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想到去奥赛博物馆？”

    第二天见面时，洛基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黑色长风衣，内配卡其色毛衣，一条薄围巾绕颈一周，两端垂在胸前，下身是比较舒适的深色长裤和薄底皮鞋，很完美的搭配，就算逃命也会是逃得最优雅的那一位。反观瓦瑞特斯，冲锋衣运动裤运动鞋，像是只打算出门买瓶水的普通人。

    “这些年我在宇宙里四处游历，试图接手一些宇宙各地的业务，所以是旅行也是工作，来地球也是如此，奥赛博物馆有人在呼唤我。”

    洛基在时间平板上输好坐标和宇宙时间，屏幕上像素的分钟小姐摆了ok的手势，一扇金黄色的长方体便出现在两人身前，洛基率先进入，瓦瑞特斯想起，这正是那天被带走前看到的门，只需要一步的距离，便可以瞬间出现在另一个空间，他简直要惊叹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发明出这东西，甚至能够脱离宇宙，宇宙本身会同意吗？作为“宇宙生命论”的忠实拥护者，他的旧有观念稍稍动摇了一瞬。

    “检查一下耳麦，我可不希望到时候联系不上队友，然后再被斯图尔特批一顿。”

    门的地点设在奥赛博物馆暂时无人的一条走廊上，展厅内摄像头密布，不方便洛基进行前置准备，伴随着绿光闪烁，原本五官深邃的面孔完全变成另一副模样，但仍然不乏俊美，并且在他身旁，出现一个形象同样吸睛，风格却不同的人，很潇洒地自顾自离开，看动作和神态，不难发现他是洛基的分身。

    或许外在形象是洛基最后的底线，瓦瑞特斯并不意外，也跟着用魔法变换了自己的面容。白光褪后，他使用的只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不出意料获得啧啧两声。

    “嗯……毕竟是作为阿斯加德稀少的魔法派成员，如果可以，我认为你的品味应该再提升一下。”

    “选美大赛的冠军有您一人就够了，王子殿下。”

    “别再叫我那个。”黑发的神皱皱鼻子，鼻翼与嘴角间扯出一条浅浅的桥，彰显着主人的嫌弃。然而对瓦瑞特斯来说，他的变化是非常无厘头的，可惜洛基并没有自证的打算，态度近乎于“这些没有意义，虽然我很介意，但介意又如何呢？”。

    “说回正题，这条世界线出现了很大的问题，首先是，能够检测到康出现的时间段全部被未知信号屏蔽，无法直接在这些时间点开启虫洞门，TVA初步分析之后对其的报告是……如果在时间段开始前便蛰伏，那么在时间段期间将无法联系到管理局，亦无法传送回去，这次的不稳定时间段差不多是四分钟。”

    “赤裸裸的陷阱。”

    “没错，很显然这也是派我们两个来的原因，这是试用测试，新人。”洛基耸耸肩膀，不置与否，迈开双腿往目标地点走去，有路人频频向他投来目光，在和墙上画作的吸引力比试中获得胜利，诡计之神只是摆出受用的表情，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他人的注意力。

    “康是很恐怖的存在么？类似于天神？”瓦瑞特斯不明白，一个如此庞大的机构，脱离于宇宙之外，居然只是为了监测康这个存在。

    “冷静一点，只是一个凡人而已，野心勃勃、自大、有些小聪明还很麻烦，中庭人不都这样么？”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如果真是什么简单角色，他不认为洛基会遮掩自己的真容，还提前放出分身调查。

    展馆的空间很大，但用于冲突还远远不够，两人一路走一路观察可疑人选，在逛完大半展厅后，终于在莫奈的日出印象旁找到了瓦瑞特斯，银发的神在那时还身着西装西裤，愣愣地看着画作。

    目前距离不稳定时段还有半小时，洛基打个手势，示意观察附近。然而形形色色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瓦瑞特（为和主时间的瓦瑞特斯区分，此后所有其他时间线的瓦瑞特斯都以少一个字或者改一个字的方式来分辨，洛基同理）也从日出看到鲁昂大教堂的最后一幅，准备离开。

    “你说过康是突然出现在你身边的，但在此之前你就一点都没察觉？拜托，你好歹也是神，不是说会感应到有人在召唤你么。”

    “抱歉，我只会在他诚心召唤的时候感应到，如果停止呼唤，那么我也不清楚具体方位。”

    瓦瑞特已经离开，两人跟随，或许真的是很喜欢莫奈的画，他的目的明确，简直成为追寻追光者的人，流连于各张莫奈的画作前，最终停留在临终的卡米尔前。

    “你很喜欢莫奈的画？”展馆的设计真的很差劲，两人在人流中你来我往地穿梭，幸好有身高优势才没被甩开，在距离瓦瑞特五米外的地方停下。

    “你知道，上了年纪之后就会喜欢回忆过去，而大多数情况下，唤醒记忆的契机无非是光、温度、气味。说到这个，你怎么会知道莫奈？”

    “天呐，你的观察力全都用在罪人身上了吗？”洛基翻个白眼。

    “你没有注意到刚刚楼下的某些展厅内，某些画家们的某些'合照'内，有一个格外熟悉的身影吗？严格来说，这里有些画作都是靠我当初资助的。”

