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山

    传说中,人死之后天上掌管轮回的神仙会根据他们这一世的行径来决定灵魂的去处。若是一生作恶多端,那灵魂便无法安息,掌管轮回的神仙便会将它们打入人间重新经历劫难赎清罪孽;若是一生行侠仗义,做尽善事。那下一世就仿佛拿到了主角剧本,享一世清福。

    齐观说:“别信,这是骗人的。”

    不过传闻虽是这么传的,却也有人提出:“这世上这么多人,相比作恶多端阴险狡诈之辈,或是功德无量福泽深厚之人。平凡度过一生的人岂不更多?既如此,那判定二者的标准又如何裁定呢?”

    “若是一人无心失手杀害了另一人,同时却也对第三者有救命之恩。这样一来,究竟是攻大于过还是过大于攻?”

    齐观说:“所以这一辈子要好好积德,下一辈子才能投个好人家。”

    有人回答道:“祸生无本,福至有因。神仙的事我们区区肉体凡胎又如何能参悟的透。

    “…”

    “诶诶诶,稍等。那那位少爷呢?不是传言说他一心修炼除魔卫道,可惜生在了那样的家庭。若不是他祖父极力反对…”

    “好端端的提他干嘛也不嫌个晦气。”

    齐观道:“就是啊啊啊提我干嘛啊啊啊竟然还闲晦气!我还救过你爷爷的命呢!!!”

    那位少爷指的就是曾经风鸣一时的高官齐拓良的独孙齐观。齐拓良年少有为,年纪轻轻便在朝廷上有一席之地,奈何天不遂人愿。齐拓良的前几个儿子都不幸夭折,就剩下一个资质平平上不了台面的齐观的父亲。

    有人说是因为齐家贪的把福泽都贪完了,也有人说是因为有人心生怨妒加以谋害。反正就是齐观父亲一辈的都没能扶上墙。

    齐家老爷子心急如焚,拼了几十年的基业没一个能接住的。

    正好这时齐观满岁抓周,好巧不巧还正好抓住了象征身份的玉牌。这下可把齐老爷子高兴坏了,坚信齐观以后定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老爷子高兴了,齐观却在以后的十几年里没一天好日子过。齐拓良身为文官,教授齐观的无非是四书五经经史子集,而齐观这位少爷偏偏对剑道修行情有独钟。

    齐观性格倔强,在此事上没少跟老爷子犟过。此时朝廷纷争不断,不少人觊觎齐家这杯羹,时不时做出些下三滥的勾当。

    终于有一天,老爷子一口气没背过来给生生气死了。齐观年纪小还未及冠,朝廷不少人反对,无奈虽是齐家人,却是一点好处也没得到。

    再问起齐家的事,人们大多会惋惜几句,要是再细问起齐家人如今怎样那就回答不出来了。

    但总有人传齐家的少爷搬出了京城到处谋日子,或是成了一平常小卒或是还坚信修炼成仙那一套没个正果。

    齐家的故事令人咋舌,齐观更是成为教导孩童的例子:你要是不听长辈的教导就会像齐观一样一事无成;再不睡觉齐观就会把你抓走练丹为他提升修为。

    偶尔也会成为饭后谈资:“啧啧真真是一手好牌打的稀烂啊...”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

    郴州水乡,雨水总是充足的,时不时就有些淅淅沥沥的雨声。市井街坊都被雨水染上了一层雾蒙蒙的颜色,掺杂着模糊不清的叫卖声更衬得出人间的烟火气息。

    齐观手执一把银白色配剑进了酒馆。一席白衣犹如芙蓉,仔细看去仿佛还有几点粉红潇洒又不张扬地点缀在衣角。

    酒馆老板是个憨厚的妇人,郴州口音极重。见来人气质凛然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孩子,连忙教伙计去招待。

    伙计有些疑惑地道:“平常这种仙风道袍的人不也见的多了去,这么紧张干什么。”

    老板恨铁不成钢地给伙计脑门上来了一下:“尤这娃子怕不是傻了噻,好好看看人家腰上的剑哇。”

    伙计眯着眼瞧去,这才发现那剑上好似还有点点白光,时隐时现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

    “那剑一看就老贵了噻,尤赶紧去,好好招待客人么得偷闲。”

    “…”

    那人随意自在地歇在酒馆靠窗的角落位置,伙计整理好表情,又是一副叫人见了也得称一句会干活的老实像。

    伙计笑道:“这位公子想来点什么?”

    齐观入世后听得郴州人今日总忧愁于洪涝灾害,正好与他行程相对便过来查看。

    只不过…齐观叹了口气,心道他这运气真是上天入地独一份了。郴州人口音极重,与人交谈不过半句便碰了壁。无奈只好来到酒馆打听。

    齐观问道:“听说郴州的酒最是勾人心魂,喝了宛如飞升般飘飘欲仙,不知是哪一品种的酒?”

    伙计仿佛也是钟爱饮酒,极乐意与人探讨酒品,骄傲地道:“我们这里的桂花酿陈香浓郁醇厚绵长,那可是是人人称赞的好酒。”

    “那就请来坛桂花酿,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便让在下品尝一番。”

    不多时,伙计抱着一大坛酒送上来了,“来来来,快些尝尝。莫要当一杯倒啰。”

    齐观只消喝了一口便两眼放光,道:“果真如你所说,酒品上佳,真是坛美酒。再配得上这淅淅沥沥的小雨,当真是闲情雅致舒适极了。”

    “欸此言差矣,下的小就权当是闲情雅致。下的大可就成灾喽。”

    “此话怎讲?”

