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月下旬,气温陡然下降,白昼短,夜更长,狂风骤雨连连闹腾了好几日,天才慢慢放晴,大雨将这座城市冲洗的彻底,只留下秋末的水渍在时间的督促下缓慢蒸发,不知不觉,秋天的交响曲已经接近尾声,奶奶寄的柿饼和果酱已经在快递站停留了太久。
紧赶慢赶了好几天,终于在王柯下达最后通牒前,赶上DDL,虽然不出意外的又被那家伙毫不留情地训斥了一顿,但总归是完成了这个月的工作量,可以浅浅的给自己放几天假休息休息,下个月的工作量,姑且可以等下个月再发愁。
忙着赶稿的这些天,对江晚晴的照料有疏,实属不得已,毕竟我也有自己的本职工作要去完成,轻重缓急排个顺序,将她推到后置位也无可厚非,眼下得闲还需得好好应对才是。
临近年底,萧安然的工作量日益增加,我们每天能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都在忙各自的工作,忙的很难挤出闲暇的时间分给彼此。
在未完全确认自己对萧安然的心意之前,觉得,即便长时间不见面、互不打扰,也没什么关系,因为知道萧安然不会轻易离开自己,就算离开了也似乎没什么不好,毕竟,我是个极其擅长结束关系的人,无论任何人,都能巧妙的将其留在过去,我不会回头,也不会奢求那人会再次出现在我的未来里,当断则断,还要断个彻底干净,是我信奉的人生准则,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某人破例。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人竟能自信到可以左右自己的心。
心之一物,若想要控制,就算是神,或许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不知是今天的天太过于晴朗,还是前几天恶劣天气的影响,江晚晴今日的脸色少了些许明媚,兴致恹恹,整个人看起来甚是颓废,慵懒中有种要死不活的感觉。
按照惯例,趁着江晚晴洗漱的这段时间,林清影快速将早饭盛上桌,左等右等,等不到江晚晴从洗手间出来,准备拿筷子忽听得洗手间一东西掉落的声音,随之又是一声,玻璃接触瓷砖炸裂开来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林清影紧忙推开椅子超洗手间奔去,说时迟那时快,林清影刚到门前,还没看清里面的状况,就被江晚晴喂了个闭门羹。
“喂,江晚晴,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别进来。”
“好,我先不进去,你可以告诉我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江晚晴的声音同这副战栗的身躯一般,向外透露着不安、紧张、害怕。
只是,躯体可以藏在门后不被看见,但声音却没办法这般藏匿。
“江晚晴,没关系的,我就在门外。”林清影缓缓将一只手覆在门上,准备随时开门,“你一开门就能看到我。”
门内隐隐约约地传来电动牙刷在地上震动的声音。
嘶。
一丝血气从门缝儿漫延出来,悄然钻进鼻腔,林清影紧绷的那根弦啪的一下断了。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开门。”江晚晴尽量平稳声音,“马上就好。”双手颤抖地无法控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一寸一寸赴向锋利,任由其无情割伤,火红的血顺着晶莹剔透的玻璃残片缓慢坠落,与地上的透明水色互不相容。
血气渐浓,地上的玻璃残片渐少,血水被一次性擦脸巾彻底清理干净,那种令人恐惧的气味却无法在短时间内消失殆尽,江晚晴洗净了手,收好牙刷,擦净台面,将手藏至身后,对门外的人唤道:“可以了。”
林清影缓缓将门推开,随着门后光景的显现,那种浓重的血腥味越发刺鼻,江晚晴身子单薄,藏不住背后的颤抖,林清影一进门就将目光锁定在江晚晴身后。
