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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的裂隙

    话一出口,殿内一片静寂。

    琼羽毕竟是九幽冥王,身份地位非同小可,若真与这位冥界之主正面相抗,胜负尚在其次,神冥大战后,天界与九幽维系数百年的微妙平衡,恐将就此打破。

    众神齐齐望向岑鸾。

    岑鸾淡声道:“他既煞费苦心,布下偌大一盘棋局,我们岂能半途弃子?这中天九里,终究是要再走一遭了。”

    凤生心中暗道:上一次提及九里怀梦草,岑鸾心疾发作,晕死过去。此次再赴九里,还是先把那六合汤配齐才是。

    凤生不动声地色挪到赵元再身旁,悄声道:“元再师兄,熙龄的药,昆仑芨。”

    赵元再会意,袍袖一展,向熙龄施礼道:“九里之行吉凶难料,我为帝君配制的伤药,还缺一味药引,听闻三界最后一株昆仑岌在熙龄神女手中,还请神女割爱成全。”

    熙龄眼波盈盈地望向赵元再,眼角余光却不时瞥向岑鸾:

    “昆仑芨于我不过寻常仙草,自是愿意献与帝君的。只是……我为了盗得这株仙草,被贬下界十余载,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可否求帝君借一步说话?”

    众位神尊听她这么说,纷纷默契地退出大殿。凤生也跟随众人转身,正要迈步离开,岑鸾却扣住她的手腕,沉声道:

    “你留下。”

    熙龄凝目看着凤生,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我下界到凡间时,见过你。”

    凤生看了看熙龄,又看了看岑鸾,心想,熙龄在贺府害相思病的事,终究不愿再被提及,于是讪笑着摆了摆手道:“凡间历劫嘛,总会遇到些稀奇古怪的事,神女不必在意,我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熙龄唤了声“帝君”,又瞥了一眼凤生,欲言又止。

    凤生夹在两人中间,只觉浑身不自在,慌忙道:“我……我去寻元再师兄……”

    话音未落,岑鸾截住她的话头,淡淡地道:“不必离开,你就待在这,我和熙龄之间,没有什么话是你不能听的。”

    熙龄挑衅地打量着凤生,下巴微扬,故意提高声音道:“先前姑母有意促成你我的婚事,想必天帝已传话给帝君了吧?”

    岑鸾道:“我已向天帝禀明,不会娶你。现在不会,以后也绝无可能。”

    熙龄没料到岑鸾当着旁人的面,会如此不留情面,她粉面胀得通红,泫然欲涕道:“怎么就没可能了!那你为何要从墓妖手中救下我,又追随我下界?就算在凡间,你也明明是我命定的良人。”

    岑鸾疏离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我已心有所属。王母说的话,从今往后,你便忘了吧。”

    似曾相识的话,在熙龄耳边回响——“妖僧说的话,今日起,你便忘了吧。”

    熙龄面色惨白。为什么!天上人间,每每以为就要靠近他了,满腔情意,总被他三言两语碾落成尘。

    她何尝不知岑鸾对她无意?可几次三番,当着他人的面,被直截了当拒绝,到底还是有些难堪。

    熙龄负气地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取出一株泛着莹莹银光的仙草,瞪视着凤生,扬手道:“昆仑芨就在这,想要的话,便随我来。”

    凤生想也没想,就朝熙龄走去。

    岑鸾下意识一拦,熙龄轻哼一声道:“帝君不必担心,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凤生跟着熙龄转入大殿后的禅房,两人相对而坐,熙龄为凤生甄了茶,眼中仍带着几分委屈。

    “你喜欢帝君?”熙龄问。

    凤生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问题,脸颊烘得一热,垂下眼睑,点了点头。

    “那帝君呢?他也喜欢你?”熙龄又问。

    “我不晓得。”凤生老实回答。

    熙龄轻哼了一声:“傻不傻,我一个旁人都看得出,帝君待你不一样。”

    凤生不理她的讥嘲,清澈的圆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熙龄道:“说吧,要怎样你才肯给我昆仑芨?”

