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付霄啊。”明月看了看摊开的箱子和满床的东西，走到了窗户边接电话，“最近过得怎么？”

    话刚说出口，她突然想到今天是付霄的生日，抢在他回答之前说了句“生日快乐”。

    “谢谢你，明月姐。”付霄感动，“发生了一些事，我被赶出来了。”

    他俩的遭遇还真相似啊，明月说：“你在哪儿呢？出来一直吃个饭吧。”

    “你没和陆萩在一起吗？”付霄试探着问。

    “我也被赶出来了。”

    “啊！”付霄惊讶又担心，“发生了什么，陆萩他欺负你了？”

    “见面说吧。”

    “好。”

    一家云南米线的店里，明月点了番茄味的，付霄点了个原味的，两个人都没有吃早餐，很默契地先吃东西。

    “明月姐，陆萩他有没有欺负你？”付霄先吃饭，看明月不吃了，他立马就问道。

    “没有，我和他阶层不同，不合适。”明月一句话总结。

    争吵发生在前天下午，那天明月心情很好，因为陆萩说要庆祝她搬来和自己一起住，明月做了四菜一汤，等着陆萩下班回家吃饭。

    门口有响动，明月转头就看见陆萩进来了，她笑着说：“闻道香味了吗？快点去洗手，尝尝我亲手做的饭！”

    陆萩没有回应，把手里的文件袋递过来，明月接了，疑惑地看着他。

    “你爸哪一年去世的？”陆萩看着她问，“你有有几个后妈，几个弟弟？”

    明月心里咯噔了一下，说：“你都知道了呀，这里面都是写的跟我有关的事吗？”

    她说着，打开袋子取出里面的纸，刚准备看，却被陆萩一把抢了过去，他手一扬，那些纸张就被拋到空中然后飘落，有两张还落到了桌上的菜里。

    “你就没有要解释的吗？”陆萩很生气。

    “你听我解释。”明月不急不慢地说出了这句偶像剧经典台词，“我爸是23年4月去世的，但是我是今年过年打电话回家才知道的，在商场那次我还不知道他已经死了，他得癌症是事实，我当时那么说就是想要你能给我一个工作机会。”

    陆萩面带怒气，明月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撒谎的，我需要一个好工作。”

    “你亲妈怎么就成后妈了？”陆萩质问，“你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看陆萩很在意，明月有点儿慌了，解释说：“我18岁就出来闯荡了，爸妈为了彩礼逼着我嫁人我才跑出来的。所以我很少跟他们联系，所以我爸死了很久我才知道。”

    “所以呢？为什么撒谎？你根本没有后妈！”陆萩语气冰冷。

    “阿萩，你听我说，我从15岁初中毕业，就开始在镇上打工了，后来去了县城里，再后来来了大城市，我没学历又没特长，只能进厂或者做服务员，我一开始也很单纯，跟谁都说实话，但是他们知道我的情况后，就觉得我好欺负，有些男的，你给他一点儿好脸色他就要说一些低俗的话，做一些低俗的事。”明月回想起那些事，就觉得恶心无比，“上菜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就被我爷爷辈的老男人抓了胸。”

    “说这些干什么呢？”陆萩开口打断，他不想听她说这些。

    “为了保护自己我不得不撒谎，进厂的时候说自己二孩妈，在饭店做服务员尽量装得不好惹。”明月眼里含了泪，“陆萩，你听明白了吗？我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开始撒谎，渐渐地就成了习惯，撒谎不对，但它确实好用。”

    她盯着陆萩继续说：“我虽然跟你撒了谎，但是它们并不影响我们的感情，在我们的感情上我从没有撒过谎。”

    “我是因为可怜你有个癌症的爸才给你一个机会的。我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谎言上的。”陆萩把自己抽离了这段关系，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觉得他这段恋爱真是太荒谬了，像一出狗血剧。

    “我不是故意要撒谎的，我只是说习惯了，在社会底层混撒谎只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

    “保护自己的方式有很多，为什么就一定要撒谎呢？别人为什么就可以不撒谎呢？”

    “我为什么就不能撒谎呢？几句话就能达成目的为什么不能用呢？”明月被陆萩质问地有些生气，“我又没有违法违背道德违背公序良俗，我就是为了自己能好过一点，为什么不能说一些不影响的假话呢！”