看着林清影的眼睛,江晚晴的手抖的更厉害了,控制不住的手抖让她情绪逐渐崩溃,脸上的表情再也无法强行表现出云淡风轻,大脑又在隐隐作痛,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她的神经,挥之不去,攻守无效,她想要逃离,却又无处可逃。
啪嗒,指尖的血水与眼泪同时落地。
眼底的泪渐渐从稀疏转向紧凑。
林清影默不作声的上前,环住江晚晴,将人抱进怀里,余光里是一双颤抖着十指泛血的手。
“没事了,没事了。”肩膀沉重,背后温润潮湿,泪水渗透衣物,贴近皮肤,林清影腾出一只手在江晚晴背后一遍遍轻抚。
一时间,一方不大的洗手间内下起骤雨,雨势伴随着雷声越下越大。
林清影见安抚无用,便先将人抱进了客厅,手上的伤得先处理了。
“江晚晴,坐着稍微等一下,我去拿医药箱过来。”林清影单膝跪在江晚晴脚边,一遍遍擦拭江晚晴脸上的泪水,可终归是既不治标又不治本,她没办法阻止那双流泪的眼睛,更无法消解江晚晴自灵魂深处撕裂的伤痕,她能为她做的,只是简单包扎伤口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痛的话告诉我一声,我尽量小心些。”
本就苍白的手,在血色的陪衬下越发苍白。
林清影小心翼翼的清理一道道伤口,轻轻涂抹上药膏,小心包扎,一条条白色的蛇慢慢爬满双手。
“把身上的衣服换一下吧。”收拾完医药箱,林清影简单拭去江晚晴脸上的泪痕,将人抱进卧室,换上干净的睡衣。
江晚晴任由林清影摆弄,情绪随之缓缓降落,恍惚的双眼中,林清影的轮廓越发清晰。
“好了,洗干净脸不准再哭了。”
江晚晴不出声,只是默默点头答应。
插曲过后,早饭已然泛凉,林清影花了些时间加热,或许是太过疼痛的缘故,江晚晴的双手始终抖个不停,就算双手无伤,也无法拿稳勺筷,更何况还是在满手伤痕的情况下。
手上的伤口深浅不一、或长或短,快的话可能一个星期左右便能愈合,这期间得保证江晚晴的日常生活,林清影需要时刻关注着江晚晴的动态,这种没办法在日常生活里活用双手的感觉,和失去双手的残疾人似乎分别不大,江晚晴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呢?林清影不敢问,不知何时,她和江晚晴之间的隔阂似乎莫名其妙地加深了。
食过早饭,白日已用四分之一,林清影将碗筷收进水槽,放入热水和洗洁精浸泡片刻,倚靠在水池旁搜索附近的智能马桶安装公司。
“语音控制的应该可以吧!”
水池里的水不知不觉渐凉,直至没了温度,林清影终于和安装公司谈好型号、价格以及安装事项。
安装公司会在下午两点左右上门安装,结束后,她需要回武周区那边取奶奶寄的快递,顺便去看看萧安然,只是不知道江晚晴愿不愿意同她一起,她也不放心留江晚晴一个人在家,总之,先商量看看。
全城的暖气要到十一月份才开始供应,林清影担心江晚晴睡在沙发会加重病情,便将其抱回了卧室。
老中医的药喝了近小半个月,江晚晴的身体虽然有所好转,但头痛的问题却没怎么解决,她老是时不时地抱怨头疼的问题,问她具体哪疼,她又形容不来,好似乎这疼痛长了脚一般,在她的脑壳里乱晃悠,本来说好等林清影结束手里的工作带她再去看看,可临了却是拒绝了彻底。
收拾完厨房,林清影先去查看了江晚晴的情况,放心下来开始准备午饭,这些天为了方便给萧安然送午饭,林清影专门雇了个送饭的跑腿。
睡了一觉,正常情况下,人的气色会有所回转,江晚晴的脸色却似乎更黯淡了。
“冷不冷?”
江晚晴摇摇头。
室内的空调是林清影快做好饭时打开的,这个时间,屋里要比室外暖和的多,江晚晴的手放在桌下,林清影能隐约的看到手臂的颤抖。
林清影伸手攀上江晚晴的手腕,本就不受控制的双手,颤抖的更加厉害,体温如常,不像是冷导致的,是伤口吧,大概。
未作深思,林清影继续喂江晚晴吃饭。
饭后,江晚晴盖着毛毯窝在沙发里,看着厨房内忙活的林清影,脸上的表情一紧一缓。
“一会儿,会有安装智能马桶的人上门,你是准备在客厅待着还是回卧室?”
“回卧室。”
“那好。”林清影将江晚晴完整裹紧毛毯,将人抱进了卧室,回自己的房间拿了投影仪,上次从家里回来顺便带了过来。
“不知道他们要安装多久,这期间可能没办法陪你,先自己看电影可以吗?”
