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任之恩脱离怀抱,殷宁委屈得噘嘴皱眉,一滴硕大的泪珠挂在眼眶上半落不落,仰头控诉任之恩:“师尊不想让我抱。”
“怎么会。”看着她红彤彤的双眼,任之恩再一次失措,内心酸涩又无可奈何,只得叹着气,复而主动凑近,轻轻拭去泪水,将殷宁拢进双臂:“怎么抱都可以。”
有了这句话,殷宁忍着委屈,再次黏黏糊糊抱着人不撒手。
窗外晨光和煦,东风溺溺。不知过了多久,殷宁还在任之恩的怀里依偎着。直到那颗黑色的聚魂珠不再闪出暗芒,殷宁的魂魄也稳固妥当。
融魂的副作用就这么,突然间消失了。殷宁一瞬恢复理智,暖玉在怀,不知所措。
呃,什么情况?重新回想方才自己像只赖皮狗扒着人撒泼的一幕幕,恨不得羞愤欲死。
要不,她再装一会儿?主要是,师尊就这么被自己抱着,谁舍得咔嚓一下放手。而且两人之间挨得近,搁着胸膛,殷宁亲耳听到了师尊的心跳,分明也乱了节拍。
清醒的殷宁褪下纯净兔子的外皮,变成了揣测人心的狡黠狐狸。她抬眸注视任之恩,眼神炽热:“师尊。”
殷宁执起任之恩的手,眼尾向上扬,勾出流畅的曲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接着慢慢俯下头,在她的手背骨节的凸起处,轻轻落下一吻。
培养感情要细水长流、温火慢炖,但也要时不时撩拨一下,勾起师尊的情念才行。
不然,真发展成纯情好师徒吗?此时此刻时机正好,升温加火的大好机会当然不能放过啊!
柔软滚烫的轻吻落下,仿如烙铁,烫得人血液沸腾,任之恩手指不受控地一抖,怔怔地与殷宁对视,被她的视线拴住了神。
殷宁心口发热,眼看着这朵清冷纯白的雪莲,一寸寸染上粉嫩羞意,于是又抬手揉了揉任之恩透红的耳尖。
右耳被徒儿拿在手里揉捏,任之恩才终于回过神,颤着眼睫慌张退后,躲避她烫人的目光,哑声阻止:“别,别这样。”
她竟然又对自己的徒儿心动了,怎么办才好。
殷宁双眼餍足地眯成月牙,歪着脖子追到任之恩眼前,夹着嗓子甜腻腻地撒娇:“不可以捏捏么?”
想到师尊有问必答的实诚性子,殷宁翘起嘴角,愉悦地期待着她会如何回复。
与其说是可以撩拨任之恩,倒不如说是殷宁放任自己的心,想与师尊亲近。所以行事更为大胆,只管随心而行。
任之恩喉咙不自觉地滚动,觉得此举太过亲密,又觉得捏捏耳朵也没什么,殷宁高兴就好。她侧着脸,为了更方便殷宁的动作,还稍稍低下头把耳朵送过去,用实际行动代替回答。
等待被捏耳的人怀揣着隐秘的欢喜,心脏如军鼓般跳动,催动全身的血液沸腾奔涌,好似要将血管撑爆。
突然间,任之恩的周围晕开莹莹蓝色的光弧,一圈圈向外扩散,瞬间将两人团团包裹住。
殷宁吓了一跳,正欲继续撩拨的手转了方向,扶着任之恩的身体:“师尊你这是怎么了!”
任之恩压抑激流涌动的灵力,对殷宁的问题避而不谈,只是摆手表示无碍。
师尊赧然不已,徒弟在旁边着急得慌张失措。
“师尊,到底怎么了?”殷宁低声细语,好似怕惊到面壁思过的任之恩,她刚环住任之恩的胳膊,结果一下被人手忙脚乱地拂开。
任之恩窘迫地背过身,把不听话的灵力往身体里收,尴尬得好像一只害羞大乌龟:“我没事,殷宁不用担心我了。”
到底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啊。殷宁欲哭无泪,耷拉着眼睛,浑身散发出哀怨的气息。师尊这只呆头鹅突然变成了不理人的硬壳乌龟,呜呜……
殷宁放心不下,转头喊李念慈:“念慈前辈、念慈前辈!”
任之恩心头一跳,急忙去拦殷宁:“不用叫念慈阿姨,我真的没事!”
“又怎么啦?”
人未到声先到,李念慈伸着懒腰推门而入,正好赶上任之恩周身浅蓝色光晕消失的前一秒。
她瞪大眼睛,语气责备:“心神激荡灵力外溢,任之恩你正处在晋升的关键期,怎么连自身灵力都收束不住了!”
看着皮肤烧得白里透红的小屁孩,和周围存在感极强的粉红泡泡,李念慈视线变得微妙,转头叫殷宁:“你干嘛了,让她害羞成这样?”
