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外，深秋的枫叶红的像血，又在叶间挂着昨夜未融的风霜，不知是不是被风撞击，发出干涩生硬的金属声。
“张大人有事耽搁了，马上就到"侍从站角落的光影里，卑微的弯着腰，声音却是不见一点慌张。
“不急不急”赵江立刻违心的应道。
已经半个时辰了，张怀柔还没有来，赵江硬着头皮坐在那里，手不禁握成了拳头，“呵呵，都说他每天都在找死，但真是阎王要他三更死，不肯留却到一更啊，真是嫌自己死的太早!
赵江和侍从两人一站一坐静默无言，气氛逐渐变得尴尬，谁都又倔强的不肯打破这沉默，任案前的烛火一点点融下红蜡，再滚落到案台上。
他分秒数着这难挨的时光，心里恨不得给张怀柔千刀万剐。
“陪着女皇陛下晚来了些，大人不介意吧””拐角的阴影里终于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又如同鬼魅似的悄无生息走到了他的身后。
“御史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赵江笑着应道。
“大人喜欢什么刑罚啊?”
赵江听了表情一怔，脑袋突然机械般的转不动了，接着便涌上来无尽的恐惧。
“什么意思，他问自己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脑海里快速划过自己任官后做的事情，他们没有交集，他也格外避开了他的人，甚至有时还开了例外。
“竹刑”他声音里还是有掩饰不住的颤抖却慌乱地回答了他。
张怀柔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戏谑。
赵江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在耍自己，觉得血液立刻就涌了上来。“自己家族时代为官，深受历代皇帝倚重，就算如今妖女掌权，他一个靠爬床上任的酷吏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的！”
想明白了后，他突然有些恼怒，自己刚才竟被他给唬住了。
“阁下这么年轻就走到了今天，再对哄人有些热情的话，日后前途必不可限量”
张怀柔听见他在阴阳自己，却一点也不恼，弯起眉毛道“任何东西都需要热情才能办好，在下最大的热情就是看那些高官士族宁死不屈，铮铮铁骨的模样，好奇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我这铁铸的刑具硬!”
御史心里升起一阵寒意，猛地回头看见了一张色如桃花的脸，正在向自己笑着。雪白的脸，漆黑的瞳孔，血色的唇，让他无端想到了上坟扎的纸人，在这昏暗跳动的灯光里，却多了几丝喘息，平添几分诡魅。
“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在这一刻有了诡异的具像”
“张大人，我们现在去看看犯人如何？”
“陛下让您来参观，在下自己当竭尽全力”他弯着腰，笑眯眯地做了个请的动作，赵江却感到后背的汗毛几乎都要倒立起来了，会咬人的狗不叫。
好像这牢里的晃动着的灯光又暗淡了几分，地下的寒气一下子开裂的墙缝里渗进许多。
灯光突然不安地闪烁着，赵江抬头看，只见棚顶有一只巨大的飞蛾正扑扇这翅膀，折腾来折腾去。
赵江站在门口，向里面望着。
那是一条长长的通道看不见尽头，一个候在旁边的狱卒弯着身体，从腰间数把钥匙中取出一个，铁锁晃动着发出金属撞击的声响。
“这里一般不关犯人，只审，因为他们一般都活不过三天”张怀柔似是怕他无聊耐心地解释着。
赵江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大步朝里走去。
他刚迈了几步，就被逼的停了下来。明明只搁了一道铁门，却像是两个世界。那边昏暗却是生机，这边幽身也是死亡。
赵江皱紧了眉头，用手捂住了口鼻，厌恶防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里面的味道很杂，血腥味，腐烂味，还有常年不见阳光的稻草呕出来腐朽的气息，漂浮缠绵在空中，简而言之是死亡的味道。
他和张怀柔并排走着，他们每走一步，烛火就亮一盏，显得里面更加漫长阴森，仔细听还有水滴不断敲打的声音。赵江更加讨厌了，他知道里面有不少是流血的声音。
感觉分外诡异，里面很大，无数细碎的呻吟声如同黑夜里涨潮的海水，密密麻麻地向他涌来，泪漉又黏兮。
他不知道跟张怀柔走了多久，他的脚步都有些踉跄了，或许只是因为他太厌恶这里了所以觉得格外漫长。终于在一间牢房里停了下来。
门被打开了，里面的十字架上绑了好几个人，他们都衣衫破烂，垂着头，一动也不动。跟在后面的狱卒径直拿起水桶，大迈了数步，将冰冷的脏水向最左边架子上那人泼去。
“谁...谁!”那人一下从昏厥里清醒过来
他身体突然剧烈抖动着，猛的抬起油垢破烂的长发，眼睛冒光，死盯着他们方向。
犯人陆陆续续地被浇醒。
其中一个还吊着一口气，只见呼不见进，呼吸声大的吓人，可见肋骨的胸腔高高起伏着，见他们进来了，更是耗着生命最后烛火破口大骂“你个该阉的东西，竟然敢断了天下人读书的种子，凌迟剥骨，千刀万剐”
赵江立刻扭头看向来俊臣，只见他一点也不恼，仿佛早就习以为常。慵懒地倚在铁门上，抬起了手里的竹简和毛笔，粉白修长的指尖握着随意用朱砂勾画着什么，玉手朱笔，定人生死。
明明全程不超过五分钟，赵江却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他却觉得他的脚步一下子沉重的几乎迈不开距离，呼吸都变得费劲。