“嗯。”
调整好角度,林清影将电影选择权交给了江晚晴。
“戴上耳机吧!一会儿他们来了可能会有些吵,有什么事叫我,不想叫我就给我打电话,这期间我不会让手机离身的。”说着便关闭了手机的静音模式。
不到两点,安装公司的人提前到来,简单接待后,工作人员先排查了一原有的设备,精确计算过后,开始施工,林清影帮着干些小忙,主要负责监工,这期间时不时的回卧室查看江晚晴的情况,见江晚晴状况良好又接着回去帮忙。
原本想着下午还有时间回趟武周区,谁料,安装完就已经五点多了,几人将厕所清理干净又耗费了半个多小时,暮色迟缓下沉,越发浓厚的黑渐渐布满天际。
新马桶安装完24小时不能使用,这期间的如厕问题得去萧安然家解决,她自己还好,跟到自己家没什么区别,只是不知道江晚晴能不能放下心里的芥蒂。
饭桌上,林清影投喂着江晚晴慢条斯理道:“江晚晴,今晚我们去萧安然家住吧!新马桶暂时不能使用,等明天晚上能用了我们再回来,我已经和萧安然打过招呼了,一会儿吃完晚饭我们就过去。”
正在吃饭的江晚晴停了下来,平铺直叙的脸上凸起一道道褶皱,经过内心一番混乱、纠结、挣扎,妥协答应,由是本就不多的食欲迅速倒退,可口的饭菜变得乏味至极,简单吃了个半饱,坐在一旁等着林清影吃完。
双手被限制活动后,诸般不便,洗漱沐浴吃饭换衣这种日常生活里的小事也没办法处理,只得林清影上手帮忙,江晚晴不知道林清影的耐心能坚持多久。
“这样唤你为我做事,你会不会……”
“嗯?会不会什么?”林清影给江晚晴擦拭头发的双手一刻未停。
“烦?”
“会。”
一个“会”字似万重山猛然落在江晚晴心头,沉重的窒息感瞬间席卷而来。
“但。”林清影突然来了个急转弯,“我烦的不是现在照顾你,烦的是你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和我没能保护好你,又让你受伤了,所以,这几天你得时时刻刻接受我的监视知道吗?”
压在心头的山落了地,江晚晴松口气道:“嗯。”
关了灯上了锁,林清影解开萧安然家的门锁,带着江晚晴进了次卧,床铺铺的工整像是精心打造的艺术品,让人不忍心轻易破坏,林清影可不管这规矩,掀开被子直接唤江晚晴上床睡觉。
萧安然的洁癖她是知道的,即便萧安然不住在这里,每天也都会有保洁在固定的时间段前来打扫,房子的角角落落都要求干净到一尘不染,除了清洁之外,每天必做的就是全屋消毒,房子内新风系统可以保证室内的空气质量,即便是完全封闭的情况下,空气的新鲜度也有保障。
以萧安然的生活习惯,很少有人能踏进她的洁癖圈,她对江晚晴的接纳程度是林清影未曾预想到的。
江晚晴将她自己的小夜灯一并带来了萧安然家,萧安然没说回来的具体时间,但根据前些天的时间推断,估计到家得是后半夜的事了,玄关至卧室的灯开着,虽然林清影觉得多多少少有些浪费电,但一想到萧安然回到家知道有人在等着她,心里多少会开心一点吧!这点小钱或许也可以适当忽略。
《王子游戏》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好几个版本,江晚晴还在执拗于这个故事,说实在的,林清影真的讲腻了,再讲下去就真的要烂尾了,这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要不,换个故事吧!”林清影建议道。
“不要,还没听到结局呢?”
“可是,这个故事的结束部分你已经听了半个多月了,而且每晚的都不重样,到底怎样的结束你才会满意啊?”林清影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不满。
江晚晴手指微收,想要用力抓住些什么,可是,握在手里的只有疼痛,最后无奈轻声道:“不结束,最好……”
不结束的故事吗?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只要是人创造的,都有穷尽啊!
-世事更迭、万物变换,人处天地之间,莫不如沧海一粟,渺小于宇宙洪流之中,如何精彩绝伦,也不过是浮游一瞬、须臾一生,凡所造物,勿言永恒。-
“这世上不存在不会结束的故事,即便没有结局,故事也终将会结束。”林清影侧身温柔地看向江晚晴,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江晚晴的鼻尖,婉婉说道:“这世间的一切都有自己的期限,正因如此,存在才有了意义,有了价值。”
“不能一直停在某处吗?”
“不能。”
“可为什么死亡可以?”
看着江晚晴眼底漫出的水光,林清影语重心长道:“死亡也不可以,它也只在刹那间,没有人能定住它,江晚晴,死亡是人类不可逆转的事,它或许对于某些人来说算是人生的一件大事,但对于人这一生的时间而言,它显得太过短暂,正在活着的人没必要把自己的一生都困在这一个瞬间。”
“可是……”江晚晴隐隐啜泣,双手又开始不听话地颤抖。
“没关系的,过去的终将过去,暂时走不出来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会走出来的,即便走不出来也没关系,没人会怪你,你也不要责怪你自己。”
许久许久,江晚晴就这样哭着睡着了,林清影用温水打湿擦脸巾,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看着她睡的安稳,从萧安然房间抱来一个玩偶陪她。
夜愈黑,星越亮,漫天星辰高悬穹顶,不染俗世凡尘,不体人间疾苦,喜乐亦与之无关,浩渺宇宙尽在眼中,却触不可及,相对星辰的恒久,人这一生实在短暂,相比较死亡的瞬间,人这一生又何其漫长,用一瞬囚一生也着实可笑,却也可悲。
身病易治,心病难医,看来要想把江晚晴彻底治好,还得解了她的心结才行。林清影这样想着,手里的书不知何时落了地,幸好沙发下铺了一层较厚的地毯,不然这动静非得把江晚晴惊醒不可,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萧安然还没有回来,不由得发了个消息过去问问情况,那边随即回了句:马上进电梯了。
[进哪的电梯?]