    “强词夺理！撒谎就是撒谎，你习惯性地撒谎，你怎么让我相信你的人品、相信你的感情！”陆萩大了声音。

    他的逻辑很对，一个满嘴谎话的人难以让人信任，可是她认为那些假话不影响他们的感情，明月也加大了声音反驳：“我父母打骂我想卖了我换钱是真的，工作被欺负被性骚扰也都是真的，你不理解我可以，你是富家少爷，有钱人，没体会过我经历那些事时的羞愤和害怕，凭什么高高在上地自责我自保的方式！”

    “你现在说的话不一定都是真的，说不定又撒谎了想要我心疼了原谅你，明月，我告诉你，我最讨厌满嘴谎话的人！”陆萩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又转过来看向明月，他的脸色变得冰冷和冷漠，明月感觉她的身体也在发冷。

    “我们结束了，这周之内，离开吧。”陆萩说。

    陆萩虽然在她面前，但明月已经看不清他了，她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冷血，伤心、愤怒、后悔、失望的感情聚在胸口，眼泪刚流出来，明月就抬手擦了去，她说：“今天我就搬走。”

    一转身，看见桌上凉了大半的饭菜，明月拉开椅子坐下了，端起碗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凉掉的糖醋排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吃，明月在心里安慰自己：就是一次普通的恋爱，很快就会好的。

    “当天我就叫了货拉拉，搬出去了，找了酒店住。”明月说，“想离开上海了，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清理东西，打算断舍离一下，轻装出发。”

    “上海挺好的啊，机会多，去其他城市还要重新开始，反正都分手了，又不一定能遇见。”付霄说。

    “你怎么看我撒谎的事？”明月问。

    “虽然说谎不对，但是对不打算发展关系的人说一些假话没有错啊，我能理解。”付霄很能理解，他以前打工的时候就有爱打听别人隐私，他被问烦了也就随便说几句话搪塞过去。

    明月感慨：“果然，像他那种富少爷是无法理解我们这些普通人的。”

    罗恩玉也注定无法理解他，因为傍富婆和因为爱追求一个人的起点都是一样的——讨得欢心，付霄心烦地叹气。

    “乐观点儿，事情发展到哪一步都是有转机的。”明月安慰道，“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被赶出来了？”

    付霄垂头丧气地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明月弄清了前因后果，发生自己还真帮不上忙。

    “那只能说你们两个有缘无分了。”明月说，“你们不合适，其实跟我和陆萩是一样的问题，不过我一直觉得她其实不喜欢你，她答应和你在一起很可能就是因为你救了她，她没有分清楚爱情和感激。”

    “可能吧，但是明月姐，我还是想跟她解释清楚，可是我已经联系不上她了。”

    “所以你打电话给我是想通过我或者陆萩传话？”

    付霄不好意思地点头。

    “第一次恋爱就是纯情，别想那么多了，考虑一下接下来怎么打算的，好好生活，很快就会走出来的。”明月安慰。

    付霄想了想，说：“我要先找个班上，然后租个房子，存钱，存很多钱。”

    “很好，有计划了就按计划来。”明月说，“交朋友要注意，像刘晨这种人理都别理，还有，黄赌毒这些东西可千万不能沾上。”

    “嗯，谢谢明月姐。姐想好去哪个城市了吗？”

    “还在想呢，也有可能不离开了，我决定好了告诉你。”

    公司办公室里，陆萩一停下工作就忍不住想起明月，她也说他高高在上，罗恩玉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他真的高高在上吗？可是撒谎会摧毁一切关系，他们以谎言开始、以谎言递进的爱情注定是不堪一击的。

    陆萩无法接受明月习以为常地撒谎，无法理解她对谎言毫不在意的态度，更不能接受她强词夺理地卖惨。他喜欢的就是她身上那股不屈服、勇敢战胜困难的坚韧和生命力，但那些是她用谎言堆积起来的假象。

    手机震动了，是何久红打来的，为什么她要去调查明月，如果他不知道，他回家还能见到明月。陆萩自嘲地笑了，爸妈说得没错，他真的有点儿放纵自己失控了。

    “阿萩，在忙吗？有空接电话吗？”

    “不忙。”

    “今天回家吃饭吧，准备了你爱吃的菜。”

    陆萩想起明月吃饭的背影，压住心里的烦躁，答：“好。”

    “嗯。”何久红感动，正常的儿子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