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熟悉，是江霁回来了，为了不暴露，故意叫的小庄。

    庄齐白没出声，扣了两下桌面。江霁果然立马会意，开门进来。

    江霁带回来个不算太好的消息，柳向笛死了。柳向笛金身已破，湖中的黑影缠上了他，黑影数量太多怨念太重，蚕食了他的灵魂。

    庄齐白有点心虚，他虽没剥下柳向笛的金身，但还是分了一小块，现在就藏在他包里的小瓶子里。

    他摸了摸鼻子，奇怪道：“柳向笛的金身虽破，但没有完全剥落。湖中黑影，虽然多，只是没有意识的低等怪物，柳向笛怎么这么容易就没了？”

    江霁摇头，表示不清楚。柳向笛已死，什么别的也问不出来了。

    嗫嚅了一会儿，江霁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庄齐白在思索幕后之人的事情，闻言看了眼江霁，就奇怪，这小子在他面前是越来越不精英了，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庄齐白有点莫名地问他：“你是指哪件事？”

    江霁：……

    江霁说：“我的法术确实不行，一开始没想瞒你的，只是后来，就说不出口了。”

    庄齐白恍然大悟，就说江霁为什么一见面就对他那么自来熟，他可不会自恋到以为自己魅力无穷。江霁见他第一面，看出来他有一定的实力，毕竟单挑柳向笛还全身而退。而他找上自己，无非是想借他的力去解决这件事情，二来也有试探的意思。

    想到这里，庄齐白看江霁的眼神有点不对了。看出人家想利用自己和后知后觉发现别人想利用自己是两码事。庄齐白觉得他刚刚真是多虑，就江霁这个性格，法术差点，那是对别人的保护。

    他之前对于江霁虽有顾忌，但自信于自己的实力，没有想的过于复杂。

    江霁这斯，看着风光霁月，实际上心眼子却很多。庄齐白再次感受到他身上这种性格与人设的违和感，但却并不算讨厌。

    江霁看他不说话，心中怎么不明白，他想自嘲又有种无力感。想了想还是说：“我一开始看见你，见你实力强，正好可以补足我的不足，我确实需要一个帮手。身为江家人，你在特殊时期特殊场景出现，我也有义务去了解你、甚至试探你。是的，你想的都没错。但，人心很复杂，除那些几乎本能的想法之外，还有别的，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真的……”

    话没说完，门口传来敲门声：“小霁，你和你朋友休息好了没有——”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庄齐白想也不想直接甩了个屏障符出去。

    江霁的眉头刚要皱起就停在了一半，要皱不皱，讶异地看着庄齐白。

    庄齐白：“继续！老子最讨厌这种话说一半，关键时候总有人打断的情节，又不是拍电视剧。”

    “噢，噢。”江霁回神，“我是想说我对你并不是利用，是真的想和你一起查这个案子，也不是故意瞒你，怕你不想和我搭档了，才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抱歉，我低估了此行的危险，差点成了你的拖累。”

    江霁一口气说完，还有点恍惚，舒了口气，偷偷看庄齐白的反应。

    庄齐白：“嗯。”

    庄齐白并没有解禁制，门外的人估计也看出来了，到底不方便直接进“女生”房间，就离开了。

    其实庄齐白在意的点更多的是，在他们决定去湖上钓鱼执法的时候，江霁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水平，在对己方判断失误的情况下，很容易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这让他不得不考虑江霁做为搭档的风险性。

    但青衣船一事已经了结了，他们也许之后也没有机会一同查案。庄齐白思索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既然是江家的小少爷，天师世家出身，为什么对于术法一事这么不精通？”

    江霁叹息一声：“即使是天师世家，也不是人人都是做天师的好苗子。很不巧，我就是那颗坏苗。我自小启蒙，可于这一道没有丝毫悟性。我大哥天资纵横，是最小的授箓道士，年纪轻轻现已入正二品。而我费尽苦工，现在也堪堪六品。父亲说我天分不够。”

    “所以，你来社区上班？”

    江霁笑笑：“毕业找工作嘛，就来锻炼锻炼。”

    庄齐白看着他的眼神变得不可信。

    江霁连忙补充道：“当然也是为了方便调查工作。”

    “这么说，你早看出西江湖有问题。”庄齐白冷静分析道：“天分、悟性这个东西确实存在，但也不能一概而论。你能这么早发觉西江湖的不同寻常之初，这种敏感程度就已经超过一般人了。”