[楼下,马上到家。]
[好。]
不多时,门口传来解锁的声音,林清影刷的从沙发上坐起,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将人从门外抱了进来,轻轻合上门,深深奉上一吻,萧安然顺势接下,将这个吻又加深一寸。
交织错乱的呼吸一路延续到萧安然的房间,最后落在床上。
“等一下,我还没洗澡。”萧安然撑起半个身子,避开林清影的吻,“等我洗完澡。”
“嗯。”林清影乖乖作罢,将刚刚弄皱的被子重新铺平。
几番云雨过后,两人精疲力尽,欢愉吊着大脑的睡意在沉重且急促的呼吸间疯狂跳跃,被汗水濡湿的床单被罩在无情的驱逐两人,歇息片刻,林清影用仅存的力气将萧安然抱进了浴室。
欢愉退场之后的疲惫瞬间席卷全身,萧安然如同一根软面条瘫在林清影怀里,任由周遭的泡泡冲撞而来,漫身的疲惫在泡泡的攻击下减弱,困意上头,在温暖里睡去。
萧安然在林清影怀里睡的倒是安稳,可是苦了林清影善后,但这对林清影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此时此刻,她被她绝对占有,任她亲吻、任她拥抱、任她触碰、任她摆弄。
她是她捧在掌心柔软无骨的瓷娃娃,是刻在她心尖上永不凋败的红玫瑰,是引诱她脱离自我、让她甘愿奉上灵魂的魔鬼。
她的存在,让她爱惨了她。
‘小时候,奶奶总说我心上少了一根弦,我一直不懂,现在我懂了,其实不是缺了一根弦,而是缺了一个你。’
林清影轻轻在萧安然唇上落下一吻,“晚安,萧安然。”
天还未完全亮透,林清影的手机闹铃到点直接吵起来。
“林清影,林清影。”萧安然嗓音模糊,仿佛还在梦里,“闹钟响了。”说罢重新陷入柔软无法自拔。
十分钟后,闹钟再次吵响,林清影不耐烦地关了闹钟,眼皮像被锁死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嘴巴微张,懒散地吐出几个字,“萧安然,你今天上不上班?”
“不想上。”
“那就不上。”
“嗯。”
“那,还要不要吃早饭?”
正想摇头否定的萧安然突然想到什么,猛然从林清影怀里起身,打开床头的灯,“别睡了小影子,还得给江晚晴做早饭呢!”
“江晚晴,早饭,差点儿忘了。”听到‘给江晚晴做饭’几个字眼,林清影直接弹射起身,脑门嘭的一下和萧安然撞在一起,撞得双方都痛的闭眼。
“你没事吧!萧安然,让我看看。”短暂的缓解过后,林清影第一时间询问萧安然的状况,只见一团红气正中萧安然眉心,“幸好,不是太严重,对不起萧安然。”
“呼呼,痛痛统统都飞走。”
林清影的手在萧安然眼前晃了又晃,随后一阵阵凉风自萧安然额头掠过,眉心的痛感渐渐消退。
看着萧安然眉心缓缓褪去的红,林清影适才放下心,“我先起床洗漱做饭,一会儿快做好饭了再过来叫你们。”
“一起吧!”萧安然正准备掀开被子下床,被林清影制止。
“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拖鞋。”
“小影子。”
“嗯?怎么了?”
“先去看看江晚晴醒了没。”
“嗯。”
随着时间的推移,闯进屋内的阳光越来越多,门缝里闯入天亮的信息。
林清影推开卧室的门,向江晚晴的房间走去。
‘房门没锁?我记得昨晚明明锁了的。’
轻轻推开房门,林清影担心地向里面探去,江晚晴的小夜灯开着,人还在床上睡着,玩偶也被她盖进被子里。
林清影没关灯,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间,轻轻合上了门,走到客厅穿上自己的拖鞋,又从玄关的鞋柜里取了萧安然的拖鞋出来。
“还在睡。”林清影将拖鞋放在床边,“不过,一会儿,你得留在家里。”
“嗯。”萧安然知道林清影在担心什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江晚晴的情况并没有朝着林清影预想的方向发展,洗手间垃圾袋内带血的玻璃渣让林清影心头一惊,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自杀还是不小心打破了洗漱的玻璃杯,林清影记得这个漱口杯从她来的时候就在,应该是比较贵重的东西,就算是自杀,江晚晴也不会用到它吧!不然早就被打碎了,不可能在她来这里的时候还能看见。
为了求解,林清影直接给宋一一打去了电话。
“你说那个玻璃杯碎了?”宋一一有些不可置信。
“嗯,昨天早上,江晚晴洗漱的时候碎了,不知道是不小心碰掉地上了,还是故意打碎准备……”那两个字林清影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她不敢说,生怕自己的推断是对的。
“晚晴什么反应?”
