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波莱像是一座雕像,纹丝不动。
“注入致幻剂。”希亚终于下达了命令。
队员领命而去。
光屏影像中,身体紧绷的波莱像是睡着了,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倒向一旁。
“波莱、波莱,醒醒。”
有人在叫他,声音听起来很耳熟。
波莱迷迷糊糊地寻找声音的来源,眼前灰黑色的迷雾逐渐散去。
“卡特尔先生?”
模糊的人影穿着黑色的衣服,看不清面容和表情,但波莱内心莫名有种预感,那人是卡特尔。
背影的主人闻声转身,看起来十分惊讶:“波莱?你不是在岛上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波莱茫然,“我被别人抓住了,然后他们把我关进一个很冷的房间。”
“然后我睡着了,睁开眼睛就看到您。”
卡特尔陷入沉默,半晌才说:“怪我,害得你被发现。”
“这怎么能怪您呢?”波莱连忙摇头否认,“您已经帮了我很多忙,这不怪您,怪我太笨,应该在岛上找个山洞躲起来的。”
生活太惬意,需要他保护的小黑鱼也不在身边,所以不可避免地放松了警惕。
“是吗?我帮你的只是一些小忙而已。”卡特尔说。
波莱又摇头:“还是多亏了您,我和小黑鱼才……”他突然消了音,咽下后半句话,转而问道:“您还好吗?是不是不舒服?”
卡特尔眉梢挑动。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您都不笑了。”波莱盯着卡特尔的表情,不自觉地靠近一步,“您很少这样的,看起来像……”
他顿了顿,手臂猛然炸起一片鸡皮疙瘩。
“像抓我的人……”
此言一出,卡特尔反而笑了,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眉梢眼角皆是寒意。
“低估了你的承受能力。”卡特尔冷漠地看着他,说道,“加大剂量。”
波莱张了张嘴巴,想问他“加大剂量”是什么意思,但眼前本就模糊的视线再次陷入黑暗。
这次的黑暗持续了很久,久到波莱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为什么没有反应?”
希亚站在监控光屏前,颈后贴着机片,链接着身后的仪器。
他目光始终落在痛苦蜷缩的波莱身上,冷硬的语气中掺杂着丝丝焦躁。
他身后几个测算数据的队员顶着巨大的压力,额前沁出汗水,为首一人结巴道:
“出、出了点状况,突然断开了,现在链接不到他的脑电波……有一种未知能量在扰乱磁场!”
“给我一个时限,多久能重新连接?”
“恐怕……我、我尽量在一个小时内……”
“太久了,四十分钟。”
“可是……好、好的队长……”队员被一个眼刀劈回,嗫嚅着答应。
链接还未重新建立,但光屏中的人神色缓和,紧皱的眉头也慢慢松开,嘴角还挂上一点若有似无的浅笑。
时隔多日,波莱又见到了厄塔洛瑞斯。
自从小黑鱼回到海里,连厄塔洛瑞斯也不见了。
波莱看到厄塔洛瑞斯背对着自己站在一块巨大的礁石边,心跳蓦地加快了,他大步跑过去,攥住了厄塔洛瑞斯的手腕,掌心却被什么硬物硌到了。
他低头看去,原来厄塔洛瑞斯带了护腕,数排深红色的宝石镶嵌在精美金属凹槽中,流光溢彩。
顺着手腕向上,一袭黑袍裹在厄塔洛瑞斯身上,遮掩住他的身材。
“波莱。”厄塔洛瑞斯转过身,直接将发愣的人抱进怀里,低声诉说着思念,“我很想你。”
波莱回神,在他背上拍了拍,语调轻快:“想我为什么一直不来看我呢?”
厄塔洛瑞斯不语,急切地抚摸波莱裸露在外面的脖颈,手指探进衣领。
起先的接触让没有防备的波莱轻颤一下,但当抚摸的温度逐渐攀升,他的脸颊也染上红晕,逐渐升温。
重逢后的亲密持续了很久,呼吸间的每一秒都充斥了难以言说的暧昧气息。
波莱躺在厄塔洛瑞斯怀里喘息着,身下垫着厄塔洛瑞斯的黑袍。
浪花时不时扑上他们的小腿,帮消散他们身体的热量。
“厄塔洛瑞斯……”波莱轻轻呼唤他的名字,像是无意识的嘤咛,没有什么话要说,只是想叫他。
厄塔洛瑞斯还在抚摸他的身体,像是想要把这段时间欠缺的全部补上,在波莱每次叫自己的名字时,都会给予回应。
“嗯,我在。”
波莱眨着眼睛,总有一种即将昏睡过去的感觉。
但他依稀想起自己现在好像就是在梦境中。
“为什么我每次醒来,都会忘记梦里的事?”
