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想不到的再次见面是在一场意料之中的同学聚会。

    “女士们，先生们：本架飞机大约在30分钟后到达机场，地面温度为30摄氏度，飞机己经开始下降，请您调直座椅靠背，放下座椅扶手，收起小桌板及脚踏板，系好安全带并打开遮光板，为了避免干扰飞行系统和您的安全，请您关闭个人电脑等电子设备，在舱门开启前请您不要打开手机。洗手间稍后也将停止使用，谢谢。”

    带着眼罩的短发女生呼吸短促，坐在还没升起的座椅上，看到零散光亮后的眼神下意识飘到蜷起的腿，随着没聚焦的眼神发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麻木机械地开始收拾。

    延迟为常态的手机直到余梓如给朋友发完报平安的微信，疯狂震动，99+的群消息顿时让她失去了看手机的动力，正好远处的便利店给了她一个说服自己不及时回的理由。

    一碗辛辣的便利店刀削面，和临时起意的猕猴桃酸奶一直拿着直到走到机场大厅的星巴克，附近餐饮店或是没有开门或是没有多余的桌椅，秉持着不能白白坐在位子上的理论，余梓如又进去买了杯加满冰的星冰乐。门口的位子时常受到来往行人审视的目光，节假日的缘故，经过的路人格外多。

    正好乘着吃饭的间隙，余梓如筛选着微信群的有用信息，然而不过是地点信息的重复强调、接龙又或者是刷屏的表情包。

    退出群聊后，余梓如拖着行李走到停车场，找到车后，用纸巾隔着满是灰的门把手打开了车门。坐在驾驶位上，余梓如十分满意自己穿衣的明智，没有让白裤子接触到好几个月没有洗过的车。听到久违的“高德地图持续为你导航”中文提示音，在2个小时的路程中，分外愉悦。

    下午的阳光很毒，没有车愿意让刺眼和炎热不顾一切地晒在身上，习惯了加州的沐浴阳光，余梓如很少涂防晒霜，本就皮肤略黑的自信，在下车的第一瞬间就后悔了，像针扎在每一个毛孔，狂妄的热量自下而上，余梓如快步走到聚会餐厅的门口。

    准确来说，这里并不能算是餐厅，具有观赏性的装饰—桌上甚至是带有前不久喷上的水珠的鲜花，花园般的秋千绳子上挂满了小野菊，五颜六色的鲜活气息充斥了满园。

    格格不入的来人，穿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穿搭，深褐色的衬衫大敞，里面是藏蓝色长领背心打底，扎着上衣的宽腿裤立体地刻画出她好看的腿部线条，笔挺的毛绒外套越发显得身型高大，一步一步走来的帆布鞋已经是杨佩卿唯一能在余梓如身上找到的少年感物件。可它的主人让其一尘不染的干净，同时也扫去杨佩卿上前的勇气。

    “在这里！在这里！”谢雨欣大幅度挥着双手，格外嘹亮的嗓音，让原本吵杂的气氛一度宁静，四周的目光顺着谢雨欣，汇聚到余梓如身上，谢雨欣犹如凹透镜，成倍叠加目光的耀眼。本来气场全开的人影鹌鹑般快步穿梭在人群间，连忙打下张扬的双手，谢雨欣那一脸得逞的笑，最终让余梓如收获了一个极为尴尬的位置。

    多年没见的两人当然是饱含演技的沉默不语。

    身为左撇子在外吃饭的觉悟是加紧胳膊夹菜，或者是在碰到别人的第一时间真挚道歉。

    好巧不巧，手忙脚乱的两人从余梓如入座开始备受瞩目。终于看不下去的林凤瑶伸手接住了仅差半秒落地的玻璃杯，两人还是很忙，全然没有注意到除了在她们之外的所有。而在她们那方小世界中，心跳掷地有声……

    “余梓如你来晚了，来，自罚一杯。”张淼递给余梓如一杯倒好的红酒，好不容易从中逃脱的某人，接过、喝下、放杯的动作一气呵成。

    “帅！”张淼带头鼓掌，其他人也从原本探究的神情回到饭桌上。

    “哎，余梓如，你现在在哪里上学？”

    “美国波士顿。”夹起面前盘子里的扇贝粉丝，用两只筷子斗争了半天，才让扇贝肉脱离壳。

    “你是不是换手机号了？为什么我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的？”

    “之前的手机丢了，刚好出国了，就直接办了个国外的手机号。”余梓如默默借自己的水杯移开了那盘不是很熟的扇贝粉丝，“刚好”盘子被推到了一直低头的杨佩卿面前。

    高度敏感的小猫不可能忽视旁边人的一举一动，杨佩卿想了半天，只有一个理由解释——这人想她吃的时候，不小心把汤汁撒到自己干净的衣服上。想到这里，正要伸手夹远处的杨佩卿，嘴角微抬，恰巧就被余梓如盯上了。

