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敛笑意后的原野暗忖，这上面说的跟今天他上课的感觉还挺像的。
难道他课上的状态是已经进入亚次频了？
于是他突然开口道：“我感觉我可以试试。”
褚崎很惊讶：“你已经会了？”
“今天上《冥想实践》的课，嗯，进了一个很玄妙的状态，感觉跟这上面说的有点像。”原野没有藏着掖着，把课上的感觉和盘托出，还小声补充，“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听他这么说，褚崎瞬间来了自信，站起来对他说：“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去哪？”原野一时没反应过来。
“案发现场啊！”褚崎兴冲冲地揽上他的肩，将人带出寝室。
案发的那块草地被围了起来，原野只能在警戒线外面的草地上席地而坐，褚崎站在旁边，给他打掩护。
原野闭眼，调整好状态，按照记忆里葛兰生的频次呼气、吐气，心无旁骛，但外界的光线透过薄薄的眼皮在他眼前晃动，良久，别说课上那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了，久坐后连一丝困意也没有。
没办法，他只能睁开眼，无奈地望向褚崎。
褚崎也只能让他再试试，但，试了好几次，都是无功而返。
直到周围不知怎么的聚起来了一批人，盯着他们俩奇怪的动作窃窃私语。
正是散步消食的点，再这样下去只会人越来越多，不想被当猴一样围观，他们只能故作镇定地站起身来，佯装在讨论十分严肃的问题，在众人疑惑目光下快步离开了包围圈。
回到寝室，两人各自忙碌起来。原野撕下一张纸开始分析失败的原因，褚崎则是重新登上论坛去询问更多信息，他们都想要早点解决掉手上的这个烫手山芋。
原野低着头沉思，回想刚才同上课时的差别，最后在白纸上列出三个可能的点：
第一，声音。他记得上课的时候，外界声音很嘈杂，让人心乱。
第二，光线。那个教室是全封闭，伸手不见五指，完完全全屏蔽了视力。
第三，刺激。那个滑腻的软体动物缠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的身体机能应该是瞬间启动到顶点的。
褚崎也在论坛上私戳了那个给他解惑的人——
“兄弟，请问一下精神体进入亚次频需要什么条件啊？我是那个求助帖的楼主。”
那个回帖的人很热心，没过多久就回复了：“不好意思啊，我不是精神系的，就知道个理论，实操方面不太清楚。”
但褚崎还没来得及失望，对面又发消息过来：
“你等一下，我室友回来了，我问问他，他是精神系的。”
褚崎连忙打字回复：“好的好的，等你。”
十分钟之后，他回来了。
“我刚问了，他说主要还是靠天赋。这种东西，感觉不到就是感觉不到，没什么捷径可言。”
褚崎趁热打铁：“兄弟，是这样的，我感觉我之前误打误撞进过一次，但现在复刻不了了，是不是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我忽略了，能帮我再问问吗？”
又是十分钟。
“我哥们说进过一次但复现不了，那就是天赋够差了点经验，这种情况借助一下外界的工具，把身体机能调动起来，找到介于兴奋和沉静之间那个微妙的平衡点，应该就差不多了。
原话奉上，其实我没太听明白，不知道你听明白没有。”
褚崎赶紧把原野拉过来，让他看。
原野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和自己列的那三点对上，心有所悟，于是二话没说拉着褚崎往外走。
褚崎看他这样子，心里清楚他这是有了把握，也喜滋滋地快步跟上。
草地那块的人群已然散去，原野和褚崎这次出来，长了个心眼，戴上了口罩。
搞清楚其中关节后，原野不再强求完美复刻课上的一切。
他让褚崎把自己托起，踩在他的肩膀上，爬上了草地旁的高墙。
“呼，褚崎，等会儿不论我做什么都别管我，别说话，有人来了帮我挡着点。”坐在高墙上的原野一边深呼吸一边给褚崎打预防针。
“噢噢。”褚崎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对原野的话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信任地应声。
然后原野就闭眼，从墙上，跳了下来。
将近二米五的围墙，他说跳就跳，褚崎的嘴巴瞬间成了O型，但他还保留一丝理智，记得原野的话，捂住了嘴，没有发出声音。
滞空的那一瞬间，原野感觉自己再一次触到了那道门槛。
脚接触到实地后，趁着心跳的频率还未回落，他就地躺下，平复呼吸，闭眼冥想。
呼气，吐气，呼气，吐气......成功了。
他又进入了那方世界，精神抽离，眼前斑驳的黑色变成一望无际的漆黑，然后开始有光点浮现，但都很小，而且离他很远。
不知过了多久，他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鸡蛋大小的淡黄色光团，在一群白色里显得有些突兀。
原野控制着它向自己靠近，一点，一点，一道白光闪过，一晃眼，耳边突然有了蝉鸣声，天色一下子暗了，漆黑的夜里，只有不远处的一盏路灯照亮此处。
从原野的视角抬头看去，高墙上跨坐着一个胖胖的男人，瞳孔没有聚焦，满头大汗晃悠着身子，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墙上摔落。
原野以为自己又成了空气，可看到男人马上要掉下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迈步，然后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脚。
怎么回事？他怎么有身体了？
不等他多想，头顶突然传来一道阴森缥缈的声音——“你，是谁？”
原野听到声音回望过去，这才发现李大兴并没有掉下来，反而坐稳了，正死死地盯着他，惨白的脸上面无表情，瞳孔没有焦点，明明是对着他说话却像是自言自语。
