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徐朝随着鱼时眠的指示,有条不紊地细细搅弄。香缭绕着溪雨榭,裹在鱼时眠和徐朝身上,连带着两人相望的眼神都香腻腻的。

    香粉末和花泥花汁混合在一起,倒入枣花蜜,捏成丸子,把丸子再放到干花里滚一圈,让香丸外头裹着一层花瓣。鱼时眠使人送去地窖窨藏,等待半月,焚、熏皆宜。

    徐朝扫干净自己身上的香粉,才贴近了鱼时眠。不等婢子反应,他站起来拧干了水盆里的热帕子,抓起鱼时眠的手,细致入微地擦拭。从甲缘再滑到指缝,轻轻柔柔的,舍不得用劲儿,擦净她擦沾了香料的手。

    鱼时眠手指不敢动作,呆呆地随他摆弄,感觉他擦的认真,盯着她的手,没有看她的意思,于是她抬头看去,但,一下子撞到他的眼底

    “怎么脸上也有。”徐朝觉得好笑,胸腔里发出一声闷哼。他贴得鱼时眠很近,那声闷哼不断放大,鱼时眠感觉耳朵里在打鼓。

    鱼时眠烦透他这声笑了,低头后又想起自己躲着是什么意思,她故意颐指气使道:“那你还不给我擦擦……就光会笑我……”

    徐朝隔着软帕包着她的手,使了点劲儿搓弄她,边盯着她的脸勾唇邪笑道:“我哪笑娘子了?”

    鱼时眠轻呵出声,扭脸到另一边,不与他争论。

    “好了,真干净。”

    徐朝承托着她的手,两只白净的手张开在帕子上,染了香粉末的手指不知道是什么……

    被他这么注视着,鱼时眠觉着手上同被绣花针刺了一样,她若无其事地收回双手,交叠安放在腿上。

    徐朝看向榭外的桃树,问:“娘子,这些桃树生得真好,应该是悉心照料很多年了吧。”

    鱼时眠也看向那片桃树:“九年了,不过它很让人省心,九年里没有过一次虫害。”

    “可以折它一条枝吗?”

    徐朝话锋转的突然,鱼时眠接话也着急:“你真是好笑,它九年没被伤过一次,你现在偏偏要折它伤它。”

    “娘子教过我的,我把遮了光的枝折了,冠里就能落光透风了。我就折一条,不碍事的!”

    “哼……你折了吧。”

    徐朝从石栏翻身下去,踩着花泥灵活地在桃枝纵横的地里走动,他左右寻找,最后挑了顶上东南方向的枝条。

    回溪雨榭时,徐朝想起来了,不再翻栏,走了正道回到鱼时眠边上。

    徐朝盘腿而坐,掀衣摆解下绑在小腿上的白刃,简单不过的豁口小刀,在他手上使得十分自如。削起桃木来就像在削梨一样,手法纯熟得很。

    唰唰几下,木泥不停地滚落下来,桃簪的雏形初显。

    鱼时眠佯装不在意地飞速撇一眼簪子,她以为自己没弄出动静来,安然地并着他的肩喝茶。徐朝眼底笑意藏不住,只好再低下些头,紧紧地抿着嘴,不敢出声,不然待会鱼时眠又炸了。

    他一雕起来就耗神,一下子忘记了时间,又是过去了好久。

    看着簪子一点点成形,已是快做好了,鱼时眠终于忍不住了:“这是什么?”

    “桃木簪子,向桃树讨个平安。”徐朝吹吹桃木簪子上的细灰,用袖子一点点擦磨。

    桃木螺旋八卦纹理,线条简约流畅,弯绕至簪头,所有力气都往那对卷云桃花攒。鱼时眠贴近着他后背,探头过去,闻到淡淡的桃木香。

    她忽地偏头,发丝落在他的肩上:“帮我簪上。”

    “你要戴?”徐朝看着她头上的珠光宝气,手指忍不住磨搓硌手的桃木簪子,骗自己似的想给它的凸起磨平。

    “你不是送给我的嘛。”鱼时眠回过头来睨他一眼,半着蹙秀眉。

    “是是是。”

    徐朝也不再啰嗦,挑了个空处给她戴头上。他往后仰,拉远了些,这簪子看着……有点……不搭……徐朝眼神往下瞟,摸了摸鼻尖。

    鱼时眠唤来菱花镜,乐得自在地左右翻转欣赏。

    “别照啦,是好看的。”一道女声自廊下传来,是顾白兰在朝她喊话。

    鱼时眠眼光闪烁,撇去镜子,赶快迎上去:“什么时候到的?我怎么没听到动静。”

    “我和阿姐在一旁有一会儿了,是鱼姐姐光顾着照镜子,冷了我了。”顾泽叶从顾白兰身后冒出,也学着打趣鱼时眠。

    鱼时眠早先几天就邀了顾家姐弟一同过六月十一解魇,想着是要生招待两人。可这时疏忽没注意到两人早就到了,还是怠慢了,鱼时眠心里慌乱一瞬。

    鱼时眠叩指使了点力敲他脑门:“我哪里敢冷了你俩,快进来坐着。”

    顾泽叶笑嘻嘻地贴在鱼时眠右侧,同上溪雨榭。顾白兰故意慢了几步跟在后面,藏了半边身子在他俩后头,偷摸着端量安静坐在榭里的徐朝。她刚刚没看错,时眠和徐朝何时变得如此腻歪了?上回在河边那脾气还挺唬人的,这是改性了?