    熙龄道:“无论什么条件,你都答允?”

    凤生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熙龄道:“哪怕要你性命,哪怕灰飞烟灭,哪怕永世不得超生?”

    凤生一怔,嘟着嘴道:“你也太贪心了吧!一棵草就想换那么多。不过……我这条命,本来也是帝君救的,若能让他从此医好心疾,一命换一命,我也不亏。”

    熙龄将锦囊和昆仑芨塞到凤生手上,神色复杂道:“行了,知道你是真心的了。帝君从未给过我希望,我恼的,不是他屡次三番的拒绝,而是他从不给我留半分颜面。如今我已彻底死心,昆仑芨本来也是为他盗的,不给他,我留着做甚?”

    说罢,熙龄又取出一个锦盒,推到凤生面前道:“我找你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既知我下界历劫的种种,自然晓得我在贺府,曾与明婉婉交好。我受人挑唆,误伤了她性命,虽说并非有心,我也因此受了天罚,到底是我对不住她。倘若你在九里遇见婉婉的魂魄,就代我把这个交给她。”

    熙龄示意凤生打开盒子,凤生手指轻轻一拨,盒盖“咔嗒”一声弹开。锦缎上,放着一绺如墨的青丝。

    “这是我用三千年修为换来的同根发,可护婉婉十世平安。”

    ……

    大殿内,赵元再指尖轻点,将一张“传音符”焚作青烟。

    他轻笑道:“这下总该放心了吧?小凤生可没受半点委屈。”

    “不过……”赵元再斜睨着岑鸾,压低声音道:

    “帝君还没表明心迹么?这可真是……心悦君兮君不知啊。”

    岑鸾冷声道:“还不够明显么?”

    赵元再:“反正她说不晓得。”

    ——

    既要去九里,众神决定先分头准备,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再去九里汇合。

    九里,之所以被叫作“中天”,是因为天界不管,九幽不问,人间不知。

    宛如三界间的一道裂隙,横亘于天界、人间、九幽之间,是一处被三界秩序遗忘的“三不管地带”。

    传说九里“山不生草,洞不纳云,峰不插天,涧不流水”。那些横死、冤死、自尽之人,心有不甘或情有所牵,便会困于九里的荒芜之地,徘徊七七四十九日,直到执念散去。

    数千年来,能活着离开九里的人寥寥无几,因而,三界关于九里的记载,少之又少。

    而诸神之中,唯一去过九里的清虚帝君,对那里的记忆,又仅剩一片空白。

    因此,当岑鸾淡定地表示,在丞相府“从天而降”,初遇凤生那日,便发现九里入口已经湮灭之时,凤生拍了拍胸脯,打包票道:

    “我有个法子,能顺利去往九里。”

    “不过……帝君得陪我去趟朔漠城。”凤生道。

    岑鸾:“干嘛?”

    凤生:“偷鸡。”

    ……

    凤生口中的“鸡”,是琼羽的坐骑,凶兽九婴。

    “我无意间种出的那颗‘怀梦草’种子,被九婴的蚺首吞入口中。若不是琼羽殿下化作妖僧半路生事,九婴便驮着我,去种怀梦草了。”

    她笃定道:“你想啊,怀梦草只生在九里,九婴必然知晓九里的入口!”

    岑鸾负着手,踏云而行。

    “那你怎知,九婴不在琼羽身边?”

    凤生本来站在岑鸾身旁,这会儿特意转到岑鸾对面,连说带比划道:

    “他此刻还在明将军那里忙着扮国师呢,若将九婴带在身边,不是相当于把“我是冥王”几个大字贴在脸上?”

    北地风大,一阵劲风刮过,凤生在云头上被吹了个趔趄。

    岑鸾单手揽住她的腰,轻轻一旋,将她放到身侧,随即攥住她的手道:

    “你能想到的,琼羽想不到?”

