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后退,那就往前走,说不定还能打开一条新的生路。
文静花了几分钟收拾心情,重新燃起了斗志,第一件事就是问春杏要那袋“春宵”。春杏果然替她收了起来,找了个荷包给她装起来,这样平时带在身上也好掩饰。
文静把那个荷包捏在掌心,又重新有了底气。有了这东西,让皇上食髓知味还不是手到擒来?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指尖搓了搓那个荷包:“你说,皇上既然已经选了今晚留在我这儿,那位柳嫔耍手段把皇上叫过去,那我当然也可以抢回来,不是吗?”
春杏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这是小姐好不容易抢到的机会,若是就这样算了,下次...下一次指不定会在什么时候...”
“你记得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吗?”春杏沉默点头,文静于是翻身下床往外走,春杏想给她换一下衣物,被文静挡住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然怎么让人迅速回想起来?
两人顺着春杏看到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一间房间,太监和带刀侍卫都守在外面,想必没错了。
见她们走过来,侍卫们下意识要拦,但一来刚刚互相见过,脸还熟着,二来她只着了寝衣,更是不敢动手动脚,只能张嘴劝说,现场如菜市场一般喧哗,惹得屋内皇上都出声呵斥了几句。
文静朝他们笑了一下,扬声道:“皇上,听说柳嫔姐姐身子不适,我想来看看她,皇上允吗?”
“这有什么好看的?”皇上嘴上说着,命人给她开了门。
屋内,一名女子斜倚在榻上,腹部微微凸起。她一手护着肚腹,一只手腕搭在床边,一个年轻的太医满头都是汗,隔着一层锦帕搭在她腕上,替她诊治。
皇上就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见她进来,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然后看见了她的衣着,大声唤人取衣物来:“大庭广众之下,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文静抬腿坐到皇上腿上,双手圈在他脖颈上,压下身子和他对视,两人的鼻梁几乎能贴在一起,挑眉笑了:“不成,皇上要罚我吗?”
皇上的手掌扶了上来。
“咳咳咳——”榻上的柳嫔突然咳嗽了起来,她抬手掩唇,垂着睫毛,一副病美人的模样,“太医,小皇子可还好,我突然又痛的厉害。”
“这....”太医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猜测道,“娘娘许是不适应行船的颠簸,所以有些不适,不过小皇子确实健康的很,您且放宽心些,兴许就不那么痛了。”
“实在是因为臣妾太紧张小皇子了。”柳嫔羞赧地笑,“臣妾从入宫时就期待有小皇子了,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却总是担心这是不是只是一场梦,醒来就会失去,因此夜夜不得安睡,皇上能不能——”
“有孕乃是大事,”文静扬声打断她,“姐姐这样,更应该请太医时时看顾着,船行水中时有颠簸,又没有老练的太医候着,姐姐既然想要小皇子,又怎的不为了小皇子着想?”
“....”柳嫔眯了眯眼睛,看过来,“这位妹妹伶牙俐齿,倒不像我似的,笨口拙舌,让人欺负了去。不知妹妹姓甚名谁,我在宫里怎的从未见过?”
“我名文静,江南人氏,还未入过宫,所以没入过姐姐的眼。”文静笑了笑,“不过柳嫔姐姐这话真是过誉了,妹妹怎么担当的起?姐姐这样说话,真是让人惶恐万分啊。”
你惶恐?你除了嘴上,还有其他任何地方在惶恐吗?不行,让这样的一个人进入后宫,日后她还怎么....
柳嫔眼睛几乎要喷火,她抬手掩了一下,借机调整好表情,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一只大手在她肚腹里翻搅一样,痛的她面色煞白。
太医的脸色也倏地白了。
身下突然失了平衡,文静小小的叫了一声,原来是皇上突然把她抱了起来。
“张太医,柳嫔便交给你了,若朕的皇儿有什么闪失,唯你是问。”皇上抱着她往外走,一边撂下一句话,“之后也不必再找朕了,直接找太医,朕又不懂治病!”
