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罚

    传闻尹长寻的母亲苏双月能得先帝独宠,不光是因为她长得花容月貌,更是因为她那一手好琴艺经验绝伦,讨了先帝欢心。

    而尹长寻耳也受母亲影响,耳濡目染之中,从小便在音律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

    也正是因为如此,前世祈今歌和祈明珠远超众人的才艺才能让尹长寻高看一眼。

    也是由于上一世她们二人堪称完美的配合,才让殷夫人能够成功提出将二人送给尹长寻,从而攀上皇家这颗大树。

    尹长寻眼界甚高,凡夫俗子不能入眼。

    而她和祈明珠的表演相辅相成,祈明珠要是表现的不好,她的弹奏就算不出错,这出戏也算不上好。

    所以这一次,出现失误的祈明珠绝不会为尹长寻所接纳。

    她们二人也再无踏入庆王府的契机。

    祈明珠察觉事情不妙,然而她此刻将这一曲舞完已经是极限,意识突然变得沉重,身体的僵硬也随之而来,一时之间,原本已经烂熟于心的舞姿竟然出了差错。

    她自己都感受得到,更别说在观看的宾客眼中,她的失误便更加明显。

    祈明珠心慌的不行,随即节奏更加乱了。

    她无助地看了一眼祈今歌,只见她的姐姐依旧是淡然的表情,垂眸抚琴,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然而来不及细想更多,祈明珠已经看到了殷夫人望向自己如刀子一般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想到殷夫人的手段,她瞬间冒出一身冷汗。

    祈明珠强行定下心神,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勉强使自己跟上了祈明珠弹奏的拍子。

    然而纵然她尽全力调整好了自己的步伐,太过明显的错误也足以让尹长寻也没有了兴趣。

    尹长寻看得想笑。

    这殷夫人费劲功夫把她邀请了过来,结果这压轴的表演竟然和闹着玩一样。

    比前面那些资质平平歌姬还不如。

    一曲完毕,尹长寻始终没有抬头再看二人第二眼,除了殷夫人阴晴不定的面容,剩下的,便是祈明珠藏不住的惴惴不安。

    殷夫人对祈明珠的失误看在眼里。

    一旦殷夫人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祈明珠不死也要脱层皮。

    想到祈明珠要面对的后果,祈今歌已经没有了前世的心疼。

    “王爷,这两位小女一名唤祈今歌,一名唤祈明珠,乃是同胞姐妹,不知您认为她们二人如何?”

    绕是二人的表现不如人意,殷夫人依旧决定还是赌一把。

    把庆王请过来就已经实属不易,不把握这次机会,谁知道下一次再能牵上线搭上桥?

    更何况就算除去才艺,祈家二姐妹的容貌也是绝世之姿,举世难寻。

    庸脂俗粉,尹长寻自然看不上,可这两个神仙似的人儿,又有几人能做到不为所动?

    尹长寻玩转着手中的酒杯,看了一眼站在前方等候他发话的二人。

    原本以为殷夫人费尽心思请自己过来,大抵还是有什么新奇手段,没想到依旧是老掉牙的美人计。

    并且还是两名学艺不精的美人。

    便是作为花瓶也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于是他嗤笑道:“不怎么样。”

    简单的四个字,却是判了殷夫人计划的死刑。

    既然是“不怎么样”的女子,自然是配给“不怎么样”的男子,若是此刻再提出想要把她们送给尹长寻,岂不是有大不敬之意。

    于是殷夫人尴尬地笑了笑,道:“我看也是,王爷自京城而来,自然是见多识广,她们两个毕竟是我自己养着取乐着玩的,还是难登大雅之堂。”

    话音刚过,殷夫人却是转头看向祈明珠姐妹二人,恶狠狠道:“还愣着在这碍眼干什么?还不退下?!”

    *

    祈明珠跟在祈今歌的身后。

    二人沉默着,并肩走于游廊之上。

    祈明珠出了碧陶园以后,才发现自己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身体也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

    浓烈的睡意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已经被冲散了很多。

    她惹祸了。

    犯了大错。

    她太清楚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下场是什么了。

    殷夫人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可是......

