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出去不久，柏语也出了门。自然不是上班，而是见于一一。

    到于宅的时候，是于一一开的门。一见面，于一一就拉着她往楼上走，边走边问：“你把车停在哪了？”

    “侧门那边。”进了于一一卧室，一路上柏语没看到其他人：“你爸妈不在家？”

    “他们今天都有事。”于一一答，把她推到床边坐下，仔细端详她的脸，手背在她脸上贴了贴：“我怎么感觉你脸色不大好？”

    “有吗？”柏语晃晃头，“大概是早起的缘故，我五点半就被我妈叫起来了。”说着她朝于一一做了个苦恼的表情。

    于一一笑倒在她旁边，饶有兴味地说：“早睡早起嘛，嗯，阿姨作息挺健康的。”笑完她又靠在柏语身上，戳她的胳膊：“你和阿姨最近相处的怎么样？”柏语和父母的关系，于一一多少知道一点，此刻有些试探地问道

    柏语第一反应想到昨晚和母亲的对话，脑中闪过在她t市时，父亲躺在冰棺中，那张青白的脸。她拍拍于一一的头：“还不错。”

    对视几秒，于一一先笑起来，小声说：“你想不想看看我最近画的画？”

    “我的荣幸。”

    于一一的画室就在卧室隔壁，是整栋别墅视野最好的地方，透过窗能看到于宅修剪精致的花园和正在喷水的喷泉。柏语没什么艺术细胞，看到于一一的画也说不出专业的点评，只道：“很好看。”

    于一一噗嗤一下笑了：“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她把画收起来，“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了，我们看点别的吧。”她翻出两大本相册，朝柏语挥了挥。

    相册很厚，里面有于一一从婴儿时期的照片，一直到成年。于一一边翻相册边说：“我们家每一年都要拍一张合照，还有我生日的时候，你看，”于一一指着一张照片，照片中小姑娘的脸上沾着奶油，一旁大一些的男孩得意的笑，“小时候我哥老是捉弄我。”

    “你们感情很好。”

    于一一点点头：“我哥确实对我挺好的，虽然小时候他总捉弄我，但我也给他惹过不少麻烦，”于一一眼睛一转，抿嘴笑了，“上次我去找你，还没问他怎么和妈妈说的。”

    柏语也弯了弯嘴角，继续翻看照片。很快她就翻到了于一一成年后的照片，即将翻过一张时于一一忽然说：“你跳过这一张直接看下一张吧。”

    不说还好，于一一这话反倒挑起了柏语的兴趣：“下一张是什么？”

    于一一和她对视两眼，放弃挣扎去：“算了你看吧，也没什么。”说话间柏语已经翻到下一张，她挑挑眉。

    不是她想象中滑稽的童年丑照。画面上于一一的形象和现在截然相反，画着夸张的烟熏妆，头发染成红色，穿着短款皮衣，挑衅的盯着镜头看。柏语去看于一一，于一一已捂住脸不看她。柏语好笑地拉她的手：“挺帅的啊。”照片上的于一一确实让她惊讶，但只是惊讶，没想到于一一还有这样的时期。

    于一一放下手，有些嗔怪着说：“你别笑话我，谁还没有点过去呢，当时这种风格很流行的好不好。”这张照片是于一一在E国读大学时拍的，当时这种风格确实流行，但她的改变却不是这个原因。留在国内的想法被否决后，她虽然乖乖去了E国，心里却怀着愁闷，于是，她迎来了迟到的叛逆期。在E国，她几乎把所有荒唐，不荒唐的事都尝试了一遍，麻痹自己。直到于因成飞到E国打了她一顿她才消停。

    瞥向柏语，见她还挂着玩味的笑，于一一拍了她一下：“哎呀你别笑了……你很意外吧，我知道你一直以为我是个乖乖女。”

    柏语赶紧辩解道：“我可没这么想，从你来x市找我后……我就没这么想了。”

    于一一：“……你知道就好。”

    柏语观察于一一的表情，勾勾于一一的手：“一一，一一？我爱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

    于一一脸颊染上薄红，飞了一眼给她：“油嘴滑舌。”过了几秒，于一一又反应道：“这是不是你第一次说‘我爱你’。”

    柏语：“是吗？”

    于一一不理她，注意力回到了相册上面。又翻过几页，柏语问道：“刚刚那张照片你是在哪里？派对吗？”

    于一一回想了一下，说：“算是吧，那是个舞会。”

    “舞会？”柏语印象里的舞会，都是那种绅士淑女们穿着礼服的舞会。

    “对啊，”于一一一下子站起来，说，“我们来跳舞吧。”

    “啊？”柏语还来不及拒绝，于一一就放起了音乐。音乐的旋律介于活泼和庄重之间，她听不出这是那种舞的音乐，“可是，一一我不会跳舞。”

    于一一拉过她：“没关系，我教你呀。”柏语真的以为于一一会，直到她第三次踩到她的脚：“一一。”