    凤生:“什么意思……”

    岑鸾:“若你能轻易带走九婴,那便是琼羽想让你带走。”

    凤生:“这倒也是……琼羽殿下心眼多得能当筛子。先不去猜他怎么想了,前边就是那日你从妖僧手中救下我的地方。琼羽的大宅子,应该就在那附近。”

    ——

    此刻,正是朔漠城的破晓时分。天光初绽,朝霞千里,为辽阔的荒漠之城,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岑鸾手中结印,金色气浪自他手中荡开,逐渐向四周推涌。

    大片浅金色浪涌中,一道幽蓝的结界,若隐若现,泛着水纹般的波动,微微震荡。

    “走,下去。”岑鸾说罢,云头向下直降。

    挨近地面时,岑鸾伸手一拂,幽蓝的结界,似被烧灼般,熔开一道裂口,随即消弭。

    岑鸾和凤生隐了身形,落入结界下的宅邸中。

    整个园子依然了无生气,不见寸土,不生寸草。目光所及,假山,古松,林泉,皆为青黑石雕,穿行其中,不自禁地泛起森然寒意。

    岑鸾道:“现身吧,府中仆从,已被我定住身形。”

    凤生依言现身,便听得“嘎”的一声怪叫,劲风带起石子,九婴收起巨大的蝠翼,落在二人近前。

    凤生原本以为,九婴见到生人,会暴起攻击。谁知,它见了岑鸾,九颗兽头竟轮流俯低凑近,最后靠近他的鸡首,更是泪汪汪地盯了他片刻,末了,还亲昵地蹭了蹭岑鸾的袍袖。

    凤生呆住:“不知道的,还以为九婴是你的座骑。”

    岑鸾心中也很诧异,看九婴的神态,似乎待他颇为亲近,甚至像是……老朋友久别重逢?

    凤生竭力仰着头,对高大的九婴说道:“鸦鸦,那颗种子还在么?你带我去种花可好?”

    九婴仰天欢叫,撒欢地绕着凤生转了几圈,才“嘎”地一声说道:“九婴带你去。”

    岑鸾拉着凤生,跃上九婴的脊背,双手抓住鸡首的翎羽,就势将凤生圈在怀中。

    凤生自然而然地啜唇为哨,九婴听到她的呼哨,默契地扇动蝠翼,庞大身躯灵活翻转,转瞬便冲入云霄。

    朔风掠过耳际,吹乱了凤生的双髻。

    凤生回过头,顶着呼啸的狂风,对岑鸾大声道:“为何我觉得,这样的情形,好似经历过一般?”

    岑鸾不言语,只是望着眼前发丝在风中倒竖的凤生,嘴角微翘。

    大约过了两盏茶时分,九婴开始俯冲,周遭忽地暗了下来,似乎从白昼蓦然坠入永夜。

    四下静寂,一路上的风声、日光、云霞,骤然消失,脚下灯火通明,热闹喧嚷,似乎是一条极长的街市。

    待九婴飞得足够低时,凤生突然认出来,这个没有清风明月、热食烟火的闹市,正是她不久前来过的归幽驿。

    只是,九婴并没在归幽驿的长街停留,而是振翅飞往暗夜更深处。

    半柱香后,视线下方,出现一个黑雾翻涌的断崖。

    断崖嶙峋峥嵘,壁立千仞,崖底烈焰滔天,万鬼哭嚎。

    九婴在崖顶徘徊片刻,一道幽兰闪电劈空而下,似一柄巨斧,劈开翻腾不休的黑雾。

    九婴兽头冲下,迎着闪电的幽光,迅疾俯冲而下。

    凤生向后一仰,便被甩出九婴的脊背。她尖叫了一声,“定”字诀还没念完,便被岑鸾紧紧箍在怀中。

    “别怕,应该快到了。”岑鸾低声耳语。

    惊魂未定的凤生暗自腹诽:

    谁能想到,琼羽竟把九里的入口,藏在归幽驿断魂崖的裂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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