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文秦就是个疯子。
我很早就知道了,他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我偶然见过他生气的模样,至此就发誓,死也不能惹文秦生气。
我之前也是不信的,有人随便发个脾气,就能轻易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所有惹恼文秦的人,我所知道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我心里的恐惧更甚,我已经混乱得分辨不清文秦那份目光的含义。
心存侥幸,自我安慰,文秦不过是路过罢了,没看清什么。
直到宁宸带着一身伤出现在我面前,他脸上湿漉的血迹刺痛着我。
不想看见他,我此刻这么想着。
不敢听他说一句话,我才反应过来,这样的场景于我再熟悉不过了。
所以我害怕,害怕原本对我报以善意的人,最终都残忍地来对我兴师问罪。
明明我什么都没做。
“不要说,求你了,不要说······”
“我错了,我错了······”
我红着眼眶,无力地哀求着。
宁宸就这么静静站在原地,没有说一句话。
我也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生怕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一丝憎恨。
“你没错。”
宁宸的声音很轻,他轻拍着我的肩,像是在温柔地反馈着他此刻的情绪。
“我想帮你。”
“搬出来吧。”
“和我一起。”
“就今天。”
我木讷地退开了一步,看着这个满脸是血却依旧带着笑意的男人。
难以置信之余,更多是的警惕。
“为什么······”
“你应该讨厌我,远离我,什么样都好。”
“最不应该这样,帮我······”
宁宸依旧在安抚着我的情绪,没有再靠近一步。
他抹掉唇边的血沫,温和地笑着。
“可能是,我觉得我有这个能力。”
我看着宁宸,觉得很没有说服力,决心离开时却被扯住了手腕。
“还有,我讨厌文秦那种人。”
“我是故意的,让他一步。”
“文秦迟早会离开学校,相信我。”
“祁晌。”
在宁宸喊出我名字那刻,我回头了。
其实不回头看,我也信了,从他说了那句‘你没错’时,我就可怜兮兮地相信了。
只是我从不奢望这种救世主降临般的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想是这么想,我不知觉中感到了一丝安心,控制不住地期待自己将会被如何救赎。
我期待着,希望着,不知羞耻地等待着,依赖着。
或许我的未来会有那么一点可喜的转机,但是,我又想错了。
我差点忘记了,文秦是个非常敏感的人,敏感到令我后怕。
而那份动人的救赎,也终不属于我这种人。
7
我该庆幸的是,文秦不和我一个班,让我有了喘息的空隙。
我也摸清了文秦的习性。
每个周五的晚上,文秦不会出现在宿舍。
我从不申请周末离校,而文秦是被父母弓虽制要求回家的。
文秦从来不敢反抗他的父母,就像我从来不敢反抗他一样。
他受控于父母,这是我求之不得的。
因为秦文的父母并不喜欢我,连我的父母也不止一次教育我。
“祁晌,你太逾矩了。”
我当时不以为然,现在呢,或许吧。
可能都是我“太逾矩”的报应,自食恶果。
现在还来得及。
趁文秦还没有脱离掌控,趁还有人帮我,趁一切还没来得及变得更糟糕。
我捏着宁宸留给我的号码和地址,急促地呼吸着。
我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随步伐欢快焦急地鼓动着。
却在开门后看见文秦那一刻,停止了跳动。
他坐在我的床上,直勾勾地看向我,让我有一种他在等待着什么的错觉。
我的腿软了一大半。
我来不及去想为什么,看着文秦步步向我逼来,我恐惧得不能动弹。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的脑中机械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文秦温柔地把我揽进怀里,抽走了我手中的纸条,随意揉成了一团扔到了角落。
“你总是那么喜欢带些不干净的东西回来。”
文秦生气了。
他的手弄得我很疼,但我不敢说一句话。
他蛮横地掐着我的脸,逼着我和他对视。
但文秦并没有在看我,他笑着,我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了令我彻底陷入绝望的东西。
“快走!”
我回头朝宁宸吼着,不顾一切地将文秦禁锢在自己怀中。
比起让自己恶心,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宁宸被文秦毁掉。
文秦没有做出我想象中的举动,他怪异地笑出声,随之做出了一个我难以理解的举动。
他将我推开,一瞬间,我落入了另一个怀抱之中,身后的门在我不知觉间被落了锁。
我没有了回头的勇气,我在昏暗中发出颤抖的声音。
“宁……”
我始终没敢叫出那个名字。
至少,不要让我在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绝望。
求你们了……
我忍下了哭喊的声音,企图在这些恶魔面前挽留一丝体面。
“为什么不出声?”