在经历数场荒唐旖旎的梦境后,波莱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身处梦境也记得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梦醒时,却将厄塔洛瑞斯和两人之间的故事忘得一干二净。
可在下一场梦境中,又能重新回忆。
厄塔洛瑞斯没有立刻解释,而是第一次问起他在现实生活中过得如何。
过的不太妙。
波莱如此想却没有如此回答。
“还不错,我把一条差点被杀掉的小黑鱼送回大海,它从此以后都自由了。”他展开笑颜,“我到了一座岛上,卡特尔先生给送送了很多东西,我很开心。”
回答就此结束,厄塔洛瑞斯却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就在小岛上生活。”
“波莱,说谎。”
尽管两人此时并未对视,但波莱还是心虚地将目光从礁石上挪去了远处的大海。
“我……对不起。”他歉然道,“我被抓走了,被关起来。”
这话他似乎对谁说过一遍。
波莱大脑有些混乱。
“有人在试图逼我离开。”厄塔洛瑞斯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一定是抓你的人。”
他敛眸屏息,胸口在上下起伏。
波莱感受到厄塔洛瑞斯的异样,忙从他怀里钻出来,担忧地抚上他的胸口。
“你还好吗?厄塔洛瑞斯,能听到我说话吗?”
厄塔洛瑞斯点点头,脸色仍旧不好。
“波莱,等我,回来……带你离开!”
厄塔洛瑞斯的身形开始晃动,他咬牙坚持,眸中掠过狠厉的暗光。
波莱焦急地拉住厄塔洛瑞斯的胳膊,试图将他挽留在身边。
但手心的实物在一点点化为黑雾,从柔软的皮肤变为一片虚无。
“不要走好不好?”波莱咬唇,握住空无一物的手掌,垂头低声哽咽,“我……我害怕……”
梦境在厄塔洛瑞斯彻底消失的瞬间坍塌,波莱的世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
希亚眉宇间显出不耐。
那队员早已满头大汗,手指在操作台上不停地飞速敲击,快出了残影。
“是……是链接成功了。”队员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但是波莱耗费太多精力,脑内部所含能量不足以支撑他创造梦境……”
希亚的拳头砸在操作台上,扯掉颈后的连接线离开观察室,径直朝关押波莱的禁闭室走去。
观察室内的几个队员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希亚来到禁闭室门口,吩咐门后监守的队员去准备一桶水,送进禁闭室。
“糟了,队长是要违规审讯吗?”
“别说废话了,快去拦住队长!”
观察室内的队员察觉到希亚的意图后,手忙脚乱地冲向禁闭室,然而终究还是来晚一步,被关在了禁闭室门外。
“哗啦——”
一桶浸泡着冰碴的冷水浇在波莱头上,打湿了他的头发。
浅灰色的发丝一缕一缕贴着头皮,再加上波莱刚醒来时惊慌的懵然表情,更显委屈狼狈。
希亚没有生出丝毫怜悯,抓起波莱的衣领,把他甩在墙壁上:
“回答我,卡特尔是怎么把你送过去的?那个实验体S8037是不是已经被他带走了?”
后背一阵钝痛,波莱痛苦拧眉,从迷蒙的视线中辨认对方的身份。
看到是刚才说话莫名其妙的凶悍男人,他又慌又怯,试图开口解释:“卡特尔先生没有……咳咳……小黑鱼它、它已经回到大海了……”
“闭嘴!”希亚掐住他的脖子,“告诉我实话!”
“这……就是……咳……”
窒息感笼罩着波莱,像一张大网越缩越小、越缩越紧,他无法呼吸,本能地抬手拉扯希亚的手腕。
然而两人力量实在悬殊,希亚的手纹丝未动,甚至提着他的脖子向上挪动。
波莱的脚快要无法接触地面,他脸颊憋得通红,连话都说不出了,拉扯希亚的手也愈发无力。
“咳咳咳……”
钳制着他脖颈的力量蓦然松开,波莱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疯狂咳嗽。
咳嗽却没能缓解他的窒息感,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波莱呼吸急促,“呼呼”的声音响个不停,一旁冷眼旁观的希亚面露怀疑。
“别装了,现在不说实话,到了军/部会有更残忍的手段逼问你。”
然而,波莱根本无法回应他的话,刚才还撑着上半身的手臂软下去,整个人摔在地上。
“喂!波莱!”希亚蹲下身,伸手按在他颈间的脉搏上。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他立刻起身开门,对等在门外的一群人喊道:“叫随行医护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