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三年后,卫朝七十年。
皇宫殿内。
“今日可有事要奏?”卫灵帝坐于高台之上,俯视群臣。
“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进言的人是当朝丞相,单自君。自做官以来,这位单大人仕途十分顺利,一路升迁,卫朝五十七年时被提拔为丞相。这位单大人,在民间声名显赫,都说他爱戴百姓,听取民意,是个好官。
双手叠抱胸前作揖,“陛下,臣记得月余前,您十分担忧湘宁城,于是不久前,臣私自派府里的下人前去城中打探,了解到那地方风水极佳,夏季不至太热,冬季不至太冷,此地荒废了着实可惜。”单自君说着,停顿了一下,等着卫灵帝的反应。
卫灵帝抬起手,“说下去。”
“依臣愚见,不妨将湘宁城打造成鱼米之乡,开垦农田,种植粮食,如此一来,利用了当地的自然条件,百姓也不至食不果腹。”单大人微微抬起头,胜券在握。
“爱卿心思如此细腻,提出的方案令朕无法反驳,允了。”卫灵帝摆摆手,这么多年来,单自君一直保持着直臣的态度,他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底,对于他所进谏的事,他从不怀疑。
“陛下勤政爱民,实乃万民之福。”单大人欠身行礼,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陛下,”吏部尚书陈勤进言行礼,“臣有一事,湘宁城的知府在一月前已辞官回乡,知府的位置却还空着,您看这……”
卫灵帝眉头微微皱起,“爱卿,你吏部可有什么好的人选?”
“回陛下,这人选倒是有一位,此人名叫秦建树,家境清贫,他自小跟随母亲种地,私底下对读书却很是用心,只是年纪还小,阅历不丰富,臣不知他是否能胜任。”陈勤回答道。
“无妨,阅历都是堆积出来的,知府这位子,朕觉得他当得起,天下之道,即是以民为本。”
一一
朝会结束后,付公公传话云窗殿,“太子殿下,陛下召您过去有要事商议。”
安静了一会,殿中应了一声,应答的人声音清润纯正,恰似流水击石,又似清泉入口,令人浑身发痒。
一炷香的时间,卫西楼到了大殿,卫灵帝正在翻阅奏折。进殿后,他照常下跪行礼,“父皇。”
“舟儿,你来的正好,朕有一事交代于你。”卫灵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竹制的奏折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近来朕一直忙于湘宁城的政策,今日单大人提了一条新政,利用城内优良的自然环境种植粮食来造福百姓,不过知府之位尚有空缺,若是一个年纪轻轻并无阅历的人担任,你觉得可有不妥?”
卫西楼上半身直起,“回父皇,儿臣觉得并无不妥,任人唯贤使人尽其才,能被父皇看中,相信此人定有过人之处。”
“不错,此人名叫秦建树,有过种田的经验且十分上进,朕也觉得他当得起。”卫灵帝欣慰一笑,“朕要交代于你的事,便是希望你能代朕去湘宁城助推新政。”
卫西楼并不见怪,尽管从小他就不被人看好,因为他身为当朝太子,实在太过平静,不争不抢,而他的父皇一直对他寄予厚望,但让他去一个距皇城偏远的地方,还是头一回。
“儿臣领命。”卫西楼头微微低下,双手作揖。
一一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是啊殿下,您怎么从陛下那回来就一直在收拾东西?”
流云,冰河,是卫西楼的贴身侍卫,流云擅长近战,冰河善于远攻,此次助推新政,卫西楼打算只带上他们俩,低调行事。
“父皇命我前去湘宁城,我会带上你们二人,还有我未读完的治国之道,以及一些关于种粮的农书。”卫西楼头都没抬,专注于寻找书籍,“还不知何时动身,不过此行路途还算遥远,若是这两日就要走,早些做准备总是好的。”
此话说完,他抬起头看着发呆的二人,叹了口气,剑眉拧起,“还愣着干什么?”回过神来的流云和冰河即刻加入寻找书籍的行列。
一个时辰过去。
“《尚书》,《农书》,应当够了,若是再多怕是有些假了。”卫西楼掸了掸书上的杂灰,拍了拍手,“流云,冰河,可还有什么需要的?”
流云左手握着剑抱在胸前,右手撑住左手肘,“理应是没有了,不过殿下,咱们要在湘宁城待多久?”
