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你要办,办什么来着?”秦姝看着裴云写好的帖子,有些不解。
“二老大,老大是要办一个,一个什么文学艺术作品交流会。”阿生记忆力极好,过耳不忘。
“文学艺术作品?那像我这种,不怎么精通学问的人,能参加吗?”秦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勤练武艺,学问方面稀疏得厉害。
“当然可以。”裴云将写好的请帖递给秦姝,“只要收到我的帖子,都能来参加。”
名为秋日宴的文学艺术作品交流会,定在了国公府的后花园,裴云邀请了几位小有名气的文人,画家名手,还有一些官家小姐公子,其中就有那日秦姝眼熟之人,临越的小皇子季渊。
秋季正是蟹肥菊黄之时,满园的菊香,映衬着一众年轻面容,更添几分秋色。
裴云与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后,径直走到季渊面前。
“非常感谢殿下能来此处赴宴。”
“裴公子的话本,在我们临越可是家喻户晓,我也是喜爱非常,能有机会能与你见上一面,怎么能错过呢?”季渊笑意盈盈,看不透心思,“不过,裴公子你身为国公府独子,这般公然邀请他国皇子入府,也算是胆识过人了。”
裴云听后,脸色一僵,自己一心只顾着命簿之事,竟然忘记这一层关系。
见裴云脸色一下僵住,季渊忍不住捂嘴偷偷笑出声来。
一旁的男子看着捂嘴偷笑的季渊,一脸无语,开口道,“裴公子莫要担心,在下澹思衡,是殿下的侍卫,殿下与我今日是私下前来,并无人知晓。”
裴云这才放下心来。
“说吧,裴公子此次相邀,是有什么事吗?”季渊依旧是一副狡黠的样子。
这小皇子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脑子这么好使,裴云正想着该如何开口,让秦姝能不露痕迹的跟他见上一面,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阿兄!”
一回头,只见秦姝一身墨绿色长袍,腰配长剑,竟是一身男子装束。
裴云见此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阿姝,你今日怎么这般打扮?我给你准备的月白色长裙呢?怎么不穿?”
“啊?刚刚我在后院舞剑,张画师来了,他想给我画一幅剑舞图,所以我才特意换上这身衣服的。。。”
“这位是?”一旁的季渊看着眼前两人一问一答,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位是舍妹,秦相国之女,秦姝。”
秦姝看清眼前之人,也是一惊,“你不是昨日,福运楼下那个外邦人吗?”
季渊看到秦姝后,也笑着开口,“原来是那日楼上窗内的小姐,幸会幸会!”
裴云看着季渊,他这是认出来了?
还没闲话几句,宴席就开始了,丝竹之声悦耳,一只只肥硕的螃蟹被端了上来,众人坐在菊园之中,皆是欢声笑语。
裴云特意给季渊和澹思衡留了一个偏僻幽静的位子,让秦姝在一旁作陪。
临越地处西南,鲜有食螃蟹的机会,澹思衡看着眼前这个甲壳坚硬的东西,一时不知该如何下口,季渊倒是吃过,但也都是别人剥好了后,才递给自己。
秦姝见状,热情地教起了他二人如何吃螃蟹。
季渊不屑于学这等方法,只准备好一张嘴,澹思衡却是饶有兴致的,一步一步跟着秦姝学习。
裴云在不远处,吃着螃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突然他反应过来,临越皇子悄悄来大雍,又应邀来到裴府,定然不是巧合,只是不知道所为何事。
想到此处,裴云放下手中的螃蟹,端起酒壶,径直来到季渊这里。
秦姝早就跑不见人了,澹思衡正给季渊剥螃蟹,裴云举起酒杯,“蟹肥菊黄,正是好时节,我敬二位一杯。”
一口酒下肚,竟勾起了裴云止不住的咳嗽。
“裴公子是患了咳疾,既然咳嗽未愈,不必这样。”澹思衡开口劝到。
“无妨,今日兴致高,喝一杯也不碍事,倒是二位,远道而来,不会仅仅是为了赏秋景吧。”
季渊闻言眼神一凛,澹思衡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无碍,便开口说道,“不瞒裴公子,临越现在并不太平,我们此番悄悄前来,也是无可奈何。”
“不太平?”
“临越国主几日前已身亡,过不了多久,我大哥就会登基,继而会以弑父之名,下令诛杀我。”
这几个字,听的裴云是胆战心惊,临越国主一死,下一任国主看样子是落不到小皇子头上,但他二人此刻能来到这里,也不简单。
“临越老国主身亡,新皇登基,小皇子此时来大雍,是作何打算?”
“我想借兵大雍,助我平内乱,待我登上皇位,第一时间,会全力配合大雍,合击奚国。”
裴云听了季渊的话,恨不能直拍大腿,对了,就是这个味儿,纵然是高高在上的命簿,最终也逃不过狗血的剧情。
“我帮你们!”