“我喜欢听你哭。”
不。
“你真可爱……”
“好喜欢你。”
“真乖。”
不……
别用那个声音说这种话。
不要再说了。
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好了。
我咬着牙,泪水把我的脸颊烙得滚烫。
文秦在看着,傻子也该明白了,这是他对我的惩罚。
正是因为如此,我不敢逃离。
“啊!”
我疯狂抗拒着,全身的毛孔开始警铃作响。
“不!”
我含着泪哭喊,一段指节堵住了我的喉咙,最终只能发出可怜的呜咽声。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
这种事情,文秦都没对我做过。
他没有做过。
对,他没有。
我荒唐地朝文秦伸出手,卑微地摇尾求乞,只是希望他在此刻放过我。
“文……秦……”
“求你……”
尽管我能想到向文秦求助后,我的未来会变得多么糟糕。
可我已经无暇顾及以后了。
我看着文秦一点一点地与我十指相扣,他却始终没有把我从噩梦中抽离。
在他温柔又缠绵的眼里,我读出了戏谑。
文秦如同恶魔般低语着,开玩笑般呢喃着一段我无法理解的话语。
“你以为我带来的人都是想干什么的?”
“都是想来你的混蛋啊,祁晌……”
“我替你了他们,你该怎么谢我?”
“嗯?说话。”
我像是惊醒一般,指尖如快要干涸的流水般在文秦的手心滑落下来。
文秦的手从来就没有抓住过我。
由始至终,与他而言,我不过是一个稍微有趣一点的玩具罢了。
“不……”
疼痛骤然蔓延那刻,我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多么的自私自大。
妄想着文秦喜欢我。
8
文秦就是一个坏进骨子里的烂人。
我在一阵又一阵并不期待的块感中谩骂着,怨恨着。
像这样,我的恐惧就会消散一瞬,最终的绝望也不会来临。
我没有力气冲向那道门,更没有胆量从文秦的视线里逃跑。
我在这黑暗之中,被两头可怖的野兽疯狂撕扯。
当痛感传遍全身,我才意识到原来这就是□□。
好可怕。
我不要。
这样的短句一直在我脑子里排列组合,每次到了嘴边就被自己的声音覆盖。
我为发出这种声音的自己感到羞耻。
而野兽们却会因这种声音兴奋。
文秦又一次在濒临点时吻住了我,将我全部的哼声拆吃入腹。
我不记得他们一共做了几次,也不想再去回忆。
那只会让我羞恨难堪,越来越憎恨自己。
越来越厌恶之后纵容文秦的自己,甚至开始接受和文秦做的自己。
因为怯懦,我讨厌又接受这样不正常的行为。
但怯懦并不源于我的本身,才是我这一辈子最应该感到痛苦的事。
如果我是孑然一身,那该有多好。
我不是没有寻求过我父母的帮助,但他们爱文秦胜过爱我。
不止是这一次,他们一定也会因为金钱和权利在以后每一次我需要他们的时候背叛我。
我的父母只听文家的话,他们是文家养的女又隶。
而我不是,所以没有人真正认真地听过我的声音。
我能做的只有忍耐,等待。
等到我足够有能力离开的那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如果我不够软弱,现在还属于我的都会离我而去,真正的绝望不过如此。
我就这样等,等到我这具身体快被文秦 烂,终于等到文秦被父母逼婚的喜讯。
9
文秦结婚之后,我理所当然地和他断了联。
他也不再和我纠缠不清,十多年来,我终于艰难地松了一口气。
我扯起嘴角,在这空旷的出租房里像疯子般低笑着,却依旧是在心里谩骂着。
活该。
真活该。
我说不出这样骂文秦的话,明明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我还在害怕,怕极了他会听到。
每当我像这样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我对文秦的恨意就开始加深。
在毫不知觉间,“文秦”这个名字占据了我现在所活着的每一天。
我无法喘息,明明他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为什么?为什么……
谁能告诉我?
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浑浑噩噩地跑去了那个城市。
回到了原点,我站在学校的门前,思考着所有可能性,所有的逻辑。
我的思维却在看见文秦那刻骤然破碎。
我看见他牵着小女孩的手,朝一个优雅端庄的女人含蓄一笑。
他们三个人头也不回地往学校里走去。
我站在校门外,却没有办法再向前一步。
我好像从未真正离开过这里一样,所有离开的人都把我淡忘,我却像当初那样深刻地记得他们每一个人。
原来每一个给我带来痛苦的人,都在好好地生活着。
原来痛苦的,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不对。
我倚靠在墙角边,颤着手点了一支烟,做了十多年的噩梦终于在此刻清醒,如今的我残喘在噩梦之外的噩梦之中。
“只有我。”
一直如此,孤独。
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问谁为什么了。
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