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次日天气很好,万里晴空。

    今天陈汝瑛的课程很少,只有上到十点的早课,但早课过后,还得忙碌一天。

    城西有条商业街开业,他得领着陈家班的醒狮队,给每家商户一一采青喝彩。

    商业街很长很大,算下来有上百家的商户,整个流程下来,得从早忙到晚。

    他心里装着事,生怕错过了和余天真的晚饭,于是一路赶紧赶慢的终于在七点前结束了工作。

    舞狮这活累人,一场活动舞下来,头脸都是大汗淋漓的,反正看着很不成样子。

    陈汝瑛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急冲冲地离开武馆返回家中。

    走过一条大街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顺路拐进了一家茶楼,先把座位、饭菜还有账单给先付了。

    他说了要和余天真吃晚饭,只是想吃个二人的晚餐,但并不是真的想要余天真请客。

    余天真这人很宝贝他那点芝麻存款,他是知道的。

    订完座位后,沿着大街往前走,踩着月色进了院子。院子里还没开灯,他一边跨过门槛进去,一边打开了院门口的大灯。

    大灯是新装上去,两盏瓦数极强的大灯泡。

    灯一开,院子里立刻被照得透亮。

    院子里没人,但有说话的声音,继续往里走,他就看见了余天真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运动服,在走廊下和许福兴凑在一块儿,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走近两步,依稀听见了许福兴在吓唬余天真说“你死定了”,而余天真说“不可能”。

    陈汝瑛稀里糊涂地没听明白,于是走了过去,停在两人几步之外的地方,问道:“这是怎么了?”

    他说话时,不动声色地望了余天真一眼,余天真迎上他的目光,却心虚似的撇了开去。

    一旁的许福兴贴了过来,解释着说:“师母让他去买两颗白菜,晚上炒着吃,结果这小子买回来的菜全是有虫眼的,师哥你说这玩意儿是能下肚的么?”

    陈汝瑛垂下眼帘一看,就见余天真的手中是捧了两个大白菜,菜叶子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小虫眼。

    余天真抢白道:“我这不是普通的白菜,买菜的人说了,这是没有打农药的菜,吃了健康。”

    许福兴“嗤”了一声:“那都是假的,专门骗你这些傻仔呢。不打药的菜根本就留不住叶子,那像你这两颗菜一样,菜叶子又多,菜根又肥。”

    许福兴做了个鬼脸,“而且我还听说啊,有些菜贩子为了说自己的菜没打农药,专门放虫子来咬菜叶子,那些虫子啊,像蛆一样,密密麻麻地爬满整个菜,有些虫子还会钻到叶子里面去,还会在里面下卵。”

    许福兴一面说着,一面打了哆嗦:“恶心死了,你想想如果真是这样,师母的时候多难受,你想吓死师母啊?”

    许福兴越说越夸张,陈汝瑛一听就知道许福兴是在吓唬余天真,他有心要宽慰几句,没想到还来不及开口,余天真却说话了:“真的假的?你肯定是在骗我。”

    许福兴:“我骗你有饭吃啊?”

    余天真也觉得许福兴没有骗他的必要,他捧着那两个大白菜寒毛直竖,感觉自己是在捧着两条大蛆。

    他往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地向许福兴递过那两颗白菜:“福兴师哥,要不你帮我拿给师母吧?”

    许福兴躲了开去:“嚯,这会儿就知道叫我师哥啦?”

    双手别在背后,“我才不要帮你,你自己去,自己挨骂。”

    余天真望了一眼厨房的那扇门,带了几分踌蹴的样子。

    他是怕师母的,比师哥还怕。

    他怕师哥是个受不了对方的淫威,还有那张不饶人的嘴,那是物理性的怕。

    而师母就很不一样了,他怕师母是从汗毛到每一个细节都怕。

    其实师母对他挺和气的,但他就是莫名的怕,他总感觉师母的和气是透过一层薄冰的,和气中带了一层冷冰冰的气息,让人不敢乱动也不敢随意。

    余天真捧着两个大白菜,很有一些一筹莫展的样子。

    陈汝瑛认为许福兴纯属是胡扯,不就是两颗菜吗,多大点事儿。

    他倚在门前,对着余天真咳了一声。

    余天真听了他的咳声,没动作。

    陈汝瑛提高声量,又咳了一声。

    这次余天真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既没动作,也不开口向他求助。

    他暗自不快地想:“真是个榆木脑袋,我提示地还不够明显吗?”

    啧了一声,清了清喉咙,准备再次开口,结果许福兴一跨步横在了他的面前:“师哥,怎么连你也咳嗽了?”