裴云此话一出,也让季渊和澹思衡大吃一惊,他们没想到,仅仅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护国将军之子,就这么容易同意了。
三人借着宴席有密谋了好久,最后季渊和裴云双手紧握,似多年好友般,依依不舍道别。
第二日,裴云找了个机会,将事情告诉了父亲。
护国公裴玄年少之时也曾饮马翰海,但无奈年事已高,裴家军后继无人,再加上天子重文抑武的国策,更是导致,多年来,奚国在边境肆无忌惮,烧杀抢掠,捕杀百姓,日益骄横,大雍曾多次派兵,皆无功而返,边境百姓深受其害,却无力反抗。
裴将军毕生所愿,不过是将奚国赶回荒山,现下听了这个消息,他一面埋怨儿子做事太过莽撞,欠考虑,一面匆匆整理衣服,准备进宫面圣,商议此事。
这一去便是三日,裴云在家中越等越焦虑,只觉得自己做事确实太过莽撞,如何就能轻易答应,毕竟打仗不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而帝王之心更是深不可测。
正当裴云懊悔之际,裴将军终于从宫中回来了。
“父亲!”裴云赶忙上前,搀扶住已经有些年迈的裴将军。
“商量了几日,陛下终于决定出兵了。”裴将军脸上既有欣喜之情,也隐隐露出一丝遗憾,“可惜我年事已高,没机会亲自带兵,征战沙场了。。。。”
说罢,裴将军看着裴云,再次开口,“这次,陛下钦点阿姝,让她带领裴家军,配合左将军封阳,一起带兵出征。。。。”
裴云听后愣了半晌,他曾想过,秦姝这一身剑术,早晚是有用武之地的,但在听到小姑娘要上战场后,还是一时无法接受。
“必须去吗?”
裴将军点了点头,“陛下此举,亦有将裴家军,卸下裴字的意图。”
裴云心中一凉,自己竟然主动给皇帝递了一把,刺向裴家的刀。
“父亲,对不起,是我,是我的错。。。。。”
看到裴云一脸自责,裴将军笑着安慰,“不必自责,不过是早晚的事,再说裴家军上下一心,无论在谁的手里,都是护佑我大雍百姓之师,只不过这场仗结束后,我差不多也该解甲归田了。。。。。”
“父亲。。。。”
“无妨,忙碌一生,年老之时,咱们一家人能找个清净之地,也是福气。。。。”
“好,到时候,我一定要给咱们,挑一处山最清,水最秀的宅院,天高地阔,咱们一家人定能长长久久!”
十多年的相处,让裴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全融入这个身份中。
“父亲,在这之前,我想先陪阿姝一起。。。。”裴云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自私的,战场上刀剑无眼,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裴云,不应该让裴云置身于危险之中,但他就是放心不下,放心不下阿姝,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她去战场。。。。
裴将军看着裴云,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没在看他,继而重重叹了一口气,“想去就去吧,你母亲那里,我会替你劝劝的。你十岁开智,于你,于我们而言,这都是老天爷的赏赐,你想要做什么,自然有你的原因,我不会阻拦,但是,你一定要记得,无论何时何地,生命都至为珍贵,无法重来,你要保护好自己,也要保护好阿姝。。。。。。”
结束了氛围沉重的谈话,回到屋里躺下的裴云,脑海中纷乱无序,他不知道,自己这的一行为,是主动对命簿产生了影响,还是,自己也不过顺着命簿的安排,一步一步往前走。。。。
出征之日很快就到了,自裴将军从宫中回来后那一日,秦姝便被秦相国接回了相国府,裴云再未见过。
今日,裴云凑到送行的百姓中,远远就看到一身戎装的秦姝,她身姿本就高于寻常女子,此刻从背影看起来,似乎比一旁的左将军封阳,更显英姿飒爽。
裴云心中有欣喜自豪,也有一丝落寞。
送走大军,又过了几日,裴云将一切收拾妥当后,最后还是准备悄悄离开,免掉那些离别伤感,或许能让自己走的干脆一些。
谁知,一出门,就看到裴将军和裴夫人,带着裴老太太,早早就在院中等着他。
“这怎么都出来了哈,外头风大,奶奶你快回去,仔细吹着风了又头疼,孙儿不在,谁给你揉。。。。”
话还未说完,裴云就发觉不妥,赶忙住了嘴,裴老太太拄着拐杖,嗓门洪亮,“臭猢狲!说你胆子大,什么都不会,就敢去上战场,怎么现下,又胆子小的想要偷溜?”
裴云被勾出来一丝离愁别绪,赶紧开口,“爹娘,你们赶紧扶奶奶回去吧,我这么大人了,一会儿在这儿要是哭得稀里哗啦,多不好看啊!”
“没事儿,我裴玄的儿子,有胆有谋,就算是哭,那也是英雄落泪,豪气冲天。。。。”
裴云听了这一番话,是又想哭又想笑。
“临越气候好,对你这咳疾应该能好些,还有,你胃不大好,莫要饥一顿饱一顿,落下病根,往后。。。。”裴夫人突然说不出口,终是忍不住,扑在裴将军肩上哭了起来。
“爹,娘,奶奶,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也一定会带着阿姝,完完整整的回来。。。”
说罢,裴云不敢再做停留,怕自己狠不下心,割舍这一切,她对着众人,拜了三拜,转身离开了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