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在宫宴之上远远见过太子一面,看不真切,但在侯府,大抵能近观……”
盛愿眼神一亮,看向萧临深:“你这消息?可属实?”
“常听京中贵女羡慕先太子妃的姻缘,想必太子殿下的确是个良配,又身为皇储,听说……容貌也是数一数二……”
少女期待的神情让萧临深心中打鼓,“你不会真的动了嫁给太子的心思……”
他一时情急,差点压碎桌上随意放的簪子,又故作淡定地把桌上的首饰悄悄复原了位置。
萧临深自以为他做得隐蔽,可盛愿早瞧见他偷偷摸摸,把首饰往她的方向挪动。
他今日好生古怪?
一直纠缠着她,问她嫁不嫁给太子之事……
盛愿有着自知之明,诚如他所说,她这幅破破烂烂的身体,想必过不了初选……
既然他也明白这个道理,为何还要刨根究底地问,毫无成算之事?
盛愿看向他,少年倔强着脸,本俊俏的脸庞就像她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一般,看着有些生气……
鼻梁两侧泛着绯红之色,他的脸颊本就小,倒像是个被磨搓之后气鼓鼓的河豚……
盛愿狡黠一笑,她盯着他的眼眸,好奇地问道:“你今日为何一直问我此事?”
萧临深被她突然一问,尴尬收回了手,故作掩饰地擦了一下鼻梁,扭过头,不屑地说道。
“还不是怕你,年纪轻轻,就被你继母给卖了……”
盛愿犹疑了一下,忽而噗嗤一笑,她掩住嘴角,“为何如此说?这和太子殿下有何关系?再者,你又从未见过我继母?”
萧临深转过头,凑近盯着盛愿傻笑的脸庞,“看来真是我瞎了眼,竟然看不出眼前之人,是个傻子。”
“你……”盛愿一下鼓起了嘴巴,他又说了这话……
什么叫他又瞎了眼……
她一下想起方才他逗弄她时,这话的含义,是说,他瞎了,才看上了她……
盛愿的脸一下红了,她猛然地摇摇头,驱散心中升腾的莫名其妙的想法。
她心绪复杂,只得假装咳了一声:“咳咳,再胡言乱语,你的解药,还在我手中。”
萧临深自然明白她的要挟,回过身,他扬了扬手边藏着解药的盒子,笑道:“解药,现在在我手中。”
少年顽皮,盛愿被他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既然他话里提及她的继母,她倒是起了好奇心。
“为何猜测?我继母,想要把我卖了?”
“恕我冒昧?姑娘芳龄几许?”
“十六。”
“那……生辰呢?”
盛愿皱眉,这和她问的问题,有何关系?
“为何要问生辰?”
萧临深平静地说道:“怕你不会算数。”
盛愿险些被他语出惊人呛到,看他一本正经,恐有什么玄机,回答道:“上巳节,是我的生辰。”
萧临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呢喃道:“天瑞十四年……”
“的确是那一年。”盛愿等着他说些什么,才想知道她的生辰,她看他严肃的神情,调戏地说道,“不知这位算命先生,算出什么了没有?”
“天生福星。”萧临深接过她的话,转过眼眸,他冲她神秘兮兮地说道,“盛相国当年横空出世,逐步位极人臣,说不定,还有你的功劳……”
“你为何知道我父亲是那一年进京?”
盛愿睁大了眼眸,眼前少年竟然知道十几年前的事……分明同她看起来差不多大?
萧临深盯着盛愿惊讶的眼睛,“我是算命先生,自然料事如神,就像我知道,你不情愿嫁人……”
盛愿这才反应过来,他又在一本正经地说胡话,反驳道。
“你呆在桓王王府多年,指不定要监察百官,为桓王铲除异己,我父亲之事,只怕你是了若指掌吧?”
“姑娘可抬举我了。”萧临深说话为自己留有余地,但又转念一想,说道,“倒是我那两个兄弟,比较了解京城里的事。”
“如你所见,我呢,只是一个浑身是伤的打手,什么脏活累活,都要我干……”
他看起来很是委屈,盛愿却一丁点都不信,她指着他身上华贵的衣裳说道。
“你这身衣服纤尘不染,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打打杀杀之人……”
“那只能说明,我武功高强,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话不是这么用的……”
盛愿眉头紧锁,少年越发没个正形,分明昨夜的他还不是今日洒脱张扬的性子……
“姑娘博学,我呢,只是读过一两年的书,学过一些小玩意的皮毛,性命由不得自己的小小侍卫罢了……”
萧临深故作自嘲,悄悄地看盛愿作何反应。
只见少女没理会他的作模作样,自顾自地又去挑选首饰去了。
看来眼前的少女,已经不吃他那一套了……萧临深自觉无趣,无聊地看着盛愿忙碌,
“他们当真熟悉京城之事?”盛愿突然问了一句。
“你是说江夜,寒明?”她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萧临深不禁好奇,“姑娘是想要知道什么京城里的秘密?”