    陈汝瑛嫌许福兴碍事,一伸手把他扒拉开:“没事,可能天气转凉的原因。”

    然后他走到余天真面前,故意就加重语气说,“我等会儿进厨房里雪梨水喝就行。”

    余天真木木地看着陈汝瑛,几秒后,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似的,张了张口。

    这时,门口有脚步声响,萧豪抗着一个狮头走了进来。

    陈汝瑛站在一边,就见余天真的眼睛忽地亮了起来,紧接着,身影一闪,人已经向萧豪奔了过去。

    他从鼻子里呼出一道冷气:“大好的城隍庙不求!”

    目光静静地随着两人转,然后他看见余天真停在了萧豪面前,微昂着头,然后面露尴尬地说了几句话。

    陈汝瑛斜一眼余天真,心里酸溜溜的不舒服,因为他很快地就又看见萧豪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还摸了一下余天真的脑袋。

    心中越发不高兴,一阵酸气,直攻顶心,他转了身,想要催促余天真赶紧换衣服出去吃饭。

    结果一抬眼,就见许福兴一脸愕然地看向自己。

    他没带什么好气地说:“看什么看?练功去!”

    许福兴连忙举起双手:“我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说。”

    陈汝瑛目光刀似的剜了许福兴一眼,快步走向余天真,伸手一勾对方的脖子,把人拉到跟前:“别看了!赶紧出门吃饭去!”

    受了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拉,余天真踉跄了一下,后背撞上了陈汝瑛的胸膛。

    他勉强站稳,急忙说道:“等一会儿,萧豪师哥还没出来呢?”

    陈汝瑛不满地嗔怪:“等什么等,你还怕我妈把他吃了啊!赶紧走走走!”

    说完,一阵风似的就带着余天真走了。

    德胜公馆的生意很好,正值饭口时分,不说大厅里坐满了人,就连门口也排起了长龙。

    因为提前订了座,两人并不需要排很长时间的队,只等了几分钟就在一张靠窗的空桌上坐了下来。

    陈汝瑛是预订了饭菜的,所以一落座之后,服务员们马不停蹄地就把饭菜端了上来。

    陈汝瑛拿起一个白瓷汤碗,勺了半碗清鸡松茸汤递给余天真:“先喝点汤暖暖胃。”他给自己也勺了小半碗,然后又叫服务员拿来了菜单。

    先前点的全是硬菜,他知道余天真爱吃点心之类的甜食,所以就想着留给他自己点。

    把菜单推到余天真面前:“这里的点心不错,你看看想吃哪个?”

    余天真看着满当当的一桌饭菜,自觉不用再点也能吃饱,正想说不用了。

    这时,有服务员给隔壁桌端上了一碟酥饼,酥饼金灿灿的,上面撒满了白芝麻,看起来特别诱人。他见着,就有点嘴馋了。

    陈汝瑛看见他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的饭桌,就说:“那就点个咸煎饼?”

    余天真点点头。

    陈汝瑛拿过菜单,朝服务员招了招手。除了咸煎饼之外,又点了一份虾皇饺、红米肠和红糖马蹄糕。

    点到最后,他忽然朝余天真问:“要不要喝点酒?”

    余天真咬了一口叉烧,心里没什么主意,于是就说:“我都行。”

    “那就点一瓶?”

    “不要玉冰烧,玉冰烧辣嗓子。”

    “那就点一瓶度数低的葡萄酒?”

    “我都行,但师哥,我只喝一杯行吗?喝多了头晕。”

    “就算你想多喝,我也不给你喝。喝醉了我还能抗你回去,累人。”

    余天真点了点头,专心吃饭。

    葡萄酒很快送上来了,服务员醒完酒后,给两人各倒了一杯。余天真端起来抿了一口,然后舔了舔嘴唇。

    陈汝瑛问:“怎么样?”

    “还行,不辣嗓子。”

    陈汝瑛笑了一下,夹了一块蜜汁叉烧放进他的碗里:“别干喝酒。”

    余天真吃了叉烧,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酒味酸中带了一点甜,越喝越顺口,他喝完一口后又喝了一口,不知不觉间把半杯酒全给喝完了。

    他望了望空杯子,本能地就还想再喝一杯,但又想到自己刚才说的只喝一杯,于是就不大好意思再倒酒了。

    陈汝瑛不饿,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瞄着余天真,他那边动作一停,就识趣得问:“再喝半杯?”

    余天真正馋着,这会儿听见他主动提出,忙不迭地点头。

    陈汝瑛对着余天真一笑,半警告半开玩笑地说道:“就最后一杯啊,要真是喝醉了,我就把你丢到大街上去。”

    余天真感觉自己现在还很清醒,远远还达不到要醉的程度,于是打着包票说道:“师哥你放心,我不会醉的。”

    “你最好是。”陈汝瑛闲闲一笑,拿起酒瓶,很克制地给余天真又倒了小半杯子。

    酒刚倒完,忽然有人一巴掌拍了陈汝瑛的肩膀,同时背后响起了熟悉声音:“王八蛋,敢情一直见不到人,是到这幽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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