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宁七窍玲珑,从两人的只言片语中,也拼凑出了事情概貌。她脸色悄然变得冰冷凛然,颈间佩戴的黑色聚魂珠被衣领遮盖,再一次暗光隐隐。
当下立刻掏出掌机,在不断发酵的舆论下添柴加火。分批继续投放闻笛笙欺压霸凌、独占资源的丑闻。
论坛已成,信息互通,神元宗那帮恶人,靠着虚假的声望去迷惑众人扭曲事实的招数,从此成为历史。此后青玄若是再受欺压,也不用忍气吞声。
只要将事情真相摊开,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就像这次,客栈失火事件未被曝光前,大家被蒙在鼓里,都在夸叹神元宗行善救人,但如今真相大白,舆论的反噬便扑面而来。
明明是他们犯下的事,自己反倒包装成救世主。一旦被击碎伪装,恶果便会反噬!
殷宁的情绪过于激荡,牵连着呼吸都急促起来。
颈间挂着的黑珠子感知到了她的魂力错乱,不再温润无息,而是阵阵闪光示警。
短短几日,又是摄魂又是聚魂,神魂最是脆弱。殷宁非但没有得到好生修养,反而几次怒郁冲头,这下终于晕了过去,脚一软,“咚”一身倒在地板上。
“殷宁!”任之恩紧急挣脱开李念慈,抱起殷宁神色焦急。自然也看见了聚魂珠的异常波动,以手指点在她的额头,感知灵府。
出乎意料的是,殷宁的魂力充盈极了,如一汪甘泉,正流水涓涓,不见丝毫从前的匮乏之态。
可她为何晕倒?
聚魂珠从殷宁的衣领内滑出,李念慈这才注意到正在示警的黑珠:“聚魂珠是给她用的?”
为何需要外力促进融魂,难道这孩子之前的魂魄并不完整?
李念慈皱眉蹲下,抓起她的手背,定睛看着上面被人点上去的一点血红色,顿时心生诧异,转头询问任之恩:“你的精血?”
精血蕴含着修士至真至纯的本源灵力,一星半点的流损都会严重消耗自身修为,她竟然用精血给人护体?这会对身体造成多大损害!
“昨日在神元宗,我与闻煜过招,无法分神看顾殷宁,只好点出精血相护。”
此刻任之恩罕见失措,抬头求问:“殷宁为何晕倒了?精血也没用吗?”
“她的神魂正在相融,多亏有你的精血相护,否则这个过程,她扛不住的,非死即疯。”
魂力匮乏都是短寿的命,殷宁还妄图修仙?李念慈想不通,青玄为何会收下这么一个毫无修仙资质的弟子,还拜入了任之恩的门下?
“任之恩,你收徒的时候被人骗了吧。”
……
殷宁受聚魂珠的影响,身体的残魂慢慢融合,脑海里突然多出一段灰蒙浅淡的原主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醒来。殷宁抬起软绵绵的手腕,坐起身,神经一阵阵地抽痛,意识也混沌不清。
李念慈打量着殷宁的状态,适时提醒:“融魂成功会进入短时间的混沌期,下意识要找最信赖的人寻求安全感,但你老实待在这儿,千万别乱跑。”
殷宁表情防备,反应不出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自己的珠子又为何给她看,只会提溜着一双大眼睛,满脸着急地找师尊。
“师尊,任之恩……”
“你师尊在隔壁,你先、喂喂喂!”
殷宁没等李念慈把话说完,就火急火燎窜出门,迅速往隔壁禅室闯。结果一头撞在灵力罩上,被弹回来摔得四仰八叉。
李念慈无语,还好她事先在禅室外加了层灵力罩,才没叫人闯进去。
“你师尊正在修炼,别去打扰她。”李念慈迈着步子逼近,“还有啊,融魂后情绪会变得敏感、易怒,你要控制好自己的小脾气。”
周围的声音传进殷宁的耳朵里,都变成了嗡嗡的苍蝇声,根本没听进去。她光顾着盯向灵力罩上的淡淡金色,暗自蜷手咬牙。
这分明是金属性灵力,但师尊是纯净的水灵根!
殷宁心里咯噔一声,她还记得,这人说过,要让师尊留在珍宝阁陪着她,说不定就是李念慈把师尊关了起来!
