏里走掉之后，栖原加奈子立刻举起了随身携带的袋子，露出了标志性的，不含任何阴霾的笑容：“染山前辈，一起吃饭吧！”
*
隐蔽角落的树荫下有着一张长椅。
正午时分，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正好，运动场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但隔着很远还是能听到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竞技得分的叫好。
微风吹过，树的影子便在地上摇晃起来。
额头前的碎发也被吹起。
无论多少次，染山纱良都会感到割裂。
万众瞩目的，受人欢迎的栖原加奈子，不但和小透明的她一起吃饭，甚至还为她带午餐。
这让她有一种拘束感。
当然这种拘束感和对加奈子的好感并不冲突，更多的是一种自卑和无所适从。
淋上酱汁肉感十足的汉堡肉平摊在粒粒分明的米饭上，周围点缀着西蓝花和胡萝卜的蔬菜沙拉，一旁还摆上了三个章鱼香肠和炸虾。
平心而论，这份便当无论是从外观上还是从味道上都无可挑剔。
真的很好吃……
但加奈子真的不需要钱吗？之前姬美纪暴露出来的，加奈子父母不明的事情，说不定加奈子经济也很紧张……
染山纱良唾弃与紧张于自己每天白嫖这么美味的便当的行为。
她端着已经吃了一半的便当，惴惴不安地开口：“加，加奈子，要做出这样的便当，一定需要起很早并且花很多时间吧。”
栖原加奈子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弯了弯圆润的眸子，那双眸子将少女的身影装下：“是很用心做的，但是我对自己能做这份便当感到无比的幸福。”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话语中难掩甜蜜。
诶？
这么说来，加奈子好像说过，她很喜欢烹饪……
但是……
染山纱良捏着筷子：“但是……食材也会花不少钱。”
栖原加奈子仍然笑着：“没事啦，这本就是我想让前辈尝尝我一时兴起做的饭菜，真要说的话还应该我给帮忙试吃的费用呢。”
如果试吃加奈子的饭菜还能有钱拿的话，那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工作。
染山纱良不是傻子，她当然听得出来这是栖原加奈子不想让她感到负担才说的话。
可是，要这么轻松地接受别人的好，染山纱良并做不到。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栖原加奈子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
少女的身上一直有着一种蓬勃的朝气，对于染山纱良来说，她就像太阳一样耀眼。她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温柔地将手帕覆盖上染山纱良的嘴角。
“染山前辈，你的嘴角沾上东西了。”
因为栖原加奈子突然而又自然的动作，当染山纱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能够看到少女那张脸在面前放大。
她浑身僵硬，因为这亲密的动作，脸上不自觉弥漫起热度。
栖原加奈子有着一张极为可爱的面容，隔得近了更能看见那纤长稠密的睫毛，白皙脸蛋上的绒毛还有红润的嘴。
薄红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张精致的脸上蔓延。
她注视着染山纱良，闪着光的水润眸子中似乎还隐藏着什么东西。
沉重的又不沉重的，执着的又不执着的，痴迷的，喜爱的，愿意付出一切的……
她轻轻地擦拭着染山纱良的嘴角，像是在擦拭着一件极易破碎的宝石。
染山纱良有些愣怔于她眼中的情感。
那是被人珍视的目光，但这珍视中却又好像掺杂着更为浓厚，粘稠的东西。
栖原加奈子收回手。
是她看错了吧。
……加奈子怎么可能对她有那么浓厚的情感。
她们应该只是朋友，如果再精确一点，是关系稍微好一点的朋友……但她这样算不算是自顾自地把这段关系打上“关系好”？
说不定一切都是她的妄想。
染山纱良身体还是十分僵硬，她开始唾弃自己。
不过就是加奈子为她擦了脸上沾上的食物而已，结果……她却自顾自地在脑海中脑补了那么多东西。
栖原加奈子开口：“我……和染山前辈，已经是朋友了对吧。”
少女看起来似乎有些忐忑。
阳光撒在这方天地，为她增添了一份少女的羞涩。
染山纱良回过神来，也不顾着害羞了，她红着脸回答：“当，当然是朋友了！”
能和加奈子当上朋友简直就和做梦一样。
之前的她居然还怀疑加奈子想要杀掉她，现在的染山纱良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了。
这样的加奈子绝对不会是杀人魔！世界上也没有所谓的“猫脸人”！一切都是那个暗黑漫画的阴谋！
得到肯定答案的栖原加奈子再次露出了暖洋洋的笑容。
让染山纱良脸又是一红，她低下头。
对了，她们已经是朋友了。
染山纱良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加奈子叫我纱良也没关系……”
自从她们认识起，加奈子就一直叫她前辈或者染山前辈，但是带上前辈二字总有种疏离的感觉。
她说出这句话之后，栖原加奈子没有回答，一时间有些安静。
……果然是她太得寸进尺了吗？
染山纱良急忙看向栖原加奈子，想要找补地说些什么，却见她瞪大眼睛一副呆滞的模样：“我……我可以直接叫前辈的名字吗？”
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染山纱良改口：“嗯！”
少女嘴角的幅度扩大，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突然捂着脸转过身去：“抱歉前辈，我想去一趟厕所！”
……诶？
还没等染山纱良说话，栖原加奈子已经匆匆跑走了，只留下她坐在原地。
染山纱良有些丧气。
是她又搞砸什么了吗？
*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没有任何人在的角落，栖原加奈子靠着墙壁蹲下，她捂着脸垂着头，不断有毛发从手指的缝隙中蹦出又消失。
迸出的毛发以及捂着脸的手，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怪异至极。
少女有着一副纤细的骨架，她的肩头不断上下起伏着，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纱良……”
她喊道，尾音绵长又颤抖，像是在撒娇一般。
“纱良……纱良……纱良……纱良……”
她喘着气，一遍又一遍的呢喃中隐藏着深深的执念，这个名字不断在舌尖上涌现，指缝中的毛发不断涌出又消失。
最终，少女抬起头，纤长的手指将整张脸捧起，但那白皙精致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毛发，依旧是少女的脸。
那双金色的瞳孔从指缝中仰起，像是具有强烈野性的野生动物，危险而又迷人，绚烂而又可怕。
她眼神缱绻，痴迷地从指缝中吐出一个名字：“纱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