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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没有交集

    宫宴后,洛长安并没有随使团住于驿站,反而时常奉命入宫陪官家消遣,手谈几局便已日暮,并无机会再遇江佚。

    “过几日秋猎,你与使团的人也来凑个热闹如何?”官家落下一子,看似随意:“王子是领命和亲求娶中原贵女的,他可有相中之人?”

    “草民近日居于禁中,未曾听闻。”洛长安指间棋子落定,不悲不喜“陛下,您心不静,已成败局。”

    官家手中本欲下出的棋子收回,朗声笑:”朕老了,输了..........柏儿若是有你的十之八九,朕便可省心了。“

    洛长安收拾棋子的手顿了下”太子殿下如今这样便很好,他日定有作为,陛下不必忧心.......“洛长安垂眸,似是自嘲一笑,继续收拾棋局。

    他就像是这局中的废子,无论如何挣扎都是一场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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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猎当日,南山林苑。

    洛长安难道换上湖蓝骑装,玄铁护腕再勒上同色抹额,斜背箭囊,单手执弓另手束马缰。

    一如当年,意气风发。

    江佚远远望见眸子晦暗,想过去说些什么,被太子自后偷袭勾着脖子打趣:”泽聿可有信心拔头筹?“

    ”据说那狄西宇极擅骑射,万步穿叶,臣怕是当不起头筹。倒是殿下,你怎么办?“江佚挑眉,浪荡打趣模样”殿下这次准备猎几只兔子给陛下?“

    太子被戳了痛处,哀叹:”江泽聿!不提这个不成吗?那都是去年的事了!”

    洛长安便远远望着,那本该属于他的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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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长安的骑射还是挺不错的,江佚自幼舞刀弄棒,洛长安作为书童,也随着学了不少,但小长安那时最喜欢的还是骑马,可以与江佚同乘一骑。

    等到了西域,狄西宇不知从何得知,亲手寻了小马驹训好,带他在金沙中疾驰纵马。

    ”小鱼,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像这大漠中的沙,抓的越紧,流失的越快。“跑累了,洛长安滚落下马,躺在沙丘握一捧细沙感叹。

    狄西宇碾指掰着洛长安下巴,迫使人仰头迎吻惩戒性的咬了口。

    ”怎么?这是在暗示我?长安,只要裹的够紧,沙是无法逃的“

    --

    太子单手持弓纵马闲逛,一派漫无目的模样,丝毫不知自己已成他人池中物。

    洛长安守在不远处的山丘,弯弓搭箭直指太子,立在那里不动,稍一松手,见血封喉。

    可他未动,就呆立于原地。

    好像很久,又好像渺渺一瞬。

    太子走出视野。

    “离小柏远点.......”

    ”别打他主意......“

    ---

    林中传来几声布谷叫,显然是当初约定好的信号,洛长安动作一滞,暗道不好,死死扯紧缰绳,迫使马匹调转,狠夹马腹往信号发出处赶。

    江佚在秋猎开始前便有话对长安要讲却被打断,郁结于胸,看到洛长安那瞬想都未想便上前去拦:“长安......”

    “江佚你让开!“洛长安拔出腰间弯刀迫使江佚让路。

    谁知江佚突然如此之倔,任凭刀刃紧逼寸步未让。

    ”让开!太子有险,我去救驾,你去找侍卫,快去!“我一定安全带回他,别让我恨自己.........

    江佚闻言,想问的话也抛之脑后,让开路:”你快去,万一小柏.......”

    你能不能也为我回头一次,对我温柔一次,就一次........

    洛长安只是稍稍愣神。

    “快去啊!还愣着作甚!”

    绝尘而去。

    ---

    太子本准备闲逛混过去便好,一支箭擦发而过钉到泥里时,太子楞在原地,不知做何反应。

    洛长安赶来的正是时候,抿唇拉弓搭箭向箭来处射出,猛一蹬马镫借力,飞身跃起,跃上太子所骑的马,抓住缰绳双腿夹马腹策马便逃。

    “太子殿下,莫慌,能逃出去的,相信我。”洛长安语气和缓安抚那被吓的愣神之人。

    太子尽力克制住自身因恐慌的颤栗,但声音仍是有些发抖:“长......长安?”

    “殿下,我在......太子殿下,骑射如何?”洛长安突然问了一句。

    “啊?还........还算可以吧。”

    “那便够用了,抓紧缰绳,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松手,懂了吗?”洛长安递过缰绳搭箭瞄准后面追上来的杀手。

    不多时,洛长安的箭囊便空了,轻笑一声,拍拍太子:”趴好,不要抬头懂了吗?“未等太子回答便扬鞭虚空一抽”马会带殿下回去,我去把人引开,未到营地不要起身。

    洛长安预备翻身下马,衣角被太子死死抓住阻止了动作。

    “你去哪?我们一起逃!”