原野猛然对上了那双死寂的眸子，全黑的眼球像一双黑洞，仿佛会吸走每一个和它对视的人的灵魂。
一股无形的压力铺面而来，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脚底仿佛又有寒气涌出，飞速蔓延，冻住了他想要靠近的脚步。
“我？”于是原野没有再靠近，咽了咽口水，强作镇定地指着自己问。
接着原野就看见李大兴的嘴分明没动，却不知从哪传来的一声鬼魅般的低吟——
“你要害我。”
“我！？”什么都还没做就被扣上一顶帽子，原野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
但阴森的音调陡然转变，变得哀怨非常：“我不会说出去的，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
原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想起了实践活动，顾不得其他，连忙轻声诱导道：“谁？是谁要杀你？”
可李大兴却突然转头望向了墙的另一边，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惊恐如蛛丝一般覆上他的苍白的脸，表情寸寸皲裂，瞪大的眼睛里红血丝飞速蔓延，仿佛马上就会爆炸。
伴随着“啊”一声，下一秒，他从高墙上摔落，不知怎么的头先着地，清晰的骨裂声，鲜血刚溢出就渗进了土里。
看到整个过程的原野暗示自己不要太大的情绪起伏，不然会被弹出去，李大兴是被什么吓到了，他还要弄清楚。
但本能很难克制住，长这么大以来，这是他看到的第一个死在他面前的人，就在他脚边不远处的草坪上。
闭眼平复时，他感觉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铁锈味钻进了他的鼻腔，精神屏障一时没稳住抖动了一下。只是一眨眼，他回到了现实世界。一睁眼就看见褚崎蹲在他身边，关切地望着他。
看到原野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褚崎立马意识到他是真的回来了，于是撤下一直捂着嘴的手，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缓了一会儿的原野哑声回道：“看到了。”
“真的！”褚崎惊喜地跳起来，追问道：“他怎么死的？”
原野坐起身来，缓声解释：“就是摔死的，但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这个没看到。”
“啊？那这去申报实践活动完成能行吗？”
“不知道，去试试呗。”原野无所谓地回道。
而后两人一起来到了实践中心，已经接近九点了，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围在五角台。
原野和褚崎两人偷偷靠近五星活动的台子，站在里面的接待员热情地招呼他们：“同学好，是来申领任务的吗？目前没有多余的五星任务可领哦。”
“不是，我们是来认证完成的。”
柜台后面的小姐姐闻言挑了下眉，有些惊讶，不过马上反应过来，走到一边，抽出低矮的门栓，让他们进来。随后带着他们走到中间的电梯，上到了二楼。
一个简约的不能再简约的办公室，偌大的空间只有一套办公桌椅，随地散落着各种报纸，灯也没开，只有外面的路灯透过窗帘的缝隙提供了点视野。
一个男人窝在躺椅里，双腿翘起放在桌面上，报纸遮住了他的头，一只手横在小腹，另一只手臂自然垂在躺椅边上，似是在睡觉。
但小姐姐没管，先是打开了灯，然后走到他边上直接喊道：“主任，这两位说是已经完成了您发布的五星任务，您认证一下。”
两个呼吸后，垂在椅子旁的棕褐色手臂突然动了，抽开挡着脸的报纸，眨眨眼适应光线的功夫，顺便把脚也放了下来。
原野这才发现报纸后是张有些熟悉的脸，等到那个男人坐直正视他们后，他终于了想起来——
这不是开学那天他在5区宿舍门口的遇到的那个大叔嘛，他是实践中心主任？！
古铨打量了他们一会儿，神色莫名，片刻后开口道：
“你们俩谁领的啊？”
懒散的语气配上漫不经心的表情，在原野眼里，颇有种隐藏大佬不显山不露水的感觉。
“我。”他回应道。
“行，那说说呗。”古铨没把目光放在他俩身上，而是示意带他们上来的小姐姐给他倒杯茶，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李大兴是摔死的。”原野没有被影响，一言以蔽之。
古铨点点头，没什么反应，慢慢折着手里的报纸。
见原野没有要继续接话的意思，他有些茫然地抬头问：“啊？没了？就这？还有呢？”
褚崎这时出来帮衬道：“活动内容不就是找出李大兴的死因嘛，就是摔死的啊，还有什么要说的？”
小姐姐这时倒了茶过来，古铨伸手接过，嘬了一口，缓声道：“我记得，我发布的内容有两个半句吧，找出死因是后半句，前半句呢？”
和李大兴的灵魂对话。
原野有些不解地问道：“这要怎么证明？”
“把您看到的听到的说出来就行，我自有决断。”古铨慢条斯理地解释。
闻言原野点点头，随后就将自己进入那个世界后和李大兴交流、看着他一头栽下来、被弹出来......全盘托出。
但听着听着，古铨有些不淡定了，随手把仔细叠好的报纸丢到地上，双臂撑在桌子上倾身问：“你是说你已经可以进入亚次频了？”
原野点点头，不确定地回道：“好，好像是。”
古铨不说话了，原野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写着——你绝对是在开玩笑。
这很难吗？而且他发布的这个任务不就是要进亚次频才能完成吗，他为什么这么惊讶，原野不明白。
古铨盯着他看了好久，想起来什么似的眉头微蹙道：“我好像见过你，你是新生？”
“嗯，报道那天跟您在5区宿舍门口见过一面。”
最后一丝希望破碎，古铨磨了磨后槽牙，好家伙，遇到天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