“父皇说,少则六个月,多则一年,具体情况还要看新政实施进度,我会不时同宫中传信,向父皇禀报。”
话音刚落,殿内轩窗微颤,是微风拂过,卫西楼走近窗台,将它缓缓撑起,露出一张面如冠玉的脸,眉眼温柔,笑容温和,他注意到窗台上停留的一片花瓣,白皙修长的手将它捻起,还带有余香,在空气里慢慢氤氲开。
“含霜履雪,温润如玉。”
一一
大约十日的路程,马车才赶到。
途中三人缺乏休息,到了湘宁城后,却是惊喜大于疲倦一一浓密的树叶隐不住累累的硕果,清澈的河水藏不住厚厚的鹅卵石。
临近城门,卫西楼拿出朝廷准备好的路引,“您请过目。”
“好,进去吧。”眼见是朝廷户部批准的路引,门口的门军并未刁难,简单登记在册后便入了城。
“这座湘宁城,这么舒适的环境,早就应该过上好日子了,殿下,这里的百姓,一个个都过的如此清贫啊……”城中的建筑物并不繁华,反而十分简洁,百姓衣着简单,甚至有的可谓破烂,相看他们三个,虽不如在皇宫里穿的华贵,却也算是体面,“百姓的生活质量的确不如平均水平,难怪父皇如此在意。”
“距离我们出发,已经过了十日,父皇要推行新政的圣旨可有降下来?”卫西楼侧过头,“我得去问问。”说罢,他径直朝一个方向走去。
告示墙前立着一个一身雪白布衣的女子,尽管衣物上沾染了些许污渍,却也能看出它原本的颜色。雪白布衣,月白披衣,光看背影就飘逸出尘,她闻声抬起头,配上清冷的神色,竟然有种动人的感觉。
“打扰了,姑娘”,卫西楼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刚来此处,不知这湘宁城可有听说朝中近来推行新政一事?”
峨眉顿了顿,“我未曾听闻此事。”对上他如水般的眸子,“我来这也没多久,实在抱歉。”
流云和冰河在不远处打量着二人,“殿下干嘛呢?”
“那可以麻烦姑娘帮我找个住处吗?”卫西楼轻声询问,“随我来吧。”她不再做声。
卫西楼将手背在身后打手势,二人赶紧跟上,“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去寻住处,话别太多,言多必失。”流云点点头,和冰河并排走在后面。
峨眉不自然地走在前面,想起身后不紧不慢跟着她的男子,他说话时的语气,身上散发出的气场与当地的人截然不同,那么他到底是哪里来的人呢?想着想着,醉云楼到了。
“吕老板,有客人。”原本吵吵嚷嚷的客栈瞬间安静下来,里面坐着的大多是来吃饭的百姓们,许多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早已习惯。三年前,正式进入这座城,也是为了求生。
照顾她的人都不在了,她得学着长大,于是在湘宁三年,几乎什么活都干过,但她主要做的是砍柴,针织和木工。
那些目光都带着复杂的情感,没有人知道这个女孩年纪轻轻的经历了什么,一直是冷冷的,长相很纯净,那双眼睛却像看遍了过去的岁月。
没被过多在意,楼内的百姓们只是继续着自己的事情,很快恢复些许嘈杂。
卫西楼踏过门槛,随即便被分到了一半的目光,“我就在醉云楼干些杂活,所以带你们三人顺道来此,公子您看这环境还满意吗?”
楼内干净整洁,坐着些吃饭或闲聊的百姓,氛围也不至太过吵闹,卫西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弯身行礼,”多谢姑娘了。”
他道过谢后,峨眉也只是淡淡的将目光透过卫西楼转移到了后面二人的身上,她心中隐隐觉得,这三个人不是什么善茬,于是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随后起步就走。
刚要踏出门槛的前一刻,那清澈的声音再次传来,“姑娘该如何称呼?”峨眉一怔,“……,我叫夏雨。”
离开客栈后的峨眉想着方才的问话,谨慎些总是好的,这个人虽然穿着百姓的衣服,但行为举止无不在说他是一个身份不俗的人。
还是别接触了。
流云和冰河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禁说道,“殿下,最好还是谨慎些,我看这姑娘总觉得有些奇怪。”
卫西楼听到后,却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