“她自己把玻璃渣收进垃圾桶了,然后手被玻璃划破,留下不少伤口,看着不是很深,我已经给她处理过了,应该不会留疤吧!”林清影越往后说越没有底气。
“那就好,不用担心,应该是的晚晴不小心打碎的,那杯子对她很重要,晚晴不可能用它结束自己的生命,不过,她应该会很伤心吧!你这些天多留意一下她。”
“嗯,我会的,那杯子……?”
林清影企图通过抛砖引玉的方式,从宋一一口中探出杯子的解决办法,是搁置不管?还是要如何补救?
谁知,电话那头的人竟突然沉默了,双方无言,似乎都在等着对方给出答案。
过了些许,宋一一沉沉地做了个深呼吸,缓缓道:“那个玻璃杯原本是一对,是当年叔叔阿姨为晚晴定制的生日礼物,当时被她摔碎了一只,晚晴之前一直有一个相亲对象,是她爸爸认识的人的儿子,她父母为了撮合她俩出了不少力,也一直希望晚晴能和那个人结婚,但是晚晴一直不同意,后来,两家合计趁着晚晴生日那天聚餐,帮他们再撮合撮合,这件事晚晴当时并不知道,以为只是简单的生日聚餐,没想到,阿姨在晚晴吹完生日蜡烛之后,当场拿出那套杯子,一只交给晚晴的相亲对象,一只交给晚晴,还和对方父母一起,祝她俩一辈子幸福,那男的甚至拿出了订婚戒指向晚晴求婚,晚晴一气之下,摔了伯母给男方的杯子,饭也没吃就走了……”宋一一后面还有什么话要说,被林清影快速插了一嘴给打断了。
“那洗手间的那个杯子是怎么回事?她当时把她的带走了吗?”
“没有,那是后来晚晴整理伯母的遗物时找到的。”
“既然当时不喜欢,为什么后面还要一直留着?”
“那是因为……”
随着宋一一的回忆,往事被一幕幕展开。
新历2018年折桂节,祖庭山,三清观。
“江道友,我观今日天象,恐出行不利,二位不如在观内多留宿一晚,待明早天晴路干之后再返程如何?”
“谢谢观主的好意了,我答应了别的老师帮忙代明天上午课,不能出尔反尔。”吴澜谢过李清风的好意,转身催促江泽下山,“赶紧走吧!再墨迹天黑也到不了家。”
“那道长明年再见。”江泽挥手向几人道别,随后加速跟上妻子。
看着两人背着行囊出了山门,李清风哀叹道:“时也命也。”
“师父,我想……”
“嗯,注意安全。”随之拂袖离去,李玄同跟随其后。
谢灵素向师父离去的方向礼貌作揖,快速跑回房间取了车钥匙下山。
“爸。”话一出口,头顶就迎来一个包。
“叫师父。”
“好的,爸。”
“诶,你小子。”李清风霎时间失了道人风骨,提起衣摆撒开步子追赶李玄同,“站住,臭小子。”
“好了好了,您别追了,我不跑就是了。”李玄同没跑出几步就喘息不停,双手伏在膝盖上大口喘气,“师妹这个,呼,蠢货,难道不知道不是什么都可以改的吗?”
“你懂什么?”李清风轻轻在李玄同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是啊!我不懂,逆天改命可是要付出代价的,生死哪是我这种凡人可插手的,不过作冷眼旁观罢了。”
“老江,你看这天,阴沉沉的,感觉快要下雨了,还是开快些吧!”
