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家兄弟

    尤可珉与两位叔叔道别,匆匆往自家走去。

    一回到家,便看到哥哥已经在堂前了,手边还摆着两盏尚冒着热气的茶盅,一瞧便知道是在等着谁。

    尤可珉有些仓促的步伐慢下来,到了堂中已经镇定下来,看着哥哥不辨喜怒的神色,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打怵。

    他们家爹娘感情不好,早在他还是个垂髫小儿时就已经分院而居,他可以说是打小就由哥哥一把手拉扯大,很是敬畏这个血溶于水的一母同胞的哥哥。

    等到哥哥成人接过族中大部分产业,隐隐有跃居他们可字辈第一人的架势,他们爹是个万事不管的性子,初时没有儿子帮衬还会做做样子管管事,见了儿子有能耐了,便直接撒手不管,还要时不时向儿子伸手要钱。

    因而整个尤家五房就全由尤可顼一肩承担,多年掌管之下,积威更甚。

    尤可珉也常觉自从自家哥哥掌管族中事务和家中权柄在握后,便更加深不可测了,有时就连他这个亲弟弟都看不出哥哥是什么心思。

    “顼哥。”尤可珉有些讷讷出声唤道。

    尤可顼淡淡瞅了自家弟弟一眼,面上的神情却不如在外头那般时常带笑,“坐,喝口茶水润润。”

    尤可珉心下稍安,看来兄长应该是没有旁的意思,还记着让他润口。

    “今日事如何?那桩案子可是了结了?”

    尤可珉目光沉下,只要一思及那船老大王西港犯下的罪孽深重,所行之恶触目惊心,不知道让多少和平喜乐的人家毁于此人之手,叫他就自心底生出一腔愤懑不平,说出的话也带上些情绪。

    静静听着尤可珉说完,尤可顼却是依旧不动声色,没去和弟弟一道痛斥那目无王法的罪民,“你觉得为何今次申大人要开堂审案?”

    尤可珉有些疑惑地看向身旁坐着的兄长,“哥哥何出此言?今日开堂不是一早就……”

    突然,他话语顿住,面色骤变,倏然间看向兄长,“难道?”

    “不错,若是早有准备,为何今日却又犹豫不决;可若是无有准备,那沓状书可不是一日时间就能准备好的。”

    见自家弟弟沉默下来的模样,他心中暗叹,自己这个弟弟虽有聪慧,但却是个心思澄澈未经波折的小孩,也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

    “申大人……实非常人。”

    送走傻弟弟,尤可顼又拿了还未处理完的账册查看起来。

    却听一道女子声音响起,“夫君缘何如此?珉弟心思纯良,想不到这样的地方也是常理,夫君好生讲与他听也就是了。”又何故要用这种方式直接点破。

    闻氏缓步走进,手中拿着一叠子薄薄的纸张,语中虽是不赞同的,但更多的却是疑惑。

    夫君与珉弟是真正的长兄如父,她作为长嫂,自然也是看着珉弟长大的,很是明白兄弟二人之间情谊甚笃,可今日夫君说的这一席话全然不似往日作风。

    尤可顼接过妻子手中的纸张,用手快速拨弄看了一遍,目光似有停滞却又很快恢复,“若有法子,我自然也不愿这般直接告诉他。只是……”他扬了扬手中的纸张,“还是尽早让他多接触些这些东西。也怪我,没有早做准备。”

    闻氏听得夫君话里带着的疲惫和倦意,上前一步转至身后,“夫君何须如此过苛,都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现下还不到那般危急之日呢。”说着又低了声,“若要说没有早做准备,璟叔不也没有要让小叔叔掺合进这些东西里头吗?”

    尤可顼面色一沉,打断妻子嘴里的话,“这话莫要再说了,咱们家又如何与璟叔家比。”

    似是觉得语气略重,又缓和了些道,“我不是要怪你,只是我与璟叔不同,只是一介商贾罢了,在苏远府尚且不算多大的人物,哪里庇护得了珉弟?况且小叔叔不欲入仕,不掺合进这些东西里头才是上上之选,可珉弟是要走科举这条路的。”

    说着,又是一声轻叹消弭在黄昏微凉的雾气中。

    闻氏怎么会不心疼夫君。他自少时起便要挑起家中大梁,作为尤家妇,她本不该多言公婆长短的,可是又怎么会心中不生怨怼,二人关系僵持不下多年,婆母是全然也无看顾一下儿子的慈心,公爹更是时不时就要向他人借债的混不吝,摆得一副阔绰官家子弟架子。

    “夫君千万别这么说,你已经做到能做的最好了,族中近年来的收入不也渐长,这也有夫君的一份苦劳。况且珉弟也是心疼你的,不然也不会日日用功,这是铆足了劲想为你排忧解难呢。”

    在心中打了几转、欲要脱口而出的话终究是被咽下,闻氏如以往一般用轻柔的话语安慰到,目光中却是怎么也散不开的愁绪。

    “唉,幸苦夫人了,这么多年陪着我吃苦劳累。若是我也能考取功名或者捐个一官半职……”

    闻氏眉目一凛,温言打断,“夫君不必再说了,我与珉弟是一样的。夫君已为我们挣到了这样的体面,又何谈委屈受累。”

    闻家也算得上是苏远府本地的豪族,闻氏的身份却尴尬非常。其母不过是家中的媵妾,不得主母待见,父亲子女众多,闻氏在其中也不算出挑,还有刚出生就丧母的克母之名,更谈不上受宠,这门婚事在双方长辈眼里也算门当户对。

    毕竟一个是家中落魄、独木难支的半大小子,不仅要奉养一对万事不管还时不时要惹出乱子的父母,还要拉扯大一个要考功名的弟弟,不可谓不左支右绌。另一个是备受冷落又有克母名声的庶女,在家中只有冷言冷语的待遇,又怎么不算是同病相怜。

    尤可顼便心中暖流而过,又温言问了几句今日和安姨娘一道赏花的事情,便让妻子先回屋休息了。

    待到妻子离去,尤可顼目光又是一阵变幻,最后还是拿出一张宣纸,提笔蘸墨开始写信。

    将那封信交给小厮,嘱咐了人要好生将东西急送出去,便坐下梳理今日的发生的事情。

    申大人与他也是有过不少交集的,毕竟尤家在苏远府也算得上名号,他自己又是尤氏宗族里专管商事的,交税参会这类的事儿也会被邀请到府衙里去。

    更因为他珉弟考取秀才时是申大人亲点的头名,可谓少年英才,申大人对他也是和气亲切的,寻常时候都会以叔侄相称。

    倒是不知道申大人还与那人有干系。又想到了自家弟弟说的话,有些皱眉,他是不知道小叔叔怎么想的,可是事情已经答应下来,再多说也是无用,徒增烦恼而已。

    只是,小叔叔是真的没察觉到吗?

    尤可顼思量半晌,还是拿定主意要抽时间去小叔叔那处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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