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亲为官清廉,为民请命,半生都独守清流,若说他贪污叛国,她万万不肯信。
然而,当今宸王权高位重,圣上又病重,他们根本无法见到。
想到如此种种,裴念心中恨意淤堵,难以排解。
她摸清了府内巡逻,趁着间隙,一个纵身越入府中。
宸王府她从前参加宴会时来过几次,奢靡无度,即便是府中下人也是蛮横无理。
裴念见远处来了人,侧身躲入假山之中,听见小厮议论:“王爷怎么把罪臣之女带回家中,听说王妃砸了一天的东西了。”
“嘘,王爷的事情也是你能讨论的吗?”
见二人匆匆离去,裴念才从假山后探出头。
她紧紧攥着拳,几乎恨的咬牙切齿。
姐姐居然被抓回了宸王府?!
当时宸王带来假圣旨,宣裴府上下就地斩杀,父亲当即让下人带着她和姐姐离府躲避,然而当夜封城,只许进不许出,她根本没有离开京城。
她当时也打听过姐姐的消息,却并未听到什么,再后来她被官兵追杀时受伤,无奈躲进了左大夫家中。
裴念找到后院一屋的屋顶,此地院外守卫众多,想来就是关押姐姐的地方,她心中焦急,掀开一瓦片,只听见一道哀求的声音,“求求你放过我吧!”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是姐姐!
“裴思,当年是你离开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宋勉抓着裴思的手,笑容偏执狰狞。
“你的未婚夫顾清之,本王也会好好招待他的,”宋勉掐住了裴思的脖子,青筋暴起,裴思顿时脸色由苍白转为涨红,“宋勉!你究竟要做什么!”
“提到顾清之你就着急成这个样子,若是本王将他大卸八块,你怕不是要随他一起死吧!”
裴思顿时瞪大了眼睛,“宋勉,你敢!”
“本王为何不敢,如今已经封城,只待将他抓到,本王定让你亲眼看着他如何受到折磨。”宋勉痛恨交加地看着裴思此刻垂死挣扎的样子,之前还一副冷漠无求的样子,此刻他提到了顾清之,裴思便宛如竭泽之鱼要和他拼命。
二人一时争执,啪的一声耳光将裴思扇倒在地。
他竟然敢!
裴念当即气恨的要冲下去,却知道自己此刻若是暴露,只怕会让情形变得糟糕。
她的视线落在一旁的花丛中,心中已有思量。
宋勉见裴思倒地,红着眼眶怨怼望他,一时气血翻涌,不管不顾就要……
却被屋外一道声响惊扰。
“谁!”他皱眉望着窗外。
屋外传来几声夜猫叫声,宋勉本就生性多疑,他看了下跌落在地上的裴思,转身出门查看。
屋外看守的侍卫早就被他遣走,王府守备森严,定不会让阿猫阿狗闯入。
宋勉视线迟疑地从花丛一寸寸扫过。
“王爷,王妃有事找您。”管事冒犯进言道。
“不是说谁来都不要打扰本王吗?”宋勉视线淡淡扫过,不怒自威。
“这……王妃已经在院外侯着多时了,奴才没办法……”
裴念见宋勉走远,这才从窗户翻进屋内。
裴思此刻正捂着脸低声啜泣。
“姐姐,我带你离开,”裴念扶起跌坐在地上的裴思,眼中满是心疼。
“朝朝?”裴思泪眼望见妹妹,一时惊讶,将她的小名脱口而出,“朝朝你怎么在这里?还穿着夜行衣?”