    江霁双目亮晶晶地看着他：“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这方面夸我。”

    庄齐白被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了：“你很优秀，不必只拘泥于术法这一个评价标准。”

    江霁凑近了一点，腼腆道：“这么说你不嫌弃我，还愿意继续跟我一起搭档调查案子，也不觉得我拖累。齐白，你真好。”

    庄齐白：……啊不是，我貌似也没有答应这么多吧。但看着江霁双眼里的期盼，又不忍心说出口了。现在说出来跟抢了狗狗嘴里的骨头有什么两样啊。

    江霁:“师兄，我可以叫你师兄吗？我知道术士之间是可以这么叫的，但是我一直怕你们觉得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都不好意思叫协会里别的人叫师兄。”门外道法协会弟子莫名打了个喷嚏。

    庄齐白斜眼看他：“够了啊，适可而止啊。”

    “哦。”

    庄齐白摸了摸鼻子：“我开始不让你叫，是因为不想跟玄门扯上关系，你私下叫一叫，也随你。”

    船一靠岸，庄齐白窜出船舱，溜得比兔子还快。江霁笑眯眯地替他挡下赵伯迁。从门口的屏障符到今天的火速撤离，赵伯迁也看出来了庄齐白就是不愿意和他们接触。他看了看江霁，语重心长地道：“有机会还是要把你这个朋友给协会引荐一下，年轻人有个性，她有几分本事，最好能在协会挂个名，毕竟是友非敌。”

    江霁点点头，不置可否：“赵叔放心，回头我会跟他说。”

    赵伯迁看向平静无波的西江湖：“这湖中怨灵太多，恐怕要请人来超度一番了。”

    江霁想了想道：“龙女庙，协会那边打算怎么处理？”

    西江湖旁边道路封锁，说是修路，人流又一次疏散。

    “就知道你会来这。”庄齐白站在龙女庙前面回头，看见款款走来的江霁。

    龙女庙门口的黄色封锁线还没有撤掉，整个庙很安静。

    “我刚刚进去把那个碑砸了。”庄齐白语气轻松。

    “我以为你会去……白吟霜的尸骨……”

    “那我没有，我只是去告诉了一下老白。”

    “老白？”

    “嗯，我没跟他说偷运势的事，只是说龙女庙发现了白吟霜的尸骨。”

    “那他？”

    “老白很激动，马上拿着族谱去找办事人员了。现在他们正在里面呢。当然，不止老白，他把族谱里还在的人都叫来了。”

    从龙女庙看向西江湖，岸边长着一棵很老很老的柳树，已经几百年了，不知是不是就是当年白吟霜游湖时挂了柳向笛衣袖的那一棵。

    微风吹过，柳树枝条摆动，像一个少女在行礼，而后一阵风过去，又消失不见。

    湖面溶金，深埋地底的灵魂得以再次向阳，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过了几日，西江湖恢复了往日的热闹。龙女庙那边倒是一直围着。

    庄齐白的店子一如既往地人气凋零。他把躺椅搬到了店门口。傍晚的太阳晒着正好，他窝在躺椅中，晒着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打游戏。

    江霁从他旁边过，直接掀门帘进去。

    庄齐白半天没听见他说话，索性也进去。

    江霁正在系着围裙，笑眯眯地问：“老板，煮面可以吗？”

    两人呼噜呼噜地吃面。

    江霁冷不防地说：“龙女庙要重建了。”

    “嗯？”想也知道不会这么轻易。

    “嗯，当然是因为有专业术士指出，原址风水不好。这个消息又不小心被承包这片旅游区的公司知道了，综合考虑之后，就决定重建了。重建之后，原址的一些遗物，都会交还给老白。”

    庄齐白看着江霁：“专业术士，不会是你吧。”

    江霁无辜脸：“我没说我是专业的，我只是说我是道法协会的。怎么样，有没有高兴一点？”

    “我吗？”庄齐白很诧异。

    “有没有嘛？”

    庄齐白低头想了想，道：“有。”

    “那就好。”两人相视一笑。庄齐白觉得自己笑得傻傻的。

    他突然想起什么来，问道：“那你的身份？”

    江霁道：“是的，他们都知道了，所以我没工作了。”他放下筷子，“师兄，以后我只能跟着你跑堂了。你知道的，我没有别的工作可以找，现在就业好困难的，我吃的不多，我甚至可以不要工资……”

    庄齐白也放下筷子，他觉得是自己白天玩游戏玩久了，不然怎么觉得脑瓜子嗡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