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五天前,

    我和洛雍文喝多了酒,大概也认错了人,一直保持距离相安无事的我们,糊里糊涂发生了关系,

    我告诉洛雍文,意外而已,各回各家、两两相忘便好,没想到洛雍文却说,

    “清夜,我们该结婚了”。

    我以为还有商量的余地,但他转头就通知了徐洛两方,两家的动作也是出奇的迅速。没有人问我的意见,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筹备起婚礼,

    而我,为着那20亿的补偿,也默默顺从着他们随意安排我的婚姻,我笑自己之前是眼皮子浅,明知父亲一直偏心妹妹,却仍认为他许诺我的已算丰厚,甚至心生感激,

    幼时定下婚约的时候,没人问过我,现在匆匆决定结婚,依然没人问过我,连答应给我的20亿,只是空头支票而已,也没人会告诉我,

    一直以来,他们以为我早该习惯被冷落,

    原来,在他们的眼中,顺从便等同于可被随意支配的懦弱,

    所以现在,我改主意了。

    此刻,我想起顾朝,他从来,不和我说谎,可他却说要离开我,我自认很了解顾朝,我对他,就像磁石吸铁,火引飞蛾。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边整整七年。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相信,他不会让我失望,就像我信任卡里的人民币。

    两年前答应他交往的那天,

    我掩去一身落寞,回到公寓,发现他蹲在门口,低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他白皙的脸上落下颤抖的投影,像被主人丢弃的水晶玩具,涌动着一碰即碎的脆弱。

    没有人会在意我失踪了10天,就像我不在意顾朝发疯般找我等我的10天,看着他,我突然就觉得不被在意的人,真可怜,可怜得像另一个我,或许是同病相怜,令我难得的心软。

    “你每天都这么等?”

    “清夜,是十天前,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顾朝,我说过,爱我不会有结果。”

    明明他人都烧得快糊涂了,却在我出现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清夜,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现在就走。”

    精雕玉琢般的脸上浮出绯红一片,不知是因为高烧,还是因为羞涩,顾朝起身,蹲着时柔软脆弱的人站起来是那样高,清隽挺拔的轮廓挡住了走廊的光,而笔直的双腿却因为蹲久了在微微颤抖,被逼无奈却不舍迈开的脚步,那依依眷恋的目光胶着得梭巡在我脸上,

    明明是他看上去更支离脆弱,却偏偏出声极尽轻柔,像是怕声音大了便会震碎了眼前人,

    “明天你想吃什么?要是你现在饿了,我给你做好吃的再走也成……”

    他轻咬着那玫瑰色的下唇,湿漉漉的眼睛满含祈求,

    “奶油蘑菇汤?还是龙虾焗饭?我现在叫人送食材过来……”

    我出声打断,

    “他们都说我没有心,你这样,值得吗?”

    “清夜,每个人都有心的,”

    “你的心,只是空了太久了,”

    "我相信我能填满它,"

    “让我陪着你吧,只求你别赶我走。”

    顾朝有些不好意思,他总是清新热烈却又含蓄羞涩。

    “可,爱是不可能的。”

    想起自己每每期待被爱却落空的心痛,我摇摇头,

    “我早习惯了独来独往,你的陪伴对我来说,只是累赘。”

    我面无表情的看向顾朝的眼睛,那是一双明媚夺目的桃花眼,没表情也仿佛在笑,想找到他放弃的痕迹,可那里,只有温暖,和坚定。

    “怎么会有人真的喜欢孤独呢,”

    “或许是上天看到清夜总是独自一个人,太苦了,便派我来陪着你,”

    我朝他走近,直到我的脸贴近他,他身体一滞,因为害怕被我发现他的紧张,顾朝的身体极不自然的紧绷,这是我第一次靠他这样近,他屏息看着前方,不敢乱动,我强调,

    “你知道洛雍文,他和我有……,”

    他立即低头认真的盯着我,

    “婚约,我知道,”

    “可你又不喜欢他,不是么,”

    “当然,我恨不得,不曾有这联姻,”

    下意识的肯定,我看到那星辰般闪亮的眸子里闪出希望,和涛涛的执着与深情,

    “形式而已,我不在意,留下我,好不好……”

    那样的璀璨温暖,是我从来未曾见过也不敢相信的东西,那一刻,我那已痛极麻木的心,因共情而柔软,像是寒冰初见了暖阳,我和自己说,

    水中捞月终是徒劳,在我被月下冰潮淹没前,留下他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淡淡的,

    “给你公寓密码,以后你可以留下。”

    ……

    会客厅内,

    设计师团队忙前忙后,摆弄着他们带来的很多婚纱礼服布料样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两个与我们身材相似的模特在展示,

    洛雍文信步走来瞬时便吸引了所有的目光,一身灰色西装,包裹住英挺欣长的身形,剑眉凤目、气度雍容、举止优雅,温柔又高不可攀,回应示意着众人的问候,

    一位年轻的设计师看我们之间并无交流的模样,便打算调节气氛并展现自身,她拿着两张精美信笺,要我们写下和对方最想说的话,

    “我没有想说的,”

    我们一起摇头,对视后,我们都承认这令人尴尬的默契,还是设计师继续打破沉默,她游说着我们随意写什么,只要觉得和对方有关,哪怕是一句诗,

    盛情难却,我提笔,竟然写出了我对洛雍文最初的感觉,

    “明明明月是前身,回头成一笑,清冷几千春。”

    一句诗而已,也没人会看出别的,设计师连声赞叹,这句诗的确十分符合洛雍文的气质,而洛雍文看到后,也提笔写下了什么,设计师念了出来,

    “梦亦妄生颠倒想,”

    下一句我知道,是,“何如明月自由人,”

    倒算和我那句对仗,可洛雍文没有停笔,他写的后半句却是

    “百年等是一微尘。”

    设计师有点疑惑的看着这句话,小心翼翼得问,

    “洛先生,这是您对徐小姐的感觉?”