    她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早上还好好的,精神抖擞的,为什么会突然困意缠身?

    祈今歌悄无声息地瞥了一眼祈明珠。

    精致的小脸此刻正一正青一阵白。

    很明显,她在害怕。

    现在的祈明珠还是非常信任自己的姐姐,所以她打死也不会想到,问题是出在了祈今歌递过去的那杯茶上。

    祈今歌并不打算像往常一样安慰她,也不打算去夫人面前为她求情。

    祈明珠要了她的命,而她只是让祈明珠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她并不会觉得愧疚。

    祈今歌挪开了目光,微微加快了步伐。

    祈明珠回过神来,上前直接拉住了祈今歌的袖子,忍不住道:“姐姐!刚刚你看到了吧,我搞砸了!方才我跳舞的时候,不知为何,竟然困得要命,头脑一阵眩晕,四肢好像不听我的指挥一样,这到底怎么回事?”

    祈今歌垂下眼睫,回答道:“我哪知道。兴许是你昨晚没睡好,刚好犯困了。”

    语气虽然依旧和平日一样温柔,但是言语之中,显得对此事颇为有些不在意。

    或者说,简直是敷衍。

    祈明珠觉得不可思议,这不该是祈今歌会有的反应。

    “姐姐,你......”

    祈明珠震惊到了失语的地步,这还是那个把她捧在心尖上的姐姐吗?

    明明昨天的她都不是今天这个态度!

    要是以前,祈今歌感到到祈明珠的不安,绝对会体贴地承受妹妹的一切情绪,为她出谋划策,想办法解决危机。

    可她现在感受到的,只有应付祈明珠的疲惫。

    目的已经达到,这出姐妹情深的戏码,祈今歌已是一刻不想再演。

    祈今歌没心情听她长篇大论,直接打断了她:“我乏了,要回屋休息,有什么事,我休息好了再说。”

    绕是祈明珠已经被祈今歌不以为意的态度气的手背青筋凸起,嘴上却是先服了软。

    “姐姐说的是,大抵也是我们姐妹俩没这个命吧,也是不能强求。”她眼里闪过几分思量,又有些不安地问道,“可是夫人先前便已经交代了,若是出了差错,可没我们好果子吃,这可如何是好?”

    她如往常一般在祈今歌面前撒娇,指望这个百依百顺的姐姐替自己想想办法,解决当务之急。

    或者......

    直接替她揽下搞砸的责任,让夫人不再惩罚自己。

    祈今歌侧过身,冷眼看向祈今歌。

    她的心已遍体凌伤,怎么可能再对祈明珠百依百顺。

    祈今朝看向她,眼神却冷淡得很:“刚刚是你出了错,我可没有。”

    她的话说的明明白白,她只为自己的失误受罚,不会为祈明珠的错误负责。

    祈明珠一下子就听出来祈今歌话中的意思,生平第一次,她有一种想给祈今歌一耳光的冲动。

    祈今歌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她怎么就不能和以前一样懂事,承诺在夫人年前护着自己吗?!

    哪怕夫人不罚她,那也证明祈今歌把自己放心上了!

    为何祈今歌为何突然会像变了个人一样,态度竟然如此冷漠?

    记忆里的祈今歌,只会唯恐妹妹受到一点伤害,哪里会和现在这样,将二人责任划分的明明白白。

    到底怎么了?

    她忍不住埋怨祈今歌,作为姐姐,她怎么能对自己这个态度?!

    但她根本不好发作,既然机会已经失去了,她更不能再和自己的姐姐翻脸,她生来便是骄横性子,在府中得罪过不少人,已经有很多人看她不顺眼,明里暗里地使绊子。

    她只不过是惯会在祈今歌面前卖乖,若不是姐姐护着,哪有好日子过?