    感受到她探究的目光,徐朝直视过去,顾白兰草草地错开了眼神。

    鱼时眠取出早早为顾家姐弟做好的香囊,有一枚专是为顾白兰准备的。“香料里添里柏子仁、雪松,你夜里老睡不好觉,试试把它放在枕头下面。”

    顾白兰当下便收入袖中,温婉一笑:“太有心了,你给的肯定很好用,我心里念着都能睡得香些。”

    顾泽叶把头凑到她俩之间,眼神从顾白兰的香囊上移过,手上掂掂自己的香囊,鸟尾上翘,嘴衔果枝的纹样,神态娇俏可人,顾泽叶偷笑一声:“鱼姐姐,今年这香囊可不像是你的绣工呐。”

    鱼时眠清咳,端了茶水润润喉。“你就别拿着事为难我,这香囊好看你拿着也体面些不是?”说完,偷瞄了眼徐朝。徐朝低着头,摸了摸鼻子,也不怎么自在。

    “你别说话了,真是!”顾白兰拉了一把顾泽叶的胳膊,也是笑谈着。

    顾白兰压不住好奇,前头与鱼时眠瞎扯了好一会儿,还是把话题引到徐朝上。

    “徐郎,近日可健好?我听说都能挑水了。”

    徐朝早有预期地等到了她的话,她可是看了自己有一会了。“有劳挂念,先前身体微恙,如今都好了。”

    顾白兰捏个甜酥,送到嘴巴,“好了是喜事,时眠妹妹没为你少操心。去挑水可会受累?”徐朝自然答干活轻松,她又轻描淡写道:“鱼宅也不缺个挑水的,倒是缺个伴身的夫……”

    “呃!这个、这个味不错,白兰你尝一尝!”鱼时眠反应过来,眼睛睁大了,忙着端了杯手边的桃浆,放在她手心里,算是及时堵住她轻率的话。

    上回在花房她才跟徐朝说清楚,不会对他起旁的心思,此时顾白兰再提起,鱼时眠心里慌得不行,生怕又被徐朝误会了。

    顾白兰眼梢扬起笑看鱼时眠,把话都咽回肚子里,不语地小口抿桃浆。

    “时眠娘子为我劳心费神,我自当羞愧,在宅里能干些活多少也是一点,日日懒散着度日,我也难以自容。”

    顾泽叶一掌使了全力拍在他左肩上,用力捏了捏,毫不客气地大声说:“鱼姐姐可听到了,为了他心里好受些,也得让他多干活。这患疾的人啊,最忌讳心里憋着。”

    徐朝偏头看他,扯着皮,掀起僵硬的笑,转动肩头挪几寸,从他手心底下移开。

    顾白兰拧着他的胳膊上的软肉,顾泽叶疼得吸了口凉气,闪身到一边去了。

    “时眠头上这桃木簪子看着别致,哪寻得的精巧玩意儿?”鱼时眠头上的清雅木簪凸眼得很,顾白兰来时一眼就看见了。鱼时眠素来喜欢漂亮的,这簪子做工很一般,谁做的,不言而喻。

    葵儿瞟见鱼时眠红唇微启,又不知如何说,她便搭腔道:“娘子眼光真是顶顶好,这桃木簪子一支难求,是徐郎君为家主亲手做的。”

    “原是这般啊,徐郎真是心细手巧。”

    徐朝含笑着轻轻摆头,端起桃浆敬着她,一杯饮下肚。

    之后,顾白兰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游荡在鱼时眠与徐朝之间,明晃晃的眼神,看得鱼时眠都鬓角生汗,徐朝还是和个没事人一样,像是丝毫没有察觉。

    等到宴后天黑,徐朝回了东厢房,支走了顾泽叶,顾白兰眼神更加直白了。

    鱼时眠合上合枝居的门,搂紧薄衫子,抱臂扭头与顾白兰说道:“干嘛跟要剥了我一层皮似的,大热天的看得我发毛……我与他不相干……”

    顾白兰还没提徐朝。

    “好个不相干!你在慌什么?你在寻郎君,他对你也殷勤着。时眠,我倒很少见你像这样嘴硬过。”

    “什么嘴硬不嘴硬的?瞎说!”

    “得了,你心里敞亮着的,无需我多话。可我就是奇了怪了,怎么感觉徐朝性情多变,一时一个人样?看着心倒是不坏……你可让郎中看过他的脑子……”顾白兰手指轻轻点了点脑袋,玩笑话里掺杂几分认真。

    鱼时眠拉下她的手:“他托着病体,脾气不稳也能理解。”

    顾白兰撅嘴,故意惹笑说道:“好吧,你现在都会帮着他说话了。”

    鱼时眠勾着白兰的手臂,左右小幅摇摆着:“我帮他说什么话……”

    “反正你俩之间不像是没什么,其他人家正经夫妻间也不过如此了。”

    鱼时眠松掉她的手,穿到屏风后的坐榻上。从屏上的黑影看,她抱起隐囊,下巴搭在其上。

    顾白兰跟着她脚步,追着她说:“只不过……你们少了点怜我怜卿、缠绵亲热。”

    鱼时眠皱着眉头:“哪有你说的这样?是正经话吗?”

    “你试试?一个愿意挨着,怎么不大胆些,你向来是想啥做啥的,怎么还想这想哪,变得谨慎顾虑?”

    鱼时眠道:“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就成了山贼了?”

    顾白兰脸上泛着笑意,怕鱼时眠恼了,不扯这话聊了。她退出屏风,唤自己的婢子端出咸糕,鱼时眠闻着味就自然扭捏着出来了。

    顾白兰捂嘴笑得忘形:“嘴巴硬的人咬的动些,可要多吃点。都是我一大早做的热乎的,都吃干净了。”

    屋子里外的人皆笑出了声,鱼时眠吃着吃着也要发笑,亲昵地贴近顾白兰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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