    “公子不是本地人可不是不知道。这郴州地势低洼,雨水又多,洪水多发这倒也不奇怪。只不过这洪涝灾害虽然频发,但今年却格外多。入夏才一月这洪涝少说也有六七起。也不知死了多少人了。”

    齐观问道:“洪涝频发多半是泄洪装置出了问题。难道无人掌管泄洪事宜吗?”

    “哎呀上头早想到了。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一点问题也没有,就差给大坝刷层油了。但就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洪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了。真是怪的很。”

    齐观沉思着,若是普通的洪涝引导村民避洪也就是了。但像如今这样的恐不是给这里的水养出了灵性,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吸食点活人饱腹?想到这儿不论是否,也需得去查看一番了。

    齐观欠手行了一礼,“既如此还需多加小心。那在下先告辞了。”

    水从高处流,靠天下雨养成的水鬼与嗜血成性的水鬼不同,它们更加胆小懦弱,一般会寻个隐秘处藏匿起来。齐观望了望远处的山,提剑而行。

    “欸公子稍等,”伙计连忙叫住他,“你莫不是要上山?”

    这种水鬼不会主动出身伤人,只会靠天灾吸食活人灵气,爱做些手段使天灾更加频发罢了。

    看着伙计莫测难辨的神色,齐观停下来,问道:“这山可有什么说法?”

    “好心提醒一句,这山能不去就不去。”

    “能否进一步说话,为何这样说?”

    “这山是座野山,却还住着一家怪人,有人上山见了他们问也不答话,雾气又重阴森森的教人害怕,”伙计放低了声音“见了他们的事后都发起了大病,恐怕他们见到的都不是人,是…是…”

    “啊!!!”

    齐观被这一声吓得虎躯一震,伙计抱头发出一声惨叫。

    “…”

    “尤个蠢东西,让尤好好招待客人,青天白日谈啥子鬼不鬼的。”

    “好嘛好嘛不提不就好了嘛打这么重,不过话说到这了你可不要上去了。你都不知道山上那些都是诶...?”

    伙计一回头却发现原本齐观的座位已然没人,桌上还放着几枚银钱。而坛里的酒竟是一滴未剩。

    伙计喃喃道:“真是好酒力…”

    齐观从酒馆出来站着顺了口气,看雨势未减撑起伞就往野山走去。

    山脚处有两条路,一条平坦一条崎岖。齐观没多想直冲着崎岖的那条走,越往前走崎岖的这条越是阴森,还隐隐传来某种怪声。齐观收敛了神色,边往后退边大声道:“这条路怎么回事这么瘆人。走了走了。”

    退到入口处又向平坦的那条走了过去。刚走没几步,齐观拔剑猛地像后一挥。后方草丛里穿出一声惨叫

    “哎呀呀呀疼死了”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圆敦敦的雪白团子,齐观将它拎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

    那团子神色闪躲,齐观有些好笑,道:“之前的那些路人都是这样被你吓走的吧。”

    团子嘴里发出一系列呜呜的叫声,像猫头鹰在半夜发出的,有些可怜。

    齐观道:“不要装事,知道你会说话。那剑没打你身上。”

    雨下的还是很大,身后清脆的竹林中林叶摩擦沙沙作响,身上白衫被风吹的浮起跌落,几笔粉红带着身上的药香飘荡在风里。

    忽然树上传来一声清脆爽朗的男声:“你是何人?”

    齐观拎着团子抬头看去,一人一团头部动作竟出奇的一致。树上那人身着黑色干练的劲装,马尾没有正规地束好只随意用根紫色带子扎起来,有些松了的搭在肩膀上。

    团子看到来人终于发出了人声,也是无比可怜:“阿乐啊救命啊救命啊疼死了嘤。”

    齐观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将团子放了下去不好意思的对来人笑了笑:“这...真是对不住啊,我没想伤害它。”

    那人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地无声。撑起纸伞朝他走来。齐观这才看清来人的脸,竟是墨发披肩,霞姿月韵,可以堪称完美的脸庞。嘴唇微微撅着,却不显幼稚。身姿英挺,仿若修竹。

    齐观愣了下,他不敢说以貌识人,但像这样的也是真的跟店伙计口中的怪人联系起来。

    那少年鄙夷地看了团子一眼,道:“怎么吓个人还能给你搞成这样,还不快些滚过来。”

    说罢那团子便真的滚过去了,少年把它捞起来在臂弯里抱着,齐观看着这一人一团,正思考现在说话合不合适。那少年便道:“沿着这条路一直走,有湖便渡过去,不要过小路,走上个三天便能过山了。另一条路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别进去了。”

    齐观解释道:“在下此行是为除水鬼而来。这山恐怕是非进不可了。”

    少年深深地看他一眼,说道:“你是真不怕死,那便过来吧。”

    齐观心道如今小孩的脾气竟如此大,说着两句话都带上了火药味。于是齐观主动搭话道:“方才听这团子称呼你为阿乐,不知在下是否可以这样称呼?”

    “随意,”那少年嘟哝着道,“还有它不叫团子,不过你乐意这样叫就这样叫吧。”

    齐观笑道:“那它倒底叫什么呢?”

    那团子听了二人的对话,往那少年怀里缩了缩,依旧是可怜兮兮的声音:“团子。”

    “…”

    少年轻哼一声,“就叫你团子。”

    齐观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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