吴澜看着两边渐暗的山色,心不知为何突突地往外跳,只想外速驶离这片连绵不断地重山。
“还是开慢些吧!一会儿真要下雨,路滑,现在又是下坡,容易控不住车。”
“嗯,也行,那就开慢点。”
嘀嘀嘀嘀嘀……
一串鸣笛声从山后传来,吴澜下意识地往后视镜望去,只见一辆大货车加速冲来,没多大会儿功夫就追到了车尾。
“老江。”
随着猛烈地撞击和一阵耳鸣,吴澜陷入昏迷。
汽车在空中快速翻转几圈后,猛地坠落在地,嘭嘭哐哐地滚了两圈,散落一片残骸,最后四脚朝天傍在被撞得变形的护栏边摇摇欲坠,货车撞翻小汽车之后,依旧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好像车上的人掉线了一般,没有一丝补救的手段,直接冲出护栏,飞下山崖。
天空渐渐下起小雨,一朵朵小火苗从车身崩裂的缝隙里,霹雳刺啦地冒出来,火苗逐渐汇聚,伴着雨势越来越大,好像红孩儿的三昧真火,任雨如何作怪也不灭不下去。
不多时,整辆车便彻底燃烧起来,车子瞬间变成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将二人熔于其中,大火由内而外将整辆车包裹,那猛猛往上蹿架势,仿佛要和老天比个高低。
谢灵素驾车赶来,速速将车停在安全位置,披着雨跑上前去查看二人的情况,凶猛的火势让人无法靠近,更看不清车里的情况,从车辆周遭散落的零件判断,里面的人凶多吉少,若是不能及时救出,怕是得被这场大火烧死,情急之下,谢灵素快速掐了诀,顿时大雨倾盆,浇灭上头的火势,趁着火势正在减弱,谢灵素捡起地上已经变形的车门,抵着尚且汹涌的火势向车内探去。
副驾驶位的吴澜已经失了意识,头部被重创,鲜血泄洪似的往外流,双腿被挤压的变形,江泽上半身挡在吴澜身前,背后皮开肉绽,火苗在骨头上肆意跳舞,一只手护住吴澜的半边脑袋,手被车顶撞击碎裂,骨头穿透血管带着血液刺破皮肤,另一只胳膊被椅背折断在身体一侧无法动弹。
“江叔,吴姨。”谢灵素扑灭江泽背后的火苗,并企图放倒座椅为二人提供更大的空间,奈何车辆损毁变形严重,几乎腾不出多余的空间施救。
“江叔,吴姨,再坚持一会儿,救护车马上就要来了。”说着褪下身上的道袍为吴澜止血,固定江泽的断臂,迅速跑回自己的车,从后备箱里取出千斤顶和撬棍,几番尝试,找不出合适安放千斤顶且能受力的位置,只得用撬棍硬生生地撬,找不出受力的位置,谢灵素只得以自己的身体作支点,一点点撬出二人的生存空间,哪怕多一丝空隙,她就可以尽可能对二人进行救治。
随着火势褪去,车辆各部位也失去了支撑的能力,脆弱的向地面倾轧而去,刚撬出的一线生机瞬间被轧死,谢灵素双手被撬棍擦出血花,痛的颤抖却依旧紧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方的底盘开始破裂向下倒塌,谢灵素躬起背企图用肩膀做支撑,千斤重量瞬间下压,一只大手瞬间将谢灵素扯了出来。
男人身着制服对着谢灵素大斥:“喂,你不要命了。”
消防兵一窝蜂地将车辆包围,医护人员插缝其中,警方开始盘查现场参与救助。
大雨之下,人比雨忙。
谢灵素站在雨中无力地望着众人,脸上的雨水渐渐染上温度随着重力缓缓下坠。
“人的命,天注定,改来改去不由人。”
师父的话不住地在耳边回荡,顷刻间,眼泪混着雨水成股流下,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一位女警官打着伞走来,“你好,麻烦到车上简单复述一下情况吧!”
谢灵素跟着女警官坐进车里,女警官从包里取出纸巾,给谢灵素擦拭身上的雨水。
“把你的车交给我们同事开吧!”