“啊……因为害羞吗?”殷宁吞吞口水,被突如其来的大奖砸得脸红心跳。
“没有!”任之恩心虚地摆手反驳,神色慌张,“没有害羞,就是境界松动才不小心灵力外溢的。”
呆板僵硬向罚站一样的站姿、别扭侧着的脑袋,躲闪的眼神,以及紧紧蜷起甚至被捏得泛白的手指,更别提那双红得滴血的耳朵……
都娇羞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没有呢。
李念慈为年轻人懵懂的甜蜜而感叹,她盯着这张充满故人之姿的脸,情不自禁开始想象:如果任青韵害羞起来,会不会也是这样漏洞百出、笨拙地遮掩。
“没有就好,”李念慈忍不住逗弄昔日好友的小女儿,怜爱又充满恶趣味,“你这个小徒弟太黏人了,一看就很惹人烦啊。”
殷宁惊讶地眨眨眼,李念慈也戏谑地朝她眨了眨眼。
这个坏女人是故意的,故意说这话给师尊听的。
殷宁回想昨晚照顾她时听到的梦话,当时醉熏熏的人陷入梦里,把心里的话倒豆子似的往外说:
“生气是因为你怀孕了没告诉我,我们很亲近的不是吗……”
“没有讨厌你的小孩啊,我那么喜欢你,也会喜欢你的小孩的。”
殷宁打了个冷颤。难道李念慈喜欢师尊的方式就是逗人玩?
但殷宁还是顺着她的意,低头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默契地配合她打趣师尊。
而天真的任之恩也没叫人失望,傻傻上了当。
她真以为殷宁伤心了、不高兴了、对这句没道理的话信以为真了。舍不得徒儿难过,任之恩赶紧握住殷宁的手,捏了捏表示安慰。
然后蹙着眉,同李念慈认真解释:“殷宁很好的,我不觉得她黏人。”
啊,好蠢的小孩,蠢得要死,像个小羔羊,轻易就踩进猎人粗制滥造的陷阱里。
李念慈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了然于胸地笑着:“哦,你挺喜欢的呗。”
“不是的、不是那个意思。”
任之恩被戳中心思,烙铁烫到一般松开殷宁的手,解释间明显底气不足:“我们就是师徒啊,没有其他的,师尊怎么会对徒儿产生非分之想,我……”
李念慈抬手喊停,笑得花枝招展:“想什么呢,谁不喜爱自己家的徒儿呀,你叽里呱啦解释这么多干嘛?”
任之恩被噎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揪着手指故作严肃,内心紧张得要死。
她暗恼刚刚画蛇添足的解释,生怕殷宁会猜到她的心思,然后讨厌她,远离她。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指戳了戳燥热的脸颊。
殷宁眯着眼,笑得餍足,她歪脖闯入了任之恩的视线,哼哼唧唧地确认:“师尊真的不觉得我黏人呀?我方才好像不太清醒,一直缠着师尊要抱抱诶。”
任之恩垂眼,视线从水润的眼睛开始,滑过挺翘的鼻梁,落在殷宁又薄又嫩的嘴唇上,随即惊慌失措地转走眼球,盯着地面,不敢再看。
喜爱自己的徒儿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她的喜爱好像有点不正常,过界又过火。
任之恩恍惚想起了什么,顿时像被雷劈了一样脑袋冒烟。
她想到了身体里的噬灵兽,和殷宁一人一只的,成对的噬灵兽。理所应当的,两晚双修的某些画面也钻进了脑子里。
记得当时,自己也曾这样细细地盯着殷宁,仗着殷宁遮了眼睛就肆意妄为,眼神无意识地落在她的红唇上,停了许久许久,迷糊地想要叫殷宁配合她。
以前从没想过的问题冒了出来:如果当时噬灵兽的母虫在别人身上,她还会为了活命而与人双修吗?
自己竟然,从那时开始就……
想清楚第一次出现欲念的时间,任之恩就愧疚得说不出话。她呼吸急促,手臂发紧,与殷宁挨着的地方更是火烧火燎。
当时沈师姐威胁殷宁要与她双修了吧,她明明猜到了,却没有阻拦,反而假惺惺地告诉殷宁不会勉强她,结果竟然顺水推舟地坐在了殷宁的床上。
所以说,一开始,她就是个觊觎徒儿的坏师尊,一直都在仗着师徒的关系,享受殷宁的亲近。
要向殷宁坦白吗?
可是,殷宁对她只是单纯的师徒之情,坏师尊的心思也许会把人吓走。
好想就这样隐瞒下去……怎么办,她真的真的,是又坏又自私的师尊。
李念慈被她们周围散发的暧昧氛围排挤在外,不满吐槽:“你俩真的很腻歪。”
又点了点殷宁的脑袋:“恢复好了?”
殷宁心情大好,乖巧摘下聚魂珠,递还给珍宝阁的主人:“谢谢前辈相救,这个还您。”
“送出去的东西哪儿还有收回来的道理。”
李念慈将珠子推回去:“你的好师尊宁愿把流云抵在我这儿,也要换聚魂珠去救你呢,这也是她对你的心意。”
殷宁张大眼睛,手里托着的黑珠子顿时变得沉重:“师尊……”
任之恩现在一听她叫“师尊”就受不了,心跳越来越快,欢喜和愧疚拉扯着,很难受。
“都是我该做的,我们是师徒啊。”
任之恩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的弟子,为什么与喜欢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愧疚。
好像掉进了酸涩的海里,她喘不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