    既然已经进不去庆王府了,她就更不能失去在殷府中唯一的庇护。

    祈明珠冷了脸,强忍着怒意,不再说话。

    看着祈今歌先行远去的背影,她感觉到太阳穴突突地跳。

    祈今歌对她这般态度,简直比不能成为庆王妾室的这件事还要可恨得多!

    *

    两人落了红芳院,各自回了房。

    祈明珠正在自己卧房里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她双手环胸,焦虑地在房间来回走来走去,做什么都没了心情。

    祈今歌的闺房在祈明珠的隔壁,能够清楚地听到她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相较于祈明珠的焦虑不安,祈今歌则是截然不同的模样,她躺着休息够了,便走到了茶几面前,将茶壶里面剩下的茶水全部倒在了窗台案几上的盆景之中。

    为避免节外生枝,以后这罐茶壶里便也只放普通茶叶。

    如此,也算是不留痕迹,没有后顾之忧了。

    她将茶壶放回原位,又走到了放置在房屋中放置着的矮脚木柜面前。

    柜子用一把铜锁锁着,她拿出钥匙打开了柜门。

    木柜里分为两层,一层摆放着瓶瓶罐罐,乃是各种医治跌打损伤的药物,祈今歌常年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不过说到底,习琴的她成日坐着,倒也受不了什么伤,说是备着,其实当初也是为了跳舞的祈明珠备着的。

    毕竟每天动来动去的,少不了磕磕绊绊。

    而另一层只有一只朱红色匣子放置在其中,看外表并无什么稀奇的,与普通的首饰盒无异。

    祈明珠将首饰盒内的抽屉一层一层抽开,随机又慎重地将柜门锁上。

    她这刚忙完,门外突然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

    祈明珠透过窗口往外看,果然是殷夫人的贴身婢女来了。

    婢女带着祈明珠离开后,引得院子里玩闹着的其他家妓议论纷纷。

    “喂,你听说了吗?这祈明珠自命不凡,不是向来想攀高枝吗,结果关键时候掉链子,真是可笑!”

    “是啊,瞧她平时那样,说话都昂着下巴,好像自己不是奴才,倒像个金枝玉叶的小姐。”

    “现在她把夫人的宴会搞砸了,我看她往后都没好果子吃。”

    “我跟你们说,今天夫人安排我去唱曲,那庆王竟然长得和谪仙似的,你说要是让她真成了这种人的妾室,那还得了?”

    “要我说夫人还不如让我上呢,我跳的也不必她差啊!”

    “你可拉倒吧!也不看看睡过多少男人了!庆王能要你这种千帆过尽的?你能和人家两姐妹的处子之身比吗!”

    “好你个巧儿,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讥讽声不绝于耳。

    殷府的家妓都住在府邸红芳院之中,朝夕相处,原本彼此之间就矛盾众多,又加上祈家姐妹二人鹤立鸡群,已经足够招人恨,此时看好戏者不在少数。

    祈今歌起身关了门窗,如此才得以清净半分。

    大抵过了一个时辰,到了午时,祈明珠才回了院子。

    她脸色苍白,浑身都在打颤,她单薄的后背处鲜血淋漓。

    走回来的时候,血滴都滑落在了地面上,绽开出一朵一朵的血花,看起来十分骇人。

    不少庭院中的人不都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

    祈明珠没空理会她们探究的目光,强撑着走到自己的房间,气喘吁吁,没在半路上昏厥过去,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隔着一层薄薄的墙壁,祈今歌能够清楚地听见祈明珠痛苦的哀鸣声。

    她应该是伤的很重,像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只能发出悲鸣,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没了力气。

    祈今歌知道,殷夫人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她们姐妹二人对夫人还有用处。

    祈明珠的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祈今歌听得有些心烦意乱。

    她起身打开矮柜,从上层摸出一只药瓶,瓶上粘着的麻纸上写着“玉真散”三个字。

    此药甚至昂贵,对活血化瘀、治疗跌打损伤有奇效。

    手指摩挲着药瓶,瓷器的冰冷质感传递到了指心。

    祈今歌看了良久,轻叹了一声,却终究还是把药瓶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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