“嗯。”
吴澜被众人抬到救护车上,随后是江泽,两辆救护车还未启动,警车便已经做好了开道的准备。
骤雨的肆虐与紧凑有序的警笛声相和,一路冲向山外,灰蒙的天与连绵的山一线相连,狂风吹皱山的皮肤,雷电惊动丛林的猛兽,命运的大手覆在人身上生死不朽。
“警方当天就联系了晚晴,但由于时间太晚了,抢不到当天的高铁和飞机,开车从新阳城到洛城得十多个小时,晚晴就只能买第二天早上的高铁,然后给我打电话让我先去看看情况,哎,当时……”宋一一想起二人的惨状,眼泪止不住地涌出,轻轻扶住额头尽量平静叙述,“我和那个道长一直守到后半夜,两个人还在紧急抢救,直到凌晨两三点,两边陆陆续续的出来医生,告诉我们赶紧叫家属,需要紧急转院,我当时挺害怕的,生怕晚晴来不及,可是我也不敢告诉她,怕她情急会出什么事,然后就和道长一起找当时的警察帮忙连夜办理了转院手续,直接转院了。”
“晚晴回到洛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两人抢救完被安置在重症监护室,那时那个道长把晚晴叫到别处可能是说了一些与事故有关的事情吧!后面听说是被她师父叫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去过医院,这期间,叔叔阿姨两人就由我俩轮流照顾,晚晴照顾的多些,我就帮忙打个下手,两个人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每天靠着仪器维持生命体征,这期间有好几次危险期,都险险度过,本以为后面会有转机,没想到,叔叔在那年寒露的凌晨刚过不久就离开了人世,之后,叔叔下葬的第二天阿姨也离开了,一个星期之内两人就这样陆续走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老婆吃饭了。”
“噢,你们先吃吧!我有些事处理一下。”
“好。”
“你刚才说转机是?”林清影急忙追问。
“就是叔叔离世的前一天下午人醒了,我们当时以为是人救过来了,后面医生查看时却说让我们好好告别。”
“回光返照?”
“嗯。”
时空再次回溯到新历2018年10月7日。
江父离世的前一天。
“晴晴,你不要怪我们。”
“不怪,我不怪你们,爸。”
“我们只是希望……你能获得幸福。”
“嗯嗯,我知道,爸,我知道。”
“我们也是……第一次做爸爸妈妈,有很多……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见谅。”
“嗯,你们没有错,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们的话,不该和妈妈吵架,是我不对,不是你们的错。”
“江女士,麻烦您二位回避一下。”一名护士将两人请出房间。
江晚晴握着江泽那只枯槁衰败的手,死活不肯撒手,十指用力至发颤,好似只要她肯使劲,就能把江泽从死神手里抢回来一样,世界逐渐下起磅礴大雨,将她与江泽远远相隔,江晚晴就那样,近近地,看着那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小老头,视线越发模糊,曾经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脊背,如今薄的像一张皱巴巴的破纸张,那个曾经将她举过头顶的大力士,今日,气若游丝、命如蝉翼。
“晚晴,放手吧,别耽误医生治疗。”
“医生,隔壁床。”
“妈。”
“快,去叫其他医生过来。”
“妈。”
“麻烦二位先在外面等候。”护士再次向二人提出请求,快速跑出ICU,一大波医生迅速赶来,一窝蜂地涌了进去。
“妈。”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陆续涌出,为首的医生让两人做好准备,因为他们也不知道病人能坚持多久。
当晚凌晨,江晚晴被一阵低吟声吵醒,江泽意识模糊,嘴唇微颤,口中含糊不清地反复念叨着:“晴……晴,对……不起……。”
“爸,是我。”
“是晴晴。”
“对……不起。”
“我原谅你们了,爸,原谅你们了。”
“对……不……起,晴……晴。”
“不,不用说对不起,爸。”
“对……不……起……”
“爸。”
“爸!”
“爸……”
最终,江泽抢救无效死亡。
“叔叔阿姨的葬礼都是我帮忙安排的,仪式举行的很简单,来的人也不多,之后,我陪晚晴一起整理了叔叔阿姨的遗物,那个杯子就是其中一个,其实当时还在盒子里翻出两封信,一封打印的,另一封应该是阿姨亲手写的,具体内容我没看,但当时晚晴哭的挺难过的,连着我也跟着一起难过起来,我俩当时抱在一起哭了好久。”
“那现在那封江晚晴妈妈的信还在吗?”
“应该是被晚晴收起来了吧!”
电话那头的男人再次出声:“老婆,好了没?饭快凉了。”
“马上。”
“你快去吃饭吧!后面的事有空再聊。”
“嗯好,晚晴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
“嗯。”
刚挂断电话,林清影还来不及消化,身后传来萧安然的声音。
“小影子,你在厨房发什么呆呢?我在隔壁都听见锅响了。”萧安然慢慢走进厨房将锅关掉,“想什么呢?饭都不做了。”
“江晚晴醒了吗?”
萧安然扭头往江晚晴的方向看去,“喏,在那呢。”
“你先去帮江晚晴洗漱吧!她的手没办法碰水,饭一会儿就好。”
萧安然表情作怪,似乎在说:你确定要我去?她多高,我多高,我怎么帮她?
林清影心领神会,随即拉着萧安然出了厨房,顺手拎走一张椅子,叫上江晚晴到洗手间,放好椅子,将萧安然抱了上去,一脸得意道:“现在可以了。”
萧安然咬着牙,眼神犀利,身子伏低,对着林清影的耳朵,声音放低道:“我谢谢你噢!”转脸对江晚晴和蔼道:“晚晴,稍微过来一下,今天我帮你洗漱。”
江晚晴杵着不肯上前,被林清影从背后推了一把。
“嗯,转过身,背对着我,头绳放在哪?”