    洛雍文目光落到设计师脸上,却又漫不经心得扫过我的脸,

    “人生苦短,别浪费时间,做不该做的事,动不该动的心。”

    似内心隐秘被击中般,我紧紧掐住自己的手,仿若无意,却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究竟如何,

    他点的是设计师,还是我?

    设计师自认不再浪费时间,讪讪收起了信笺,而他却径直走到我身边,认真的听另一位设计师开始介绍礼服,神情无比专注,仿佛真的对婚礼很重视,

    现在我没有心思像洛雍文这样,气定神闲得扮演对新婚的期待,心底隐隐升起担忧,人啊,一旦做戏,便得做足,难道因为那晚的事,洛雍文依旧怀疑我对他有情,也难怪,他从来都如此气昂自得,胜券在握,以为所有女人都该为他倾倒,

    只是可惜,

    我还真的身在其中。

    思索间,目光不自觉落到洛雍文那丰采高雅的面庞上,我承认,那是与顾朝的清澈热烈毫不相同的魅力,总是对我有着该死的吸引,他正对的那套,是一套十分华丽的男款套装,很眼熟,像顾朝曾经给我看过的图片,他曾半是嫉妒半是撒娇的说,

    “就算,以伴郎的身份,”

    “我也算和你一起站上婚礼的舞台,”

    “你结婚那天,我穿这件,肯定比洛雍文还帅……”

    “清夜,宣誓的时候,你要看着我,不要看着他,”

    “好不好?”

    洛雍文对着那套衣服摇了摇头,

    他的性格,低调内敛,自是不会喜欢这样热烈闪耀的风格,

    ……

    “清夜?”

    我回过神,

    “你盯着我,太久了……”

    洛雍文边说边靠近我,直到他已经站到我面前,我却故意作出被吓一跳愣住的样子,他也立即反应过来我在发呆,刚刚的眼神痴迷,看的并不是他,

    “抱歉啊,我只是,想起别人,并不是看你。”

    故意摆出懵懂的眼神,会很好的掩饰我话里的奚落,可这毕竟是永远沉着自信的洛雍文,他深邃的目光依旧沉静温润,嘴角扬起,一个如春风和煦的笑,风度翩翩,极尽优雅,

    “没关系,你思念他人的样子,很迷人。”

    他轻轻捏起我的下巴,俯身再次靠近,他的唇离我越来越近,在我躲闪之前,他又笑了,只听见他说,

    “下不为例。”

    看到我询问的眼神,他补充道,

    “有些话别说出来,我不好奇。”

    我侧过脸,看到周围人们表情,便知道有人告诉了他我刚当众说的“不熟”二字,而他现在的靠近,也不过是顾全体面。不然呢,难不成指望他靠近,是出于眷恋?

    不等自嘲,这么近的距离,我忽然闻到他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一丝异样的猜测让我忍不住问道,

    “你熏的是迈索尔枯木老山檀?”

    深邃眼眸泛起一丝星光,洛雍文嗓音磁性低沉,

    “嗯,是百年希莫伽。”

    我的心突然紧紧的提起,那可是,及其罕见的,

    “难怪余味都这样好闻,前段时间珈蓝所放出的那份孤品,不会就是你拍到的吧。”

    难道他和我一样,是印尼老山发烧友?

    “真巧,你喜欢?”

    洛雍文却无意继续我的攀谈,

    “顺手拍的,看来你是专家,那就送你好了。”

    可真巧啊,他并不是个檀香爱好者,却可以误打误撞在极其恰好的时间,飞往千里之前,重金拍下这么难得一遇的孤品。是巧合还是……

    “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

    嘴上冷淡,胸腔内却如鼓擂,洛雍文抬起眼眸看了我,似是无奈般笑了笑,

    “没别的意思,”

    “听一个下属提起香文化,很有趣,有机会向你讨教,”

    故意状似亲密的贴近我,口中却说着我最不愿听到的人,

    “这当预付学费了,不要拒绝我。”

    他的眼中似乎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兴致,不容拒绝的温柔背后明显隐藏着什么,这让我隐隐的失落,刚刚那紧绷的心,颓败的放松了下来,不愿再探究,我逃也似的借口口渴离开了,看着晶莹剔透的杯子瞬间被水蓄满,仿若我心底的苦涩,

    随意提起的下属,什么下属?一定是李薇吧,怎么形容她呢,算他的床伴?表面是缠着他的菟丝花,暗地是他的解语红袖,除了徐棠棠,难道那个女人,也开始走进他心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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