他认识被绑在带刺十字架上的人，废太子的老师，天底下最博学的人。
赵江在心里大喘了一口气，终于要上去了。
赵江在来的时候就看见有个白衣服的女人领个孩子在门口台阶上疯狂磕头，只不过刚才干干净净，现在已经头破血流，满身血渍。
殷红的血液顺着花白的岩石，蜿蜒着流了好远，伴着三岁稚女的哭声，格外悲惨。女人跪着的旁边还有数个模糊的血印，大的套着小的，深的盖着浅的，令他惨不忍睹，
“他们是谁？”
来俊臣一下子就笑了，肉眼可见的心情相当不错。如春风掠过荒野，又如满城梨花绽开，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温柔道“她们是即将被抄家的傅绒家眷”。
“傅绒..赵江一惊，心里又立刻感到悲哀“傅绒可是开国元勋的子孙，前几年又在殿试中一举夺魁，一首《骊山赋》直接名扬天下，世人称颂，不愧在的贤臣名门，江东贵族。国运鸿昌，才能天降紫薇星！
可是这短短四年里一切都变了，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
如今妖女掌权，得罪了小人竟获得如此下场”他心里难受，又不禁有了兔死狐悲之感和惜才之痛。
“大人脸色怎么这样白，莫不是身体不适?”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语气中的随意，好像在随手捏死一只蚂蚁，他掩饰这神色里的同情，看着地上的一对母女，知道可能今天晚上乱葬岗就会多出两具带着余温的尸体。
“大人慢走，在下就不相送了”
赵江下意识地瞪了他一眼，突然反应过来不可，又硬生生的收了回来。来俊臣不知看没看见，仍笑眯眯地瞧着他。
“那就后会有期”
第一天夜。
让她走，我从你，从你...”白羽飞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后，觉得自己二十一年作为男人的自尊轰然倒塌了，塌的彻底，任自己满手鲜血也再也拼凑不回来了。
旁边的男人恍若未闻，扭头笑着跟少女不知说了什么，又转过来小心翼翼地湊在他耳边恶意道“晚了”。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夫妻，青梅竹马，还是...”男人戏谑地看着他，毫不掩饰表情里的玩弄。
床上的男人始终紧闭着眼睛，死咬着苍白的嘴唇一副拒绝回答的模样。
来俊臣看见了也不恼，转头弯着桃花眼“那你说”
姑娘起初看见他，还有些抑制不住的脸红，虽恐惧害怕，还到底有几分羞涩，尤其是他靠近来同她说话时，她还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呼吸。
知道了他的身份后，霎时白了一张小脸，身也体忍不住吓得发抖，不停打着寒颤，头上流的冷汗，马上就将一头秀发浸的潮湿。
看他一直对自己笑着更是头皮发麻“青梅竹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闻言没再说什么，转过头就开始撕扯杨铭川的衣服，布料撕裂的声音在紧张潮湿的空气里哗哗作响，一声比一声刺耳，一声比一声让他难以忍受。
“啊...呃啊啊!”
他疼的汗如雨下，有几次他觉得自己都要死在那里了，感觉呼吸都是一种痛，头上青筋暴起，身体忍不住的剧烈颤抖。
“
怎么这么抗拒，你刚才难道不是在楼下看我吗？”话中的语气不阴不阳，还带着明显恶意的调笑。
来俊臣感觉他身体猛的一僵，反抗也突然停滞了，他不在乎的借势抬起他的左腿，猛然一顶，殷红的血从身体扩散开来，伴随着闷哼，又滚落到白色的被罩上。
三更天了，他伴随着疼痛突然惊醒，眼前又是火光冲天，刀光剑影的模样。他神色平静，像是习以为常。
他下意地识用左臂支撑身体想要坐着，却感到下身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往旁边的床铺望去，空无一人。
神情呆滞了几秒，缓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所有的画面声音不断交织重叠，毫不留情的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动也不动地望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朝歌殿内。
爱卿，有人参你的罪啊？”女帝倚在榻上笑着道。
“第一条，嫉贤妒能，身比天高，命比纸薄，实为下贱”
”第二条，枉顾律法，祸乱宫闱
“俊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我的命都是陛下的，要之生，要之死”
“你说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
沉默。
如果我说我只想要你呢，你的忠心可还作数？”
女皇拖着长长的衣尾从地上走了下来，可有心仪的姑娘？”女帝深邃的眼睛瞧着他，带着些许试探。
来俊臣闻言脸色的笑意更浓，一点不慌，轻柔的扶过女帝搭在肩上的手臂，低头留下轻轻一吻。
雨骤花浓，云雨方休。
“你说你要是有点才情多好，不奢求你像傅绒那样才华横溢，天降紫薇至少也不用空剩这副皮囊”女帝罕见的媚眼如丝，娇嗔中带着责怪。
女帝侧脸看了他一眼，他头发有些凌乱，两侧的随意垂了下来，耳朵与脖子的交界处还有一颗红痣，显得分外诱惑。
“见他不语对自己的话仍是笑吟吟的模样，心中更是在餍足之际又对了几分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