    “你是指那些裸神？”

    “……学院派的只有一部分。”

    瓦瑞特斯轻轻笑了，看起来这位小王子也有不为人知的有趣一面，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惹人烦。

    距离进入不稳定时间段还有两分半，瓦瑞特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打算，如果不出意外，异常康即将出现，两人不约而同地绷起精神，耳麦内响起分钟小姐信号不稳定的提示音。

    也就在此时，展厅内突然出现一个年轻黑人，没有任何特点，穿着甚至称得上邋遢，但几乎同时，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一个是因为对这张脸的记忆已经根深蒂固，剩下两个则是因为呼唤。

    “任务记录1：上午十点五十四分，异常康编号#177758出现于法国奥赛博物馆，与该世界线的瓦瑞特斯交流。”

    时间平板虽然联系不到管理局，但基础的功能还能使用，洛基打开记事本，进行语音记录，与此同时两人的耳麦突然开始播放音频，与其说音频，不如说是现场录音，瓦瑞特斯能听见麦克风内极轻的魔法震颤声，他的视线在目标周围扫视，不出意料看到最开始洛基放出的分身。

    “下午好，错误之神。”康率先打招呼。

    “下午好，是你在呼唤我？”

    “是的，没错。我做了一些错事，并且在思来想去后，决定请求惩罚。”

    瓦瑞特凝视着康，似乎是在透过躯体打量这句话的真实程度。

    “惩罚不是儿戏，失败的后果很恐怖，你确定吗？”

    “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失去了，如果传说中通过惩罚后会有奖励是真的，我认为值得一做。”

    “好的，那么如你所愿。”瓦瑞特抬手，摊开掌心，用魔法师的经典抬手动作为回应，不过既没有魔咒吟唱，也没有光芒闪烁的迹象，康就这么消失了。

    “……就这样？”

    “我一直都是这么说的，但是他们并不相信。”

    “当然，这不是传送，也不是变形，而是在没有无限宝石的情况下，直接将一个人抹消，而我甚至没有在此期间感受到魔法波动。”

    瓦瑞特斯摇摇头。

    “其实我也很困惑，这种情况前所未有，起初我认为是他没有通过惩罚，但……这和我一直以来笃定的失败情况不同。”

    洛基重新点开记事本，记录刚刚康消失的时间，录完后朝瓦瑞特斯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其实称之为惩罚，不如说是孤注一掷更合适。失败的惩罚就是彻底消失，连同整个存在都消失，包括其余人对他的记忆，生活过的痕迹。”

    “如果记忆会消失的话，你的猜测又从何而来？”

    “我有时候会突然发现自己到了某个地方，某个按理来说我不应该去的地方，并且没有前因后果。”

    “只凭这个？阿兹海默症患者也和你有同样的情况，你或许可以往那方向靠一靠。”洛基嗤笑一声，对他的说法不置与否。

    “好了，来听听我的猜想吧，大魔法师。第一，这个康发明了一个传送装置，而他并不信任你，所以在获得你的惩罚后第一时间把自己传走了。第二，他来自别的平行世界，而他所在的平行世界于同时间被管理局删除，所以他也消失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来找你寻求惩罚。第三，他通过了惩罚，并且获得的奖励与瞬间消失有关，第四，这个康不过是投影，类似于我的分身，是骗我们过来的诱饵，这也能说明为什么会有不稳定时间段。”

    瓦瑞特斯惊讶于洛基仅在短短的半分钟内就思考出了四种可能性，不过目前分析为重，比起惊叹，他优先提出第二种可能性中的疑惑点。

    “但是这个康的消失并不是第一次，按理来说，删除一整个平行世界后，他不应该只能出现一次么？”

    “这条我还没说完，或许这意味着，不止一个平行世界的康过来了，我们刚刚看到的康，是另一个。我猜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第二个康要来一个已经被打上标记的时间线，过去不是没有这种案例，借着前人的尸体当烟雾弹。”

    “……”瓦瑞特斯愣了愣，很显然他没有意识到这个中庭人的威力，不是一星半点的麻烦，很有可能是星系级别的麻烦。

    “好了，特工W-89，让我们再来一遍，看看能不能排除掉可能性二，我就不信还能有第三个康过来玩尸体叠叠乐。”

    四分钟早已经过去，他们现在能够重新联系到管理局，耳麦里传来熟悉的女声，为他们播报断联期间收到的数据，毫无疑问，时间线变动幅度是1以下。

    “你们没事吧？天呐，第一次觉得四分钟这么久。”属于小女孩的活泼嗓音传来，一扫先前的严肃氛围。

    “珍？”

    “嗯？是我，你是……瓦瑞特斯！”

    “太好了，你们两个认识，那就省得我再介绍。不得不说还挺厉害，严格来算你到管理局才半天吧？”

    好在珍不在现场，看不到洛基富有揶揄意味的挤眉弄眼，瓦瑞特斯用口型比个“rude”，并附赠轻轻一拳。

    “监测员Z-603，我们要准备第二次回溯，事情有些复杂，等第二次回溯完再把详细情报告诉你。”

    “好的，那么请在十五秒内离开该平行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