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

    天边只透出一点光亮,带着微凉的风吹过整个大地的时候,秦蓁就醒了。

    大概是昨天讲了太多之前的事,在梦里难得的见到了爸爸。她仿佛看见两个人坐在阳光照的秋千下,秋千晃呀晃,太阳照呀照,她跟爸爸很开心地说她高中一直都是第一名,也没有放弃弹钢琴,也很懂事照顾弟弟,没有让姑妈多担心,可是秦以恒一言不发,笑了笑看着她,问“那我的小欢欢过的怎么样呢?开不开心呢?”

    秦蓁没忍住哭了出来,爸爸的手抹去了她的眼泪,泪水感受到他手上的纹路,脸庞感受他手掌的温度,太阳暖洋洋地照下来,秦以恒笑了笑,认真地看着她说:“爸爸的小公主,就该开开心心呆着这样有太阳的地方。”

    ……

    秦蓁伸手去抓住秦以恒为自己擦泪的手,睁开眼才发现泪湿了枕头,天还没亮,爸爸也没在,一种恍惚感涌上心头,瞬间委屈占领全部情绪。

    看着旁边睡熟的于敏敏,秦蓁轻轻地坐起来,只有夜色钻过窗帘的缝隙透进来,她拿过手机,凌晨四点,犹豫了一会儿,点开跟许鹏风的聊天页面。

    。:你的吉他还在吗?

    Ajottm:想听什么?

    秦蓁静悄悄地拿起外套下了楼,许鹏风背了把吉他就站在桥边,手里还拿着风筝,一点天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出少年的轮廓。

    两个人一路无声地走到了一大片草坪前。

    许鹏风把风筝放在旁边,拿起了个小石子压着,拍了拍手,坐下拿起吉他等着秦蓁也一起坐下。

    远边的光像风一样,是透过来一阵一阵的。

    “《鱼仔》吧。”秦蓁坐下看着许鹏风说。

    周围安静地能听到风抚过草的声音。

    拨了拨吉他,然后,许鹏风的声音就出来了。

    “花在风中,摇来摇去,摇来摇去”

    “我对你,想来想去,想到半瞑”

    秦蓁望着远比的天出了神,什么都顾不得想了,只是在等,等像秦以恒说的暖洋洋的世界。只有耳边还存在许鹏风干净的声音,他在唱,

    “我相信爱他的心会让你找到他。”

    许鹏风改了歌词,秦蓁反应过来转脸看着他,意气风发的少年抬了抬下巴,眉梢上抬,肆无忌惮地笑着说:“小公主,太阳出来了。”

    秦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远边真的升起来了太阳的一角。橙红色映在灰蒙蒙的带了点蓝色的天边,气温都升了几度。

    许鹏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放起了风筝,燕子型的纸就这样出现在了太阳的照耀下,跟着风一起飞的更高了。

    是啊,太阳出来了。

    ……

    秦蓁回到房间的时候,于敏敏还睡的正香,摆着“大”字的睡姿,脸侧趴在枕头上,被子盖在身上的只剩一角。

    刚走过去准备给于敏敏盖好被子,手机铃声就响了,秦蓁吓得按了接听走到窗边,声音很小但是笑着的,“就几步路,还要打电话?”

    “嗯。”那头也很好声地笑了笑,问:“到了吗?”

    “到了,看到你了,许鹏风。”秦蓁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眼睛向下看,许鹏风一只脚踏在花坛旁的混凝土上,手里拿着电话,背微微弓着,另一只手插在兜里,鞋子磨着地面,听到这话才抬头往上看。

    “嗯,走了。”不过他没动。

    “嗯。”

    几秒后,他真的要挂电话走了,秦蓁心一紧,叫了他的名字。

    “许鹏风,谢谢你。”

    很真挚的,感谢你。

    许鹏风闷哼一声笑了笑,声音还是那样好听,沉稳有力带点勾/引,应了一声:“好说。”

    许鹏风回到家里一看时间已经六点了,天光已经大亮,许崇起了床正在院子外面的拿小刀雕着木头,发出碎碎的声音,木屑布满了整张矮矮的木桌。

    故意压低了脚步声,许鹏风静悄悄走到许崇后来,弯腰靠近,“爷爷,这歪了。”

    说完还准备伸手指一指。

    许崇被吓了个激灵,拿起刀的另一侧就往许鹏风头上敲,“你小子要吓死我这老头吗?”,没料到许鹏风躲得快,一下子没敲到,人就跑了,许崇跟着追过去,几个回合下来,老人家才认输气哄哄坐回去继续弄着木头,嘴里嘀咕着:“阿风啊,你追人姑娘跑的也这么快吗?”

    许鹏风这才愣在原地,满脸疑惑地看着许崇。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伎俩瞒的过我吗?都是爷爷用剩下的。”

    “哟,那您怎么追奶奶的啊?”许鹏风顺着他的话往下,挑了挑眉,靠近了点,一脸八卦样等着回答。

    “我们那时候啊可……别给我转移话题,阿风啊,不是我说,你也太没诚意了,追人还用我做的饭,有本事自己做啊。”

    许鹏风:……

    许鹏风笑了笑站在许崇面前,把藏后面的袋子递过去,吊儿郎当地坐下,无奈说着:“给您赔罪,宜奶奶家刚出炉的包子!”