“镜子右边第二个抽屉。”
萧安然取出头绳将江晚晴的头发简单扎起,“先刷牙还是先洗脸?”
“刷牙。”
“嗯好。”萧安然人小小的,站在椅子上比江晚晴还高出一个头。
椅子上活动有限,稍不注意便可能会踩空摔下,江晚晴意识到这一点,伸出双臂试图护着萧安然。
看着江晚晴那瘦的枯树枝一样的手腕,萧安然心底生出些许愧意,为她之前嫉妒江晚晴霸占林清影而羞愧。
“放心啦!我很强的,可以保护好自己。”说着,萧安然撸起自己的袖子,向江晚晴展示自己胳膊上健硕的肌肉,“你可以安心把手放下,这样抬着会酸的。”
“嗯。”江晚晴默默将手收回,还是不够放心,建议道:“你可以扶着我的肩膀,安全些。”
萧安然弯身挤好牙膏,示意江晚晴靠近些,随之扶上江晚晴的肩膀。
说实在的,这样照顾人,萧安然还是头一次,不知如何下手是真的,不想认输也是真的,最后一遍心理建设之后,萧安然决定模拟自己洗漱的场景帮江晚晴洗漱。
“林清影。”
“嗯?怎么了?”刚把油热好的林清影调小火候,专心听萧安然的安排。
“再搬一张椅子过来。”
“好,马上。”说着直接关火出了厨房,随手薅起一把椅子奔向洗手间,“怎么了?搬一张椅子过来。”
“放下,继续回去炒菜。”
“嗯,好,你小心点。”林清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回了厨房。
萧安然将牙刷放好,从椅子上下来,摆好洗漱要用的东西,示意江晚晴站在合适的位置,将椅子在江晚晴身边摆成一个以江晚晴为中心的弧线,既方便萧安然站在江晚晴身后,又保证能拿到台面上的物品,随后再次踩上椅子,先站在身后帮江晚晴刷牙,然后站到身侧给江晚晴递水漱口,清洗牙刷,再回到身后帮她洗脸,最后站到一侧的椅子上完成擦脸护肤的事。
“好啦!完成,可以等着吃饭了。”萧安然看着自己的结果叉着腰小小得意,随后从椅子上跳下来,唤林清影把椅子清干净之后再搬回去。
林清影忙完手里的菜,将早饭的最后一道菜摆上桌,乖乖照做。
“萧萧,一会儿吃完饭,我开车送你去公司,正好取一下奶奶寄的东西。”
“昨天奶奶还问我有没有收到她给你寄的东西。”
“你怎么说的?”林清影停下筷子,希望得到萧安然维护自己的回答。
“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没有啊!她自己手机上能看到收件信息的,问我就是想通过我催你,我跟她说下次可以填我的手机号,她说我比你忙,就该让你去取,取了之后再往我这送。”
“是了是了,我今天去取,取了之后亲手送到您手上。可以吧,大小姐。”林清影从新拿起筷子喂江晚晴吃饭。
“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学会用左手使筷子了?”
“嘿嘿,怎么样?”林清影得意一笑,在萧安然面前表现起来,“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嗯,厉害,全家就属你最厉害。”萧安然起身收起自己的碗筷,“我吃好了。”说着走向厨房,看架势是准备自己刷碗,事实也是如此。
林清影看了眼江晚晴,在江晚晴耳边低语:“稍微吃快些。”
江晚晴微微颔首,加快了咀嚼速度。
“那个,萧安然,你稍微等一下,我和江晚晴马上就吃完了。”
“可以,那你路上可得开快些了,我可不想迟到。”萧安然将刷好的碗放进消毒柜,擦擦手出了厨房,接过林清影手里的勺子,“我来吧!你这样是要把人噎着才舒心吗?”
林清影不敢说话,只得小小的在心里委屈一下,加快自己的吃饭速度。
萧安然不慌不忙地喂江晚晴吃饭,那动作神态从头发丝到脚趾甲盖儿都是温柔的,“慢慢吃不着急,晚些也没关系,我可是老板,没人敢把我怎么样,等你病好了,也可以来我公司上班,我给你专门设一个部门。”
似乎是觉察出了江晚晴的为难,萧安然补充道:“不想上班也可以,我和小影子一起养你,你做自己想做的事,好好活着就行。”
这话一出,林清影真的觉得萧安然是要把江晚晴当女儿养了,不由得嘴角一笑。
余光扫到林清影在偷笑,萧安然一记眼刀过去,林清影不敢再笑,默默干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