    “殿下乖,马驹还小,两个人逃不了的。”

    洛长安果断割断衣角翻身下马,拔出一边地上的箭射回去,给太子争取了时间。

    他应该跑远了吧。

    洛长安这样想,松了口气,这样就好了。

    打算殊死一搏。

    杀手试探着准备靠近,想要将拦路人灭口。

    洛长安紧握弯刀,撕下一块布将刀柄与右手绑紧,逐渐放空纯依赖身体本能去厮杀,就像那难熬的日子一样。

    这些人是谁派来的洛长安心知肚明,他知晓他们所有的弱点,对方亦是,所以洛长安一定要比他们疯狂才能赢,完全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他脱力倒下。

    真累啊......太累了......

    他轻叹,湖蓝骑装早已破损不成样子,血渗出来,粘在伤口上,动一下疼出泪花。

    大雨哗然而下,周遭遍地尸体,洛长安阖眸,任由雨水冲刷,与地上血污混在一起。

    “洛长安,你疯了吗?”

    狄西宇撑伞找过来,居高临下看着他,低垂着眼眸:“全都被你毁了。洛长安,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不希望有一天,我要亲手处置你。”

    “不会的小鱼,你舍不得。而且,我是故意的。”洛长安轻笑,破败美人模样,令狄西宇气的牙痒又忍不住怜惜之心。

    “能坐上那个位置,官家自然不是傻子。”洛长安点到为止,丝毫不掩饰眼底嘲讽“小鱼,你被那几个老匹夫当枪使了。”

    狄西宇自知理亏,扔下伞去抱洛长安,仔细避开伤处将人扶上自己的马,揽腰带人回营地。

    营地外围,江佚撑伞靠桩等着洛长安回来,正正好好看到狄西宇和洛长安同归,不知为何血气上涌,跨步拦于马前:“王子,可否让我与长安借一步说话?”

    洛长安撑着预备下马但被狄西宇箍腰行动不便,浅笑偏头手指抚抚袖:“小鱼,你先回去喝盏热汤,也帮我留一盏,稍后我去寻你。”

    狄西宇这才松手放了洛长安,挑衅瞟了江佚几眼才牵马回营。

    江佚全然忘记了今日想和洛长安说的话,怒气使然下抬掌掴了上去。

    洛长安本就是强撑着听江佚要说些什么,结结实实挨了这掌掴,晃了晃才撑住身行。

    “这就是你所谓将小柏平安带回,他衣袖边渗血了都未敢出声。”江佚找了借口宣泄他那莫名的怒火。

    洛长安脸色苍白,耳边嗡鸣,甩了甩头,还是有些站不稳,更没有力气回答江佚的无故怒火。

    江佚,你看看我啊......

    还是心有希冀的。

    “小鱼还在等我,若是无事,先行告退,太累了。”

    喜欢江佚,他真的好累。

    洛长安垂眸,习惯性藏好不该有的情绪。

    江佚自以为是的宣泄了半天,没有听到回应方才发现洛长安的情况,面无血色,摇摇欲坠,全靠强撑,满身的伤口只粗略止了血,那一身湖蓝骑装破烂勉强遮体。

    江佚一瞬间被拉回理智。

    忽的一瞬,洛长安被打横抱起。

    重回这个熟悉怀抱,洛长安有片刻失神。

    江佚这才发现洛长安如此瘦弱,比三年前瘦了不少,全然没有当初的分量,甚至可以感觉到骨头硌人。

    洛长安挣扎想要脱身:“江佚,放我下来。”

    别再给我希望了。

    “你现在的情况,不想死就乖乖待着,也不怕伤口裂开。”江佚小心换了姿势生怕碰到伤口,咋舌嫌弃:“那狄西宇是废人吗?怎么能把一个活人越养越瘦?”说着还找补了一句“你现在算小柏的救命恩人,他交代我照顾你的。”

    用脚踢开帐帘,江佚将怀中人放到床榻上。

    “把衣服脱了。”

    洛长安有些抗拒“光天化日的,江佚你想做什么?”

    “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江佚轻蔑的笑了“花魁都当过了,这身子不知道被多少人看过,还防着我?洛长安,我对你没兴趣,衣服脱了才方便上药,想什么呢?”

    洛长安被江佚的话刺的不知如何反驳,他不脏的,他没有......

    “不必了,请侯爷出去吧,莫让太子......等久了。”

    洛长安突然觉得太苦了,心里嘴里都好苦。

    解释又如何?人只会相信自己所想的是真相。

    江佚似是想起什么,把药瓶扔在榻上。

    “我去小柏那里了,该说什么,你自己清楚。要不是小柏,你的生死,又与我何干。我们本不该再有交集的”

    走到门口,江佚又顿了步子。

    “我再说一遍,收收你的心思,别靠近小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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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我何干。

    我们不该有交集。

    --

    洛长安小时候很苦的,父母因罪被斩,一个小孩带着比他更小的孩子,就那样在街头流浪。

    直到江佚把他买了回去。

    那段时间的小长安正是猛长的时候,眉眼长开些许,已有了美人模样,眼中皆是江佚。

    江佚知道,小长安对他不是普通的感情。

    对那时的洛长安来说,江佚便是他的世界。

    可江佚却选择了其他。

    没人想要洛长安。

    他是被世界抛弃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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