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

    时光荏苒,转眼八年过去。

    如叶绥所想,参加科举后,他一路高中,年仅十七便成功入仕,随后又在父亲及其朋党帮扶下,一路高升,官拜吏部侍郎,而今也不过二十有一。

    说来也算叶绥争气。吏部尚书并不与叶谷之辈同流合污,然而叶绥殿试时所做文章令皇帝大为赞叹,加之被叶谷买通的大太监在一侧美言,于是当场被钦点为太子少师。

    三年后先帝驾崩,太子继位,逢此关头,上任吏部侍郎忽感风寒,不过月余便撒手人寰,于是命叶绥上任。

    至此,叶氏在朝廷中一家独大之势已悄然形成。

    八年内叶谷暗自谋划许多,只是行事狡猾利落,故而朝中清流一派虽有所察觉,却无可奈何。

    再说江南这边,叶谷离江南一年后,接任江南巡抚的陈思良在外出体察民情时遇刺身亡,匕首桶穿了他的咽喉,当场毙命。陈思良一死,巡抚之位便又落回了叶谷一党手中。

    辞云阁愈发壮大,在江南算是名震一方的民间组织。名声一响自然便有很多孤女前来投靠,辞云阁也尽数接纳。

    这天,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年鬼鬼祟祟地扒在辞云阁墙头,四处打探一番,确定周围没人后,动作利落的一撑一翻,飘然落到院内。还未走出两步,便听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还舍得回来啊?怎么?今日茶楼讲的故事不合你心意?”青年回头一看,便见柳扶霜斜靠在墙边,怀中抱剑,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

    青年忙讨好地扯出个笑来,狗腿万分地凑了上去:“我错了嘛扶霜姐,下次再也不敢了。真的。”

    “这话我已经听腻了,没点新鲜的吗?”柳扶霜不为所动。

    “我也不是只听书去了,你看,我还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长乐坊的桂花酿,给秋蕊姐带了同聚楼的桃花饼,给雨青姐带了有缘阁刚上新的剑穗,给煜姐带了东方先生新出的曲谱”顿了顿,见柳扶霜面色稍霁,又接着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一定不再擅自离阁。”

    柳扶霜叹了口气:“惯会撒娇耍赖。”说罢接过桂花酿道,“其它的,你自行给她们送去吧。”

    停顿片刻,柳扶霜沉声道:“无忧,世道混乱,我只愿你平安。”

    “无忧知道,扶霜姐向来关心我。”青年忙点头应和。

    “油嘴滑舌。”柳扶霜睨了他一眼,又道:“少去听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是世人随意编排,用来博人关注的。”

    “扶霜姐也觉得他们胡说?”青年有些欣喜道,“我也这样觉得,他们说哥哥是个坏人,暗地里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我才不信。他是多么善良正直的人,我是知道的。”

    “沧海桑田,但愿如此吧。”柳扶霜不置可否。

    这名名唤无忧的青年便是几年前本该身死的男孩。

    八年前的中秋当天,高茹得知叶绥要将男孩送走,便猜测男孩恐有性命之忧,于是暗地里请求赵驰炀留男孩一命,给男孩喂了能掩盖呼吸脉搏造成假死之象的药丸,又命自己贴身侍女文秀暗中将其送回辞云阁。

    而另一边柳扶霜刚把叶绥送走,便听阁中姐妹求助,说是一个不留神,让男孩走丢了。

    “两个都麻烦的要命。”柳扶霜闻言,捏了捏鼻梁叹道,“麻烦阁中姐妹都去附近找找,他一个孩子,应当走不远。”

    就在众人焦急寻找时,文秀抱着受伤的男孩赶到辞云阁,求见柳扶霜。

    得知文秀身份,柳扶霜轻笑一声道:“今日倒是热闹,人人都往我这辞云阁聚。贵夫人遣小娘子前来,又是有何指教?”

    文秀露出掩藏在斗篷下的男孩,低声道:“我家少爷将他托付给您,还请您多加照看。”

    柳扶霜并未接过男孩,只问道:“怎么都来托我照顾?既然已经将他送走,还管他的死活做什么?”

    “夫人交代,这孩子可能将是少爷遗留在世上的,仅有的良知。人若失去良知,便与豺狼恶鬼无异。夫人不愿见少爷变成那样,故而想保住他的性命。”

    “既然担心他的安危,那么将他看管在身边岂不是更好?”柳扶霜又问道。

    “老爷有意培养少爷,定会派人监管,夫人也难得自由,养在身边多有风险。”文秀低垂下头,屈膝行了一礼道,“夫人听闻您为人最是侠义心善,便想着求助于您。”

    “柳某人可担不起如此美誉。”柳扶霜言语仍是冷淡,却已伸手接过男孩道:“劳您回去禀明夫人,你家小公子将他托付给我,我自会照看,保他无虞。只是良知一事,是你家公子自己的选择。将身负他人良知如此重担,施于一个半大孩子身上,你们可曾问过他的意见?不觉得过于残忍吗?”

    “夫人只是要他活着。”

    “是么?倘若他成长为一个十恶不赦的亡命之徒呢?”

    文秀不再言语,若当真如此,想来高茹只会先他人一步除掉男孩。

    既为良知,便不能不光风霁月、清正良善,如若不然,倒不如除之而后快,以免为虎作伥,徒增孽障。

    柳扶霜见文秀如此态度,嗤笑道:“请夫人放心,我会悉心教导他,只是还请夫人权当这孩子是死在今日。”

    文秀得到保证,也不再多留,道谢后便匆匆离开。

    文秀走后,柳扶霜将男孩安置好,有些怜惜地摸了摸男孩的发顶,沉吟片刻道:“想来叶绥也不愿你被卷入这诸多纷扰……便叫你无忧吧。”

    几日后,柳无忧清醒过来,伤还未好便着急要去找叶绥,只是刚一起身便被柳扶霜轻飘飘摁倒下去。

    “我要去找哥哥。”男孩挣扎道。

    “你哥哥让你以后跟着我。”柳扶霜交代道,“不要让他为难。”

    柳无忧闻言,咽下后续不甘的话语。他沉默地不再反抗,只觉心中无比荒凉,茫然而飘忽的风从他灵魂的洞口呼啸而过,他被迫倾听那风的咆哮声,好像是对于他被遗弃的尖锐嘲笑。

    “那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吗?”片刻寂静后,柳无忧仍是不死心地问道。

    “待你长大后吧。”柳扶霜见他面色惨白,颇为不忍地哄劝道,“他令你随我在阁中学习技艺,若是表现良好,你自然会再见到他。”

    心原上的风骤然温和下来,空洞仍在,但也只是缓慢地轻抚过破开的、崎岖的边缘。柳无忧仍然心存惶惑,但有了期待便不免踏实许多,于是他安慰自己,他们总能再见面的。

    “我要快些长大。”柳无忧这样想着。他看着成年的星光,透过云层遥远地洒在地上,他奋力奔跑,如同上古传说里追日的夸父,期待能早日摘取重逢的果实。

    时间却不会因为个人的意愿改变流速,于是柳无忧只好耐心地等待,跟随着柳扶霜的教导,认真而又勤苦。叶绥从未要求过他什么,这唯一的期待,他不想让叶绥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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