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梧被江岛默叫人车送回了家,来去的布置都一样,唯一不同是身边那个叽叽喳喳讲笑话的女孩不在。
江情一整晚都没回来。萧梧看着报表不知不觉坐到天明,期间他翻开了匆匆看过一眼便合住的江情背调。
他并不认可江岛默的想法。
他看过江情绘就的插画,是很标准的商业插画,画风多变,可清新可华丽,场景到个人无不精细。而她个人账户上发的日常作品,更是灵气十足,用色彩调动情绪。很难想象这不是一个专业生的手笔,江情将这当做饭碗完全端得住。
或许江岛默从未看过江情的作品,或许看过但依旧觉得不是正经靠谱的工作。
他先前从未见过江岛默如此咄咄逼人的样子,明明在谈判桌上是高深莫测的商人,却在家里像个掌控欲爆表随地撒泼的老头。
脑海中莫名浮现那道委屈细瘦的背影。
她该怨恨自己的。
白日,萧梧稍微补觉,转眼被敲门声惊醒。
阿姨上门做饭了。
这才记起已是初三,护工昨日向他多请了几日假。
李阿姨发现少了一份糟肉,笑问:“老板,这顿要不要再热一份?”
吧台前的温情当时觉得顺理成章,现在看来是二人相敬如宾关系破裂前的宁静。
萧梧又被阿姨唤了一声,才晃神道:“不太有胃口,吃点清淡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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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情黑着熊猫眼,趁许辉转身看风景就要眯一会儿。
昨天本来睡眠不足,精神还遭受了江岛默一番魔法攻击,她找连江吐槽,结果又丢人地哭了半晌,后半夜昏昏沉沉睡去,还要起个大早接机许辉。
好不容易要把他送到酒店休息了,许辉容光焕发说他预约了两个景点,今天一天逛完,晚上再去南锣鼓巷打卡。
江情觉得自己今天浑身遭罪,从睡眠到精神到钱包到舌头……
许辉在雍和宫烧香的时候,江情蹲在柿子树下虔诚地点头,盼着雍正快带着她舅穿越吧,好能解救她于水火之中……
出去后兜兜转转,许辉走进一家店挑起了手串。
江情对花花绿绿的香灰琉璃手串和宝石玛瑙手串也很感兴趣,试戴了几个衬得皮肤白皙细腻,手腕盈盈一握。
比起这些,江情更爱它们代表的吉祥寓意,给人生出几分逆天改命的可能性来。
可惜没有特别合眼缘的,她转头看向许辉,对方拿着一串仔细端详,笑着说:“这是沉香木的,情娃你闻闻。”
深褐色的手串散发着自然的木香和油脂香,江情实话实说。
许辉显得很高兴,爱不释手地问了价格。江情眼角一抽,还真贵。
她随手一指角落里的一串,老板拿出来给她看看。红褐色的手串光泽油亮,纹理清晰,质地光滑细腻,掂量时有明显的坠感,戴到腕上时珠子轻碰发出金属般的清脆声响。
光那一声脆响,江情就觉得不便宜了。
许辉端详片刻,对着老板感慨:“小叶紫檀啊,品质很好啊!”
老板嘻嘻笑,蛮不在意:“一般般啦。”随口报出价格。
江情含笑放下,不知为何,一眼瞧中这串珠子。
大概是觉得它很适合缠在某只骨骼突出的手腕,白皙皮肤下青筋脉搏跳动,积攒着蓬勃力量。
随着胳膊起伏,深红逐渐裹紧透露危险讯息,又出现在层层叠叠的床帐中,伴着粗重喘息和婉转低吟而晃荡。
像是会缠在递来纸巾的手上,氤氲泪的湿意。
江情兀自转头盯着店外的天空,瞪大眼睛默背伟大健康的价值观箴言。
可恶,已经这么不分时宜了吗!
回去就戒。
库存全删了。
算了,女人别对自己这么狠。
真的戒。
嗯。
等陪着许辉吃饱喝足,踩完他所有精心规划好的坑,江情悲喜交加,终于能回家了。
北京管制严峻,不能放鞭炮也不能烧纸钱。许辉烧了柱香,凝望许萍的照片很久才回神说可以撤了。江情依他,餐桌潦草收场,没敢和许辉说她压根觉得许萍没来。
江情陪着许辉又喝了酒吃了菜,直到撑得慌,才终于把烂醉的舅舅塞上车发往酒店,听对方迷迷糊糊还念着“姐姐”。
四十多岁早已各自成家立业,小家一再分割为更小的家庭,那在他们心中,到底原先的亲人重要,还是后来的伴侣孩子更重要呢。
江情觉得自己还没有变成一个大人,因为她明明都身处这一阶段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只是因为舅舅丁克的原因吧,所以流露出对母亲更多的爱与在乎。
只是为何活着的时候难见一面,生死相隔了跑得这么勤。
天空黑得透彻,江情在楼底下坐了很久,直到两手冻得僵硬才魂不守舍回家,她突然很想和萧梧说句抱歉。
昨天说好出门不方便,她护送他,结果自己落荒而逃。
刚刚连江打来电话知道了她的想法,破口大骂:“他做你那爹的伥鬼,你还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他腿残了又不是瘫痪了,爬也能爬回来!”