一路回了之前那个房间,皇上便猴急的开始扒她的衣服。
“等,等一下...”文静顾不得是要吃下去了,抓起荷包拉开口就洒了过去。
皇上手上的动作一停,身体晃动了几下,一头栽了下来。
文静也吸入了那个粉末,她只多坚持了几秒钟,把荷包的口拉紧,还没来得及放好,眼前一黑,也倒了下去。
荷包被她压在身下,硌的她很不舒服。
梦中是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挤在被子里,用彼此的体温抵抗着严寒的天气。
父亲是个久试不第的穷秀才,抱着夫人孩子,讲不为五斗米折腰,讲坚贞不屈,讲归隐田园,悠然南山下,被夫人斥了一句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乐呵呵的改了口。
孩子逐渐长大,到了婚配的年纪,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始终没有定下来人家。某一天,父亲与母亲突然双双暴毙,孩子突然背上了莫名的大额欠款,被卖进了青楼抵债。
孩子本来以为已经到了绝境,没想到却遇上了心软善良的前辈,默默帮了她很多。再后来,她们一起帮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后辈,三个人慢慢成了朋友。
几年后,她逐渐也积累下来了一些资本,只有一个目标,从来没有改变过,她要离开这里。
她深知鸨母绝对不会想要她离开,因此等到一切妥当,才选择了摊牌。不论鸨母怎么打听,什么时候离开,离开之后去哪儿,手里到底有多少银钱这些重要的问题,她都不曾透露过一句。
但是和自己的好友在一起聊天时,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难道她们会害她吗?
一片漆黑之中,一股香气缠上了她,很淡,也并不难闻,但牡丹就是不喜欢。她想抬手掩住口鼻往后退,身子却一动不动,香气似乎化作了实体,在她的身边逡巡,然后渐渐缠绕上了她的身体,紧紧勒住了她。
“不要——”牡丹猛地惊醒,活鱼一般弹跳起来。
她的大脑还没有加载成功,但坚硬的地板先一步袭击了她,身体似乎是在这地板上躺了很久,关节僵硬发涩,皮肤下仿佛有电流乱窜一样,一阵阵的发麻。
牡丹四处打量了一番,惊讶的发现这里还很眼熟,好像是....天香楼的柴房!
一点光亮了起来,有人提着一盏灯,朝这边走了两步,让照亮的范围能笼罩到两个人:“牡丹,你终于醒了。”
“妈妈.....”牡丹生锈的大脑终于活动起来,“沤烂”的文书,晚上的席面,烈酒,不知名的香气,再结合她现在的状态....她自认不算聪明,但也不是傻子,再想不明白,就等着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了,“你一开始就不想放我走....”
“放摇钱树离开?”鸨母嗤笑一声,“我劝了你无数遍,楼里也答应了,你的月钱翻倍,和气生财不好吗?”
“那咱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妈妈,道不同不相为谋。”
“哼,硬骨头,等你饿上几天,肚皮里烧的慌,我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句话。”
她起身要走,牡丹突然道:“等一下。”
“怎么?这就反悔了?”
“不,你呢?”
鸨母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只是因为手上的灯不够亮,只能照出下半截。是一条裙子,玉佩戴在身侧,看不清楚,只隐约能看到边角是竹子纹饰。
“我的那些消息,也是你告诉他们的吧,只是我不明白,你是为了什么?”牡丹顿了顿,道,“兰儿。”
“我们不是约好了吗?一起攒钱,一起离开,一起生活。年初的时候你说钱不够,三番五次的让我发誓会等你,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们不是好友了吗?”
“不,我只是....我只是担心你会忘了我。留在这儿,再陪陪我,好吗?”
“你想要我陪着,所以就能用这种手段?”牡丹心头火起,“我好不容易才能离开,你又把我往火坑里推?”
“对...对不起,但是你一定会忘了我的,等再过两三载,你就会有新的生活,新的朋友,然后彻底我忘到脑后......我只要这三年,等之后你想走,都随你,好不好?”
“....”牡丹不明白兰儿为什么会认定了这个,“我记性还没有那么差,只要你来,就算隔了三年五载,我也能认得出来你。”
兰儿愣了一会儿,摇头,声音凄厉,似哭似笑:“不,不....我走不了了,我能感觉得到,没有可能了,春宵是....”
“兰儿!”鸨母突然厉声喝止了她,“回去!”
兰儿话音一顿,抿着唇,转身要走。
“等等!”牡丹起身要抓她,脚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道,拽的她一趔趄。她心里一惊,转头就看了过去,手上顿时失了方向,在半空中胡乱飞舞,不知道挂住了什么。她就势想要拽住兰儿,那东西却没有固定,一拽就掉了下来。
牡丹在半空中回头,拽住她的原来是一根铁链,一端扣在她脚腕上,另一段端不知道延伸去了哪里。
不知道她拽掉了兰儿什么东西,她反应很大,转身就想扑过来,被鸨母骂骂咧咧,连拉带拽的弄走了。
门被重重关上,将亮光关在了门外。
牡丹凑到门缝处,摊开掌心,借着月光一看,是那枚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