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昨日鱼时眠贪嘴吃多了咸糕,早上起来便喊肚子涨得难受。在床上躺到午时,觉着身不自在,去了亭里晒日光。今日太阳难得温暖松软,本是出门溜达的好日子,可惜了。

    鱼时眠一只手按压着肚子,侧着脸瞧那日头,橙黄的日光打在她的侧颜,她半眯着眼,鼻子微皱。

    “娘子,喝点糖水吧。”她身边的老阿婆捧着暖碗,在她耳后躬身温声道。

    鱼时眠撇了了眼冒着热气的汤,又转回视线:“不想喝热的,先放着吧。”

    “娘子用点山楂丸也是好的,今个一早上街买的新鲜的,给娘子消消食。”

    “我待会吃吧。”

    阿婆半张的嘴又合上,还是放下了碗,偷偷往后瞟了一眼,阿婆身后的葵儿受到眼神就马上碎步到跟前来。

    听到身后的动静,鱼时眠也回头看过来了。葵儿低眉垂眼,羞涩腼腆,不敢看人,紧张地抿着嘴,虽然不是笑着,但喜色难掩。

    阿婆拉着葵儿的手腕往鱼时眠这边凑近,摆着笑脸道:“这丫头也不好意思和娘子说,托我这个老婆子向娘子开这个口。”

    葵儿双手在身前绞得发白,她的头低得更下了,更容易让人看清她抖动的睫毛,和露出的涨红的脖颈。

    鱼时眠看着她这模样也一时猜不出什么事,头次见她如此,心生奇怪。

    “嗐!这事是个喜事,瞧瞧,奴不应该这般扭捏的,奴就说了!葵儿这丫头啊,寻了个人家,想向娘子告几日假,回乡成亲!”

    成亲……鱼时眠眼神落到葵儿身上扫量,本忧心她有什么难言的苦衷,身上有什么不适,那可好,是件大喜事。满面春色便是如此了。

    阿婆推搡了一把葵儿“丫头!把头抬起来,大方地和娘子说!”

    葵儿扭捏犹豫、眼神慌乱的模样,鱼时眠也猜到了。许是葵儿怕给她惹了笑话了,毕竟她苦苦寻了这么久,也没到找个郎君,当奴婢的倒是先是找着了,葵儿不好意思开口。

    鱼时眠从未想过这些,并不会在意。

    “寻了哪里的人家?”

    “回娘子话,夫家是东芗镇的。”葵儿声音都是抖着的,她努力平稳着。

    “是奴老兄家的三儿子,人是个好的,也能干,不然奴也不会说给葵儿丫头不是?”阿婆在一边帮着说话。

    鱼时眠摊手,一侍女便拿来一个钱袋子,放在她手上。钱袋子还挺沉,放上来时,鱼时眠的手还往下压了压。鱼时眠也不看有多少钱,痛快地全给了葵儿。

    葵儿捧着沉甸甸的袋子,受宠若惊,惊恐欢喜地行礼谢赏。她再抬头退下时,鱼时眠盯紧了她脸上那一抹红。

    风轻轻,云淡淡,鱼时眠在亭子了坐了半日,日头渐下,身边的婆子催促着膳厅用饭。鱼时眠斜依石栏,愣神不想动。葵儿收拾好东西趁着天没黑也要走了,亭内外传着窃窃贺喜声,个个脸上染上喜色。

    众人聚在亭外长廊尽头,分着葵儿给的糖吃,一人掰一小块,吃的开心热闹。东厢房的客人也被分了糖,独是鱼时眠没有。没有人觉得从不愁钱的女人会贪这一口甜。

    宅子因为葵儿的喜事热闹一阵,今夜不似以往的宁静。这个家里,反倒鱼时眠成了最孤寂的人。

    鱼时眠躺在合枝居里,守夜的侍女被葵儿扯动了嫁人的心,在寝门外相互小声憧憬着。

    鱼时眠心里似鼓一样敲打着,并没有睡着。

    “我也老大不小了,也找人给我寻个人家,你说怎么样?”

    两侍女相互靠坐着,背对背说道。

    “好啊,帮我也托着相看相看。”

    “你急什么,你二婶不就是媒婆么!”

    “诶诶!!”

    背后的寝门突然推开了,夜里她们被吓一跳,声音拔高。

    她俩人被挤到一边,立稳后见是家主,赶紧整理仪态,急急跟在鱼时眠身后。

    “都怪奴婢疏忽,不务正事,把娘子吵醒了。”

    鱼时眠拂手打断,让她们不用跟着她。一个人出了合枝居。

    换做往日,门口的婢子也有偷懒闲谈时候,鱼时眠浑浑噩噩地也就睡了。这晚听着越来越心烦意乱,睡不下,她起身出去吹吹夜风。

    外宅的荷花池那处是个风口,晚上也没什么人去,鱼时眠罩了件披衫就去了。

    荷花花影摇曳,飘来的香风柔和,荷叶晃动,风掀过去还会发出簌簌的响声。

    没有睡着的不止鱼时眠一人。徐朝一身白衣,立在池畔,面朝荷花,手上拿着半块糖,嘴里还叼着一小块。

    香风吹起他的白衣,月光照在他身上,一下就被他吹鼓起来的长袖笼住,他就像是一道朦胧幻影,和粼粼水光一样不真实。

    鱼时眠不远不近地站在徐朝背后。

    徐朝背后长眼睛一样,回头一下就抓住她的眼神,“时眠娘子过来一起吃糖啊!”

    糖……

    鱼时眠目光从他脸上滑到他手上——讨喜气的糖。

    徐朝同她招手,她行至与他并肩处。

    徐朝朝她举起拿着糖的手,抬眉轻笑,她不动,只道:“你喜甜?”