江情说:“哎呦,这不是一码事,你又不知道我这人爱胡思乱想的……我压根没在乎他维护不维护我的,他又不算我的谁,好吧,好像有点关系,但我对他没那么多期待行吧。”
“我服了,你明天就开始学做个奇葩,把这些莫名其妙的负罪感都甩的干干净净!”连江气得挂了电话。
江情进门的时候,屋子里黑暗未点灯,她垂头丧气往屋里走去,路过萧梧房间,鼓起勇气敲敲门。
无人应答,还上了锁。
啊?冷战吗……
北方气候干燥,萧梧不出汗不出门,连灰尘都少沾染。这几日护工不在,他一直自己笼统擦拭一下身体,今天实在有必要洗个澡。
有这几日盛水擦身体的经验,他觉得泡在浴缸里洗澡也不是什么难事。
艰难脱掉衣服,他甚至不敢把眼神放在自己的腿上。他努力把自己搬进正在放水的浴缸,发际因为上肢运动渗出一层晶莹汗液,臂膀肌肉贲张。
未料浴室地板湿滑,轮椅稍微向后一滑动,萧梧当场失去平衡——“嘭!”他的后脑勺撞击到地面,天花板在眼中神秘地旋转,丝丝缕缕的疼痛侵入每处肌肉,萧梧抿紧唇忍住痛尝试直起身体。
“砰!”
穿堂风呼啸而过,冻红了脸的江情一脚踹开房门,神色紧张,慌张地跑了进来——“啊!不好意思!”
这下脸是真红了,全身上下都烧了起来。
转过了身,但旖旎风光似乎还在眼前。
花洒翻倒在地喷洒出细密的水柱,男人赤裸呈现在浴室洁白的光线下,在水的光影下,皮肤苍白,眼眸漆黑,发丝晶莹,摔倒在地的皮肤暗处覆盖薄红,暴露于亮光下的结实肌肉紧绷。
他看向自己,眼中是平日从未见过的惊慌,一瞬之间,好像每缕气息都有对方的水露味儿。
那处蛰伏着不见生机,却从可观外表下,能窥视到其中蕴藏的蓬勃精力。
江情觉得她一定是被神秘力量控制了,否则她怎么会脑回路短路,觉得当下真是为昨天道歉的良好机遇,咧着嘴说:“我扶你起来吧!”
萧梧紧急拽过浴巾堪堪盖住下身,浴巾浸泡在地面漫延的水流中,他睫毛扑闪看不清神色,声音有些嘶哑:“不用。”
“哦哦……那,那你自己起,我,我给你把衣服套上……”江情慌张跨过他的两腿关掉花洒,找出浴袍。
等待半晌,萧梧垂着头,扶着浴缸道:“你出去。”
“啊,啊?你这能起来吗,我帮你吧……”
“出去……求你,江情。”
江情睁大了眼,她有些尴尬,感觉自己又给别人添了大麻烦,在心中唾弃——要你多管闲事,别人根本不领情!转头却也明白萧梧的难处,一个人最脆弱、难以反抗的样子被呈现给一个陌生人,想来滋味并不好受。
她讪讪一笑:“那你要帮忙了再叫我哈。”
转身向外,不料浴室早已“水漫金山”,她一迈脚就滑倒向后倾去,只余一声空旷的“啊——”。
胳膊肘撞到地面传来刺激的痛感,尾椎麻麻木木得泛着疼痛,江情后脑勺枕着绵软布料,想着一定摔青破皮了。
她恍惚抬眸,看到的是撑着地面立起上身的萧梧,眼含震惊,水珠滴滴流淌划过下颚,顺着起伏的胸膛,凹凸的腰腹,点连成线,流进人鱼线的暗处消失不见。
目睹水珠消失在眼前,江情面色正经,保持着姿势问:“你吃了吗?”
萧梧看着面色赤红,神情恍惚的江情,答道:“吃了。”
“吃的什么?”
“清汤面。”
“哦。”
江情扶着尾椎爬起来,若无其事蹭过凹凸的腹肌,起伏的胸膛,蹒跚着向外走,说:“你慢慢吃,我去洗个澡。”
良久,萧梧坐在地上不知道想到什么,笑骂:“蠢死了,疼成那样还想着摸两把。”
弥漫着水汽的浴室,低喘不断泄出又散进朦胧的水雾里,江情已经过了夹腿的年纪,小巧的器具灵活运作,带着她不断攀上山峰……放下手机,她叹息,身边放着这么个男妖精,她可怎么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