“姐姐,来不及解释这么多了,宸王府不能继续待了,我带你离开!”裴念扶着裴思就要往门外走。
裴思却止住脚步,泪眼婆娑,神情坚定:“朝朝,不行我不能走。”
裴念面露不解,“姐姐,宸王杀了我们全家,你如今又被囚在了这里,若是继续待在这里,只怕你有性命之忧,”她的视线落在了裴老师高高肿起的脸颊上,她的脖颈上青紫色的掐痕更是看的裴念触目惊心。
裴思垂眸忧虑,偏过头道:“你放心,他不会让我死的,他那么恨我我,怎么可能轻易让我死。”
“姐姐!”裴念不由放大音量,她不明白为何姐姐还要执着呆在杀父仇人的家中,“即便他不会让你死,也会凌辱折磨你。”
她抬手,指尖微颤地触上裴思的脖颈,“疼吗?一定很疼。”
她亲自看见那个禽兽几乎要掐死裴思,又怎么放心让她如今唯一的亲人呆在这魔窟。
裴思摇头,“不,我待在离这里……还可以趁机查找他的罪证,终有一日能让世人认清他的本质,能替我们裴家平反清白。”
她眸光坚定的看着裴念,“朝朝,你快走,王府内重兵把守,若是让宋勉反应过来,你定不好脱身。”
裴念不舍得看着姐姐,她脖子上的痕迹如此刺眼,实在心惊。
可是姐姐说的对,她在此处不宜久留,她知姐姐心意已决,不在劝阻:“姐姐,那你保护好自己,我会想办法在府外联系你的。”
裴思点头,催促道:“你快走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裴念没想到,自己前脚刚从窗户翻出去,后脚宋勉就来了。
她躲在树中,只能从烛影投射在窗户上的人影看见两人。
裴思捏着衣角,神色自若看向朝她走来的男人。
宋勉神色无异,视线从窗檐掠过,而后落在裴思冷淡的面庞。
“你又回来了。”她语气略带讥讽。
宋勉却像是忘记了他们刚刚激烈的争吵,或者是是他单方面的施暴,目光触及她身上的伤痕时,流露懊悔和心疼,“卿卿,都是我不好我,我刚刚不该那样对你。”
裴思眸中掠过嘲讽,挪动身形,去桌边倒了杯茶,“王爷真会说笑,这样与我一个罪臣之女道歉,裴思恐怕承受不起。”
裴念隐藏在树影中,她从小便耳力优于常人,屋内声音能听个大概。
她本想顺着屋顶离开,却注意到王府内忽然增多的守卫巡逻。
莫非是宋勉发现了什么?!
裴念本想藏在树上,伺机等候,却不想一只猫蹲坐在树下,仰头看着裴念的地方喵喵叫。
遭了!
“刺客!有刺客!”院内忽然响起惊呼,裴念同样心中一惊,莫不是这已经发现她了!
可她身上除了一只簪子,根本没有称手的武器,再说她也只是轻功好一些,拳脚功夫根本不够格。
裴念都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结果发现那群侍卫跑向了与她相反的方向。
忽然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裴念心中一惊,下意识肘击过去,却再被擒住。
低沉陌生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别怕,我不会害你。”
裴念压低声音:“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偶遇美人,出手相助罢了。”
他声音带笑,语气调侃,全然不似此刻危机情形下逃敌的刺客。
“相助,你是这样帮忙的吗?”裴念皱着眉想要抽离,却反被束缚地更紧。
身后紧贴的胸膛宛若烈火烫人。
“若不是这般,只怕你早就一拳打过来,引来了一群侍卫。”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裴念抿唇,心中却想着:若是放开她,她一定第一时间……
男人轻笑一声:“女人的话,信不得。”
“你!”
束缚骤然消失,裴念差点一个惯性往前冲去,后颈被轻轻一提,她扶住了树枝。
夜色不明,树影之中更是光线暗淡,她只能看到男人同样穿着夜行衣,大半张脸被一个缠卧双蛇的银制面具遮住,根本辨认不出长相。
裴念眼中疑虑望着面具人,而后想要趁其不备摘下面具,却被轻飘飘捉住了手腕,她低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男人擒着柔荑,指腹在手背摩挲片刻,只见裴念面色一变地抽出自己的手,骂道:“登徒子!”
男人竖起食指抵在面具前:“嘘,声音再大点,就把人给叫过来了。”
裴念神思一动,“那些人是被你引走的?”
“还不算太笨。”
本以为,涉世未深的千金似呆兔,却不想有时也狡黠的像只俏狸。
裴念听见他这样损自己,瞪大圆眼恶狠狠剐了他一眼,“你才笨。”
男人失笑,不愿与她一争高低。
“我知道有一条路,跟我走,”他伸出手停在半空,眼神示意裴念。
裴念猛的抬手,而后轻轻落在掌心,轻哼一声,若不是此刻情形不对,她早就一巴掌下去教这登徒子重新做人。
“你倒是不怕我?”呆兔子,男人在心中嘻笑。
“你要是想害我,刚刚喊一嗓子就行了,何必帮我,这点简单的道理我还是懂得,”裴念道:“还走不走啊,婆婆妈妈。”
面具男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靠紧我,让你看看高手的轻功。”
裴念本想回嘴,却被他搂在怀中,只见男人脚尖轻点几下,如同隐匿在黑夜中的飞鸟,轻盈翩飞。
落地时,裴念还尚未反应过来。
这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他们就跑了出来。
“看呆了?”
裴念抿唇,耳根有些泛红,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我承认你轻功确实不错。”
面具男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裴念吞吞吐吐道:“也就比我的好一点。”
男人忽然抬手使劲揉了揉她的头,“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夜探宸王府,赶快回家睡觉吧。”
裴念刚想摆脱他的无理行为,抬头时,男人一跃,隐入月色。
“这是哪来的奇怪男人?”裴念嘀咕几句,而后飞快回到小院子。
左大夫早已熄灯,她悄摸回到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