盛愿看了眼他殷勤的神情,打消了想法,“算了,内宅之事,想必你们桓王王府也不会如此清闲,知道这些……”
她的拒绝陡然激起萧临深蓬勃的好奇心,他问道:“兴许我们桓王王府,当真如此清闲呢?你且说说……”
“我派人……”
萧临深差点想说他派人回去问问,险些暴露了身份,盛愿错愕的目光一下向他射过来。
“我是说……我恢复记忆回去之后,让他们两看在我同他们情谊的份上,派人帮你查查……”
“桓王王府在各府的眼线诸多,比你一个闺阁女子到处抛头露面去问,会便捷一些……”
他话说得极快,字里行间都是在为她考虑,盛愿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也没拒绝他的好意。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盛愿看着他说道。
既然他好心想要帮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何乐不为?盛愿的心情一下晴朗起来。
即便是将来没能从尚书夫人那里,讨来一点陈年旧事的线索,好歹还有眼前的少年,他身后的桓王王府可以利用……
只是眼下棘手之事,只剩下主母要给她议亲之事了……
一想到此处,盛愿只觉得愁眉不展,她何时想过嫁人?她还想浪迹天涯……
她的脸庞一下晴转阴,萧临深疑惑,问道:“为何皱眉?还有难处?”
“没什么……”盛愿揉了揉昏沉的脑袋。
“所以你回京的目的,总算是可以和我提起了吧?”萧临深心中大抵猜测到了,可他想亲耳听她说。
盛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她看了他一眼,叹气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同你说了也不济事,眼下,只怕是要暂时搁置此事了。”
“毕竟,你也还有好几日才能回府,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盛愿说得是实话,既然少年应承了替她调查之事,父亲母亲与主母之间的前尘往事,只要寻找知情人,多少有些眉目可查……
她所要忧虑的,是如此逃了这一场婚事……
她的眼眸蒙上一层迷雾,虽然只是推测,可主母的陪嫁亲自来送东西,还有素日在外院的梁魏都如此说。
想必柳若音,让她在宴会上相看之事,八成是真的……
盛愿一直猜测柳若音,破天荒接她回京的目的,如今看来,竟然只是想把自己嫁出去那么简单吗?
可回京一月,柳若音待她,虽然并不如盛云夕亲厚,可也未曾亏待过她……
只是府中的下人势利,又见她是个病秧子,一副心善模样,心肠和耳根子都软,这才堂而皇之欺负到她头上。
盛愿细数这些日子以来同主母柳若音为数不多的接触,却猛然想起一件她早已忘怀之事……
难道父亲早已知晓主母要她嫁人的心思?这才无事不登三宝殿?漏夜前来她的院子里。
只是为了嘱咐她,不许去安远侯府赴宴?难道……
她那个久未谋面的父亲?也不想她早早出嫁是吗?
盛愿脑海之中充斥着,盛怀川昨夜,那副不容置疑的威严模样,出了院门,他在院中伫立许久看她。
原来是为她着想?
盛愿揣测着,她不敢相信,兴许是她多虑了……
父亲能把她晾在南平数十年不闻不问,仿若没有这个嫡亲的女儿?又怎会忤逆主母的意思?
他们夫妇可是京城里颇得美名的神仙眷侣,虽然当年门第并不般配,可如今父亲平步青云,今非昔比。
她听南平的外祖说过,当年她的母亲同父亲,也是佳话不绝的金玉良缘……
盛愿的眼眸霎时黯淡,物是人非,新人在侧,父亲宠爱的是盛云夕,不是她……
她怎会如此卑微,在期待一些虚无缥缈的父女之情……
她想着想着鼻子发酸,她冷笑一声,像是自嘲,可父亲不让她去赴宴,亦是事实。
盛愿不知所措,她分不清,父亲究竟对她,是何感情?
“给你。”少年沉稳的声音传来。
盛愿看着少年递过来的白色帕子,双眸疑惑,才察觉泪珠圆滚地滑出眼眶,脸颊一阵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