    “出去买包子了?”许崇表情再不愿,手也放下刀拿起袋子吃了一口包子。

    “昂,对。”许鹏风送完秦蓁觉得时间差不多就去宜奶奶家早餐铺买了几个包子,正好哄哄。说完就站起来,“我补个觉,待会晚点去给奶奶送早餐。”

    许崇愣了愣,“你睡吧,我待会去。”

    “也成。”刚走到门口,又慢悠悠退回来,两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副懒散样,还补了一句:“爷爷,但是我怎么听说,你追奶奶追了挺久呢?”

    在许崇的刀没砸过来之前,人已经说完赶紧跑回了房里。

    ……

    于敏敏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秦蓁回来后就睡不着了,出去买了早餐吃完就坐在旁边玩手机,不知道于敏敏什么时候醒就没买她的早餐。

    “我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你想听听三个骑士拯救公主于恶龙手里的故事吗?”

    “所以你是一个人拥有三个骑士的公主?”秦蓁抬头看了眼正在刷牙的于敏敏,站起来倒了杯水。

    “其实我是恶龙。”

    一口水喷了出来。

    秦蓁:……

    “秦!蓁!水喷我一脸啦!”

    “不好意思哈,实在是有点出乎意料了。”秦蓁没忍住笑着去拿纸巾给于敏敏擦着脸,“没事没事,咱不是还要洗脸吗?”

    “哈哈。”

    很假的笑容马上结束,于敏敏走去洗手间洗脸。

    “敏敏,电话。”秦蓁走过去拿起手机一看联系人,脸跟着暗了暗,声音也跟着沉了沉,说了句:“是陈阿姨。”

    洗手台上水龙头的水断了几秒,“挂掉。”又重新传来水流的声音。

    电话连续重新打来了几次。

    于敏敏洗完脸出来终于忍不住接通了电话,一脸的烦躁,“有事说事。”

    秦蓁坐在旁边,听不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陈静如,你搞不搞笑,高考完都几百年了,你现在来问我怎么样,是你家那边没通网,刚刚从五指山下逃出来吗?”

    于敏敏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还有,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啊?闲的慌来问我考得怎么样,你那边的儿子不生气吗?还是说知道你儿子是废物了,要来找新的投靠了?”

    “于敏敏!你爸把你教成什么样了?”电话那头声音大到秦蓁听的一清二楚。

    于敏敏愣了几秒,冷冷笑了笑,“你管呢?”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这个先好声好气说话又忍不住骂于敏敏的人,就是她的亲妈。还真挺讽刺,于敏敏这样不把事当事的性格,能让她感到难过和委屈的,也就只有自己的亲妈了。说不上她和秦蓁谁更幸运,秦蓁的妈妈很爱她,但弟弟秦钰出生那年就难产去世了,于敏敏不一样,她妈妈头几年对她也是极好的,后来于正华被调任到一个镇上的学校教书,两个人感情才开始破裂,甚至开始闹离婚,一直到于正华重新回到市里教书的几个月前,两个人正式离了婚,于敏敏一直以为有一半是自己的原因,至少于正华去镇上教书是为了自己,结果偶然看到陈静如跟另外一个男子在大街上手拉手逛街,举止亲密,于敏敏悄悄跟了上去才发现两个人一起进了大别墅,她没忍住直接冲进去质问陈静如,却没想到还有个小男孩在客厅玩着玩具。

    陈静如跟她解释,小男孩是那位叔叔的儿子,他们两个在她离婚前没有发生一点关系。

    “可是妈妈,我们现在也没有关系了。”于敏敏的泪流过脸颊,她甩开陈静如的手,自顾自地跑了出去。

    那年,于敏敏也才十三岁。

    后来陈静如也就真的很少来找于敏敏了,到中考完来看过一次,中间偶尔打过几个电话,再就是刚刚打了一通电话。

    挂完电话后于敏敏又重新嘻嘻哈哈地看着秦蓁,无所谓地问:“早饭吃什么?”

    秦蓁心疼地看着她。

    “不是啊姐们,别这样看我,我不需要。”于敏敏走上前轻轻拍了拍秦蓁的肩。

    “敏敏,我不太会安慰人,但我觉得,可能不是所有父母都能担起父母的责任或者我们的期待,那就把和父母相处的时间当做你必经的一条路,这并不是满是荆棘的,有风有雨有彩虹,都比外面来的更热烈,但无论怎样,走过来了,往后就都是属于你自己的路了,如果那段时间难过存多,就偶尔回忆,不用在意。”

    “呜呜呜,秦蓁,你干嘛啊?”于敏敏一把抱住坐着的秦蓁,整个人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哽咽着说话。

    “感动不?”

    “嗯嗯嗯嗯嗯……”已经听不大清她在说什么,秦蓁笑了笑,开玩笑道:“没白学语文,姐可是作文高手。”

    于敏敏:……

    “我也……是的……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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