    “还行。”

    “你喜甜?”徐朝笑眼弯弯地说。

    “一般。”

    鱼时眠接过那糖,没送入嘴,先是举起糖对着月光好好看看,再是掰一小块含着。

    “好甜!”

    “废……当然,糖不就是甜的嘛!”

    他脱下外衫,在地上摊开,边边角角都扯平整了,让她坐下。

    鱼时眠一坐下就被面前生得好的荷花挡去一半月光。不过也好,她老觉得徐朝像是把她盯在木板上看,这样避去他的眼神,省得变扭了。

    “我这还有糖,娘子拿着吃。”徐朝取下腰间的袋子,给了她。

    能坐的地儿就这么大,徐朝紧挨她坐着,这时再塞她糖吃,隔她更近了。她急急道:“我不要了!”

    “别和小孩一样贪嘴就不会烂牙。”

    “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吃吧!”她把脸撇到另一边,露出雪白透亮的脖颈,心急地推开他拿糖的手。

    眼神落在地上,怎么看得见手在推哪,结果连徐朝都没碰上,推了个空,没收住力,上半身往徐朝那边倒去。

    眼见她扑过来,徐朝眼疾手快地抓住她伸在胸前的手。她倾倒在他身上,温热气息扑打在他脖子上,他眼眸昏暗阴沉一瞬,撤了手上支撑着她的力,顺势倒下,假装被她扑倒。

    “呃……”俩人倒在地上皆是一声闷哼,传在无人经过的荷花丛里,听着旖旎暧昧。

    她趴在徐朝身上,光雾和晃动的花叶影子笼罩着两人,她现在很是庆幸着荷花生的高,黑黝黝的一团花影,让人看不清她臊红的脸。

    她这时想起葵儿来,脸上的红晕,同是春色,现是移到了自己脸上了。

    烧人得很,鱼时眠吐出的气息变得灼热,徐朝也是,鱼时眠撑起手臂,躲着他离近的脸。

    徐朝目光不移一寸,紧紧地盯着她的唇,她喜红唇,虽是黑夜里,但徐朝也能想象到她的唇是什么姿色。

    心里越想着,他越是想近些再近些,好让他窥得一抹颜色,可偏偏她起身了……

    突然一道粗混的男声:“你听见什么动静了没?”

    “嗯哈!”鱼时眠原是压着徐朝的胸膛站起来了,这回儿来人了,又被徐朝抓着手腕扯了回去,重新跌到他身上。

    “什么动静,没听到啊!”

    “你、你仔细听!”

    “没有啊,别吓我啊!你困傻了吧!”小厮踹了一脚同行的伙伴,揪着伙伴的衣服就跑,“快走快走,躺被窝里去!”

    多亏夜巡的小厮胆子小,换个胆子大点的估计就得闯过来看个明白了。

    徐朝启唇喘气,因为紧张而舔舐,唇上沾着水光。他手牢牢环着鱼时眠的腰,两人严丝合缝的紧贴着。

    他的手臂攥紧着,两人太近了,她的细发铺了他半张脸,落到他嘴角。鱼时眠呆愣地看着他微张的嘴,因为急促的呼吸,他的嘴细微地张动着。

    “七七八八的我都不管了,都滚吧!想做就做了!”鱼时眠心身回荡在胸腔中,暂且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地凑近徐朝的脸。

    被她的头发遮了一只眼,徐朝看不清她要做什么,只感觉到她离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能感受到她脸上的细腻滑嫩。慢慢接近着,细细感受着。再后来是她圆润小巧的鼻头,她颤抖的睫毛。

    突然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徐朝眼珠大瞪,脑袋闪白一片,四肢一下子酸软无力,眼睛迷迷糊糊地闭上了。

    “诶呦喂!”又是一声惊呼!

    鱼时眠瞬间清明,与徐朝迅速拉开距离,同时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响来。

    先前夜巡的两个结伴小厮又打道回来来。

    “哎呦喂,你是拿了她鱼家多少钱啊!还得回来一趟再看查!你小子别太认真咯!”

    “不敢来?你怕鬼啊!”另一人说。

    “你、你有病啊,大男人怕什么鬼、鬼嘛!”

    “好了没!这回瞧仔细了,别又来一趟,我可不陪你来了!”

    那人拨开鱼时眠和徐朝身后的那方长草,停在矮山石前探头左右张望,离他们藏身之地就三步之远,他没瞧见异常,说:“好了、好了,走吧。”

    夜巡的小厮一离开,鱼时眠几乎是同时从他身上迅速爬起,她站起来,银霜似的月光终于打在她脸上,徐朝才看清了。

    她眼下一片猩红,是急的、羞的、恼的,自上而下地看着他,眼里蕴着热气似的,快速掠过一眼后跑了。

    徐朝手肘搁在地上,还是原先那个姿势没动,他定定的,半合着眼,身上的余温告诉他,她刚走。

    鱼时眠跑跑又走走,一路不时敲打自己脑袋。可笑!刚刚居然要贴上去,她把反常、奇怪全怨在葵儿的喜事上,都是喜气冲昏了她的头脑,今晚差点没有把持住。

    回到合枝居,鱼时眠点了灯对着铜镜抚上自己的脸蛋,春色印满了脸,如何睡的下。这本就是燥气大的时节,鱼时眠又心烦不安的,这晚翻来覆去,寅初清凉了些,才睡着。

    醒来时,脸上的红是消下去了,没一刻又浮上来了——该死的徐朝,一早拿来的花还夹着一支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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