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莱！”

    卡特尔一把扒开眼前的遮挡物，如愿看到了波莱身影。

    他正跪伏在地上，聚精会神地拨弄焦黑的碳堆。

    “卡特尔先生……？”

    波莱听到声音，不可置信地转头，在看清来人的装束后眸中闪过惊讶之色。

    他丢掉手里的木棍，飞快从地上爬起来，两步冲到卡特尔跟前，激动地攥着衬衫下摆。

    “您怎么会在这里？我……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波莱的眼睛里满是惊喜，他悄悄在自己大腿上掐一下，疼得眯了眯眼睛。

    “当然不是。”卡特尔张开双臂，把略显局促的波莱抱进怀里，“看到你没事，我很开心。”

    陌生的怀抱令波莱身体僵硬，但明白对方是在向自己表达善意，才没有扫兴地挣脱。

    拥抱并未持续太久，卡特尔在他后背上拍了拍便松开波莱，道：“我正在和研究院派遣的猎捕队执行任务，刚好在这里停靠休息，没想到会碰到你，波莱，跟我离开这里吧。”

    “可我是逃犯，这样会给您添麻烦的。”波莱摇头拒绝，而后扬起笑：“我在这里挺好的，您不用管我。”

    闻言，卡特尔的目光越过波莱环顾周围的环境，在角落里找到了大概是波莱居住的小窝，虽然简陋，但看起来还算整洁。

    旁边堆放着几种不同的野果，还有块凹面的石头，盛放着一汪清水。

    卡特尔犹豫了。

    如果他将波莱藏在舰艇上带走，靠岸后必然要面临很多麻烦，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发现波莱的行踪。

    但让他继续留在荒无人烟的岛屿，卡特尔又于心不忍。

    波莱见他沉默，以为对方接受了自己的建议，于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卡特尔先生，可能还要麻烦您一件事，能不能给我一个打火机？我烧的火不小心灭掉了。”

    卡特尔的目光又落回到波莱身上，他上下打量，惊奇地发现波莱虽然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但看起来像是胖了一点。

    是错觉吗？

    “跟我去舰艇上取吧，再拿一些食物和生活用品。”卡特尔道。

    波莱欣然同意，跟着卡特尔往海边走去。

    “卡特尔先生，您有没有找到小黑鱼？”波莱隐隐萌生出期待。

    卡特尔却无奈摇头：“没有，但是研究院有检测到不明来源的变异能量，正在成立调查小组，我猜测，这些能量来源很可能来源于它。”

    意料之中，但波莱还是小小地失望了一下。

    他们穿过芭蕉和棕榈树林，一艘庞然大物撞进波莱视线。

    他抬头望着高大威猛的舰艇，瞳孔微颤。

    “好厉害……”波莱屏息凝眸，回过神来后问：“卡特尔先生，我可以上去参观吗？只看一小会儿，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卡特尔自然答应。

    “附近有没有什么大型生物？我再留给你几样防身的武器，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要小心。”

    他带着波莱穿过长廊，在厨房和武/器库挑选物品，装了满满两箱。

    波莱不好意思地阻止卡特尔：“太多了，岛上有果子和海鲜，我不缺食物的。”

    卡特尔置若罔闻，像领着孩子逛超市一般，边向波莱介绍舰艇边继续往第三个箱子里装东西。

    波莱哭笑不得，心里却全是暖意。

    “和我同行的队员在岛的另一侧游玩，他们暂时还不知道你的存在。”卡特尔把箱子送回波莱落脚的地方，歉疚地向他告别，“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否则他们很可能会发现你。”

    刚和故人相见就要分别，波莱眼眶不由泛起酸意。

    “嗯，我明白的卡特尔先生，您快走吧”。波莱挤出笑容，“如果您找到小黑鱼，替我向它问好，如果被他们找到……”

    他抿了抿唇，无声叹息。

    卡特尔答应下来。

    他会想办法让他们重逢的。

    两人的分别与重逢时一样迅速，波莱想送卡特尔回舰艇，却被对方拒绝了。

    他只好留在原地，整理卡特尔送给他的东西。

    简易帐篷、厨具、食物、保鲜仪、睡袋、新衣服……

    波莱把所有东西都放置