    “怎么了？”于一一抬头看她，下一秒就自己先憋不住大笑起来，坐到了地上。

    柏语：“……”

    音乐还在继续，于一一跳起来，正要说什么却忽然顿住，她转身看向门口。柏语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

    “嘘。”于一一食指比在嘴前示意她噤声，接着她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一一？”声音从隔壁传来，是于母。

    还没能思考，于一一本能地把她推到卫生间，柏语愣了一下小声问：“我们为什么要躲啊？”这样反而欲盖弥彰，还不如直接大方地说她来做客。

    然而来不及了，门把手被按下，于一一立刻退出卫生间：“妈，怎么了？”

    柏语听见母女二人在门口说话：“你晚饭想吃什么？”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我现在没想好，妈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下午那个会取消了……”

    又过了片刻，于一一回来扑到她怀里，笑得直摇头。于一一再向门口张望一下：“喂，你觉得我们这样像不像偷情。”

    柏语无奈扶额，摸了摸于一一的头：“那现在怎么办？我一会儿出去该怎么和你妈妈说？”

    于一一：“那就不走正门？”

    “什么？”

    于一一走到窗边，抬手将窗户打开，朝外面探头看一眼，然后回头看她。

    柏语做梦都没想到，她活到28岁还有翻窗的一天。

    “怎么样，踩得住吗？”柏语尝试着踩住铁架，不敢使全力。于一一在头上喊道：“你踩吧，我试过的，那里很结实的。”

    “你试过？”柏语猛地抬头，一个不稳身体晃了晃。

    “哎呀！”于一一在她头顶惊叫。

    还好，她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下来了，她朝侧门走去，于一一探身向她挥手。柏语喘着气，胸口处心脏猛烈跳动，她浑身发热。不过此刻太阳落了一半，冷风刮过，让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坐上车，柏语打上火，等待暖气充满车内。虽然在外面的时间还很短，凉意却还是渗进体内。

    踩下油门，车已经开出去一小段，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是于一一的信息：“等我一下！”

    停下车，果然没一会就看到一个身影小跑过来。于一一坐进车里，脸上还有运动带来的红晕。柏语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吃晚饭啊。”

    “那，你妈妈呢？”

    “我和她说过了。”于一一看上去很高兴，给她说了一个餐厅地址，听说很好吃，顺便让她把可馨也带上。

    林可馨和于一一两人一碰面就一起凑到了后座聊个不停，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柏语回头：“你们在聊什么，这么高兴。”

    “我在问一一姐喜欢我叫她嫂子还是姐夫。”

    柏语哭笑不得：“那你们讨论出来了吗？”

    “还没有。”林可馨吐吐舌头，柏语回头，对上于一一戏谑的眼神。

    吃完饭，柏语先把林可馨送回家，再缓缓开往于宅。临告别时，于一一忽然问她：“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你没说过吗？”柏语思考一下，“我想你应该说过。”

    于一一又笑起来，她点点头，说：“你闭上眼。”

    “你要做什么？”

    “你闭上。”

    柏语从命，一个轻轻的呼吸靠近过来，于一一在她脸侧落下一个吻：“晚安。”

    *

    一晃几天过去，除夕夜。

    林可馨早早把电视打开，叽叽喳喳说着话：“姐姐，你觉得今年春晚会不会比去年好看。”

    柏语已经好几年没看过春晚了：“你觉得呢？”

    “不要把问题抛回来嘛。”

    柏语拍拍她的肩：“去帮妈妈包饺子。”

    往年她一个人不爱折腾，最多就是从超市买一些速冻饺子回来，今年倒是不一样。母亲准备做五六个菜，林叔叔在一旁打下手，柏语进厨房替了他下来。等菜上桌春晚也就开始了，柏语还开了一瓶酒出来，她发现母亲还是很爱喝两杯的。

    吃完饭再看会电视，时候就不早了，母亲和林叔叔不熬夜，回了卧室，只有林可馨年纪小，这会儿一点睡意也没。柏语拿了一个红包出来递给她：“压岁钱。”

    林可馨眨眨眼：“姐，咱俩平辈你不用给我的。”

    “没事，你拿着吧。”

    林可馨也就收下了，说：“姐姐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压岁钱不该明天给吗？”

    “我怕你明天起不来。”

    “……讨厌。”

    逗完林可馨，柏语去露天站了一会儿。手机陆续收到几条新年祝福，柏语一一回了，还和桑小姐聊了几句。得知今年她母亲来了，桑小姐关心地问她觉得怎么样。得到还不错的答案，桑小姐说这是一个好兆头，新年了，一切都会都会越来越好的。

    回过消息，柏语看着窗外的烟花，绚烂非常。这个时候于一一大约还在和家人吃饭，或者已经睡了。她下意识地搓搓手指，心底几分躁动。半晌后，她叹了口气，套上外衣出门。

    林可馨疑惑地看她：“姐你这会儿出去啊？”

    “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