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像煮沸的水，将九月的午后蒸腾得滚烫。林知夏背着画板狂奔在走廊，帆布鞋踏过斑驳的树影，美术教室的陶泥还沾在裙摆上，混着颜料的香气。教导主任的呵斥声在身后炸开："高二（7）班林知夏！这月第五次迟到！"
她冲进教室时，粉笔灰在阳光下悬浮成雾。班主任扶了扶眼镜，朝后排扬了扬下巴："坐最后一排，和顾淮舟同桌。"
木质桌椅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窗边的少年正在解竞赛题，黑色钢笔尖悬在草稿纸上，像是随时要刺破纸面。林知夏瞥见他校服袖口露出的绷带，边缘隐约渗着暗红。
"嗨！新同桌！"她把书包甩在桌上，从帆布兜里掏出橘子味硬糖，"吃吗？"
钢笔在纸上划出刺耳的刮擦声。少年抬起头，那双桃花眼本该生得潋滟，此刻却蒙着层冰霜。他目光扫过她凌乱的马尾、沾着颜料的指尖，薄唇吐出两个字："脏手。"
周围传来窸窣的议论。前排女生悄悄回头，用口型比出"疯子"两个字。林知夏这才注意到，少年的课桌抽屉里露出半截银色裁纸刀，刀柄上缠着黑色皮革，泛着冷光。
"傅沉舟是去年省状元。"午休时，闺蜜苏晴神神秘秘凑过来，"但你知道吗？他亲妈是跳楼自杀的，现在的继母是商界女强人，对他管得超严。听说上个月他还在实验室打碎了烧杯，满地都是血......"
林知夏咬着吸管望向窗边。少年正用绷带重新缠手腕，动作娴熟得像在包扎伤口。他忽然侧头，目光撞上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放学铃声响起时，林知夏故意慢吞吞收拾书包。她看着傅沉舟将最后一道题写完，才把数学卷子推过去："学霸，教我这道题？"
"没兴趣。"他合上笔记本，骨节分明的手指泛着青白。
"我请你喝奶茶！"林知夏晃了晃手机，"……校门口新开的店，第二杯半价。"
傅沉舟扣书包拉链的动作顿了顿，喉结滚动。林知夏心中一动——原来传闻中傅家严苛的家教，连零用钱都克扣得厉害。
"就一道题。"他终于开口，声音像淬了冰。
夕阳斜照进教室，在两人桌面上投下交错的影子。傅沉舟的手指划过试卷，讲解声清冷淡漠。当讲到函数图像时，他突然倾身，薄荷混着铁锈味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对称轴在这里。"
林知夏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她偏头，正对上少年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种近乎偏执的专注，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吸进瞳孔深处。
"傅沉舟！"教室门突然被撞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闯进来，目光扫过两人靠近的姿势，脸色瞬间阴沉，"又在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傅沉舟猛地后退，撞翻了水杯。清水在试卷上晕开，也晕开了少年眼底转瞬即逝的慌乱。林知夏看着男人拽住傅沉舟的胳膊往外拖，绷带被扯开一角，露出狰狞的伤口。
"放开他！"林知夏冲过去，却被男人一把推开。她踉跄着扶住课桌，听见傅沉舟压抑的闷哼。
"我的儿子不需要你这种人可怜。"男人冷笑，"管好自己的成绩，别拖沉舟后腿。"
夜幕降临时，林知夏站在傅家别墅外的铁艺栅栏前。手机屏幕亮起，是白天偷拍的傅沉舟解题侧脸。她犹豫片刻，发送消息："明天给你带草莓大福，说话算话哦！"
二楼的窗帘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回复。林知夏把装着甜点的纸袋挂在门把手上，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
傅沉舟倚在路灯下，苍白的脸浸在昏黄的光晕里。他盯着纸袋上的卡通贴纸，修长手指缓缓抚过包装，像是触碰什么易碎品。
"下次别来了。"他声音沙哑，却没有转身离开。
林知夏笑着晃了晃手机："那我每天给你发消息，直到你愿意和我做朋友为止！"
少年的睫毛剧烈颤动。林知夏没注意到，他藏在阴影里的右手正紧紧攥着裁纸刀，刀刃上凝结的暗红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暴雨来得猝不及防。林知夏抱着素描本躲进便利店，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傅沉舟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一行字："便利店后门。"
她推开门，看见少年站在雨幕中，黑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前。他浑身湿透，校服紧贴着单薄的脊背，绷带早已被浸透，血水顺着指尖滴落。
"你受伤了！"林知夏冲过去，却被他抵住墙壁。裁纸刀冰凉的刀刃贴上她的脖颈，傅沉舟的呼吸急促又灼热："为什么不听话？"
雷声炸响的瞬间，林知夏看清他眼底的猩红。那是被压抑的疯狂，像困兽在牢笼里灼烧。她伸手握住刀刃，鲜血顺着掌心流下："因为我想看，你藏起来的样子。"
傅沉舟瞳孔骤缩。刀哐当落地，他突然用力抱住她，滚烫的泪水混着雨水砸在她肩头。林知夏听见他沙哑的呓语："别靠近我......会死的......"
雨越下越大，便利店暖黄的灯光透过雨帘，在两人身上镀上朦胧的光晕。林知夏轻轻环住少年颤抖的背，在他耳边低语："别怕，我不会走。"
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踏入的是怎样危险的深渊。而傅沉舟藏在完美面具下的疯狂，才刚刚开始露出獠牙。当她握住那把带血的裁纸刀时，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将两个灵魂死死缠绕在一起，再无分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