一墙之隔,任之恩确实正在修炼。
旁人都说她天赋惊人,是最年轻的金丹修士。但无人知,自从青玄事变,她心神压抑,遭受不少磋磨。
再加上整日忙于接悬赏单赚钱,只能抽空修炼,也没有前辈教导和引领,全凭自己摸索,已经停滞在金丹期许久都不曾突破了。
神元宗多年欺压青玄,她结在心,昨日她头一次与闻煜真枪实战动手,虽然惊险,但打得酣畅淋漓,终于舒了口气,找回几分性子里被刻意打磨掉的快意凌厉。
是故,虽然受些内伤,但任之恩的修为却有突破的迹象,竟是隐隐触到了元婴的门槛。
但殷宁晕倒,状态不佳,她想要在身边看顾,便一直压制着修为。
直到灵力涌动,开始像漩涡一样打转,被念慈阿姨发现了异常,这才将她推进禅室修炼。
李念慈简直恨铁不成钢。修仙者梦寐以求的突破契机就摆在眼前,这要是寻常修士,早就放下手头所有事去钻洞闭关了,只有任之恩,还在这里守着徒儿,真是个呆子。
可惜,任之恩浪费了李念慈的好心。
她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殷宁。猜测她何时会醒来,醒来是否会感到不安,根本无法专心修炼。
此时任之恩听见动静,迫不及待收起冰霜灵力,转身回望,挥手破开灵力罩。
殷宁立刻扑进来:“师尊!”
她张开手臂,闷头扎进任之恩的怀里,贴着人难舍难分。
显然,殷宁潜意思里最信任依赖的,是任之恩。李念慈从后跟来:“某人自求多福,做好被狗皮膏药缠上的准备吧。”
原来自己是殷宁最信赖的人啊。某人心甘情愿被缠上,她眼底柔软,再也顾不上理顺体内的灵力,只想承接住小徒儿的依赖。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任之恩翘着嘴角,丝丝甜蜜渗入心头,令人好生愉悦。
殷宁不语,只是一味地攀上任之恩的肩头,手脚并用地试图往上爬,像只八爪鱼四处抓,不管不顾,把她师尊的衣裳搓出褶子。
“好啦,好啦。”任之恩笑着哄着,满眼宠溺,主动捞着殷宁,稳稳挂在自己身上。
殷宁这才安分下来,双腿夹紧她的腰身,搂着人,两条胳膊死死收紧,尽力把师尊往身体里收揽。
可任之恩何时与人有过这样的亲密接触,两具身体过于紧密地贴合,她甚至都能感受到殷宁胸前被挤压的柔软。就算是输还灵力的那两夜,没有现在这般亲密啊。
怕她掉落,任之恩只好托着她的腿根,而另一只手选择了较为安全的地方,落在徒儿的后背。
“殷宁,松松手,”任之恩红了耳垂,“抱得太紧了。”
听见她叫自己名字,殷宁抬起头,双手捧住她的头,在额头上吧唧一口就亲了下去,接着心满意足地贴贴脸。
任之恩霎时懵住了。殷宁鬓间的碎发在耳边和颈部扫来扫去,掠过的部位如过电般舒麻,是从未有过的痒,忍受不得又躲避不过。
“永远陪着我。”殷宁在她的怀里拱来拱去,软糯娇气。
脑内的混沌散去不少,殷宁稍稍清醒一点。但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精神异常地活跃,思绪却混乱敏感,就是不想松开师尊的怀抱。
整个世界,仿佛只有这里师尊的身边是安全的。
永远吗?感受着身前小兔子般可爱的人,任之恩好像抵挡不住汹汹攻势,心跳怦然如鼓,暴露了如雷贯耳的悸动。
再加上,任之恩境界突破的契机,即是冲与勇的劲力。此刻不仅灵力奔涌,内心情感也同样翻腾不已。此时暧昧交织的氛围冲淡了理智,只剩如潮水般越涨越高的妄念:
“殷宁,你曾说过喜欢我,你还记得吗?”
任之恩敛眉顺眼,长长的睫羽遮盖住眼里的忐忑期悸,等待殷宁的回答。
此刻贸然开口,会唐突吗?殷宁若还喜欢自己,师徒关系,能不能更进一步……?
殷宁顿时噤声若寒蝉,埋着头不敢抬起。没错,她是说过,但那次表白,她是为了驱散师尊的负罪感,并不是为了求爱。
师尊情窍未开,木头疙瘩一个,如果太激进,会把人吓跑的!所以在那之后,她也没再提起了,只求细水长流慢慢生情。
可是现在,师尊为什么主动问这件事?是介意我抱着她时会怀揣不轨心思吗?
“师尊,再抱一会儿。”殷宁吸着鼻子,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她怕被拒绝,又声线颤抖地补上一句,“看在师徒之情的份儿上。”
看在师徒之情的份儿上……
任之恩哑住了,满腔的欢喜都被“师徒之情”四个大字砸得粉碎。一瞬间仿佛冷水淋头,整个人都被浇得熄了火,就连体内汹涌运转的灵力也僵滞卡塞。
所以,殷宁之前说的喜欢,只是帮她走出负罪感的托词吗,为了拒绝她的赎罪?任之恩狠狠闭紧双眼,挫败感油然而生。
从始至终都是她自作多情啊。还好她多问了一句,不然,真不敢想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殷宁若是知道自己信任的师尊在偷偷觊觎徒儿,会非常困扰吧。
任之恩舌尖发苦,缓慢而坚决地将殷宁放下来,退后半步,拉开距离,拘谨地掩盖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