    “她为什么在笑，这人不会是疯癫了吧，我不过就移了移杯子。不会吧，不会吧，这人还对我余情未了，虽然我的魅力确实很大，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余梓如丰富的内心活动，让她一时间没有准时应对桌上其他人的问答。

    这场晚餐没有持续很久，刚过六点，各个桌上都停止了吃饭的动作。老师们还要回学校上晚自习，在各桌打过招呼后就匆匆离开了。谢雨欣主张去KTV，在没得到否定意见后，在手机上看着店铺消息。没过一会儿，聚会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原来零零散散的几人，拉过几张凳子，坐得更凑近了些，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八卦。

    “你们知道吗，刚刚走的李轩和她女朋友是从高一开始谈的！”

    “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啊，他那么纯情。”

    “还有还有，张媛丽和那个谁上了高中后本来是复合了的，结果没过一个月又分了，当时每天都在骚扰我，说她真的好爱她家哥哥。”

    “咦～”“我天！”

    “嘿！我还没走呢！”当事人的无奈发言，当之无愧成为“靶心”，各种调侃之后，是张媛丽的白眼……

    根据谢雨欣发的定位，一行8人分成两路，几乎是前后脚到达了店铺门口。

    “刚刚没有喝好，你们还来不来？”站在酒柜前的李越成回头问道。

    “好啊！各位今晚不醉不归！”“那好，我看看附近的酒店。”不醉不归的字眼让此时重逢的众人又再次被青春的狂妄点燃，大大咧咧地向包厢走去。

    到了后半夜KTV的声响才堪堪停下，几个中真正意识清醒的人已然所剩无几了，一直在一旁消失存在感的杨佩卿并没有被酒精遗忘，反倒是混迹在色盅、扑克的余梓如还保持着清醒，收拾着面前散乱的牌。

    “余梓如，我去一趟厕所，你先收拾一下，等会儿我们把他们弄回房间。”唯二没有喝醉之一的唐跃乐扒开身上的李越成，脸色阴暗看着身上的呕吐物，走到门口边说边对躺在沙发上的几人指了一圈。余梓如点了点头，拿出了随身带的酒精检测仪，轻吹一口，看数据没有超标后，深呼吸，起身反转，试图拍醒那几个酒鬼，陆陆续续的在睁眼，聚集在一团的人开始打哈欠，气味恶臭。很有经验的那人可不会留恋在此，走向坐在一旁的杨佩卿。

    被酒精灌了铅似的眼皮很难睁开，有人向她走来了，好像是真的？是真的。那人还拿下了她的眼镜，好香……

    杨佩卿不自觉得向面前人身上靠，身形不稳地好似要旁倒去，余梓如连忙扶起，那人低声呢喃了几个字，想要听清的身躯跪在地板上，双手撑起不受控制的脑袋，顺便拿掉了她的眼镜。

    “好香……嗯？靠近点～我的头好重啊……”说话的人双臂下垂，环住了那个人的脖子，不顾一切地躺在了背上，只觉得好热，但是好舒服啊……

    被喊醒的几人没有精力关注旁边的什么，乖巧地跟着前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出去。以至于当最前面的唐跃乐把几个喝得最烂的人放下后去换充电宝和付款的时候，看到了前台打量的眼神。

    走在最后的余梓如搂着靠在身上的人，手上挂满了被主人遗漏的包包。身旁人还不老实地一会儿蹭蹭，一会儿对着她的耳朵吹气。好不容易到了车上，刚往后座上放下东西，腰就被抱住。幸好原本的两个女生自己回家了，余梓如本来还是这样想道，就被杨佩卿的举措弄得一时间失了神，两人没有僵持在那里。余梓如想不到和杨佩卿多年不见，她的力气居然怎么大，一下就把自己拽回了座位。可能是因为最后撞到比较疼，杨佩卿一下就收回自己的手。

    漆黑的天空上看不到一点光亮，路边的路灯就显得格外刺眼了。坐在驾驶位的人很喜欢在等红绿灯看着身旁的人，谁会知道此刻睡着的人刚刚会在她耳边，带着熟悉的怪罪语调，怪她不理她呢。而出门不带身份证的杨佩卿没有别的地方去，只好被心思复杂的余梓如带走了。

    车开到酒店后，睡得很死的杨佩卿，是被抱上的房间，原本只订了大床房的局面不经让人一阵头疼，收拾好后，独自一人下了楼，带着现金在便利店买了5罐乌苏，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冬天的易拉罐上是写了一遍又一遍的“YPQ”。这酒余梓如喝地很慢，也许是因为出国很久没喝到了这个味道，也许是因为这酒和她第一次喝的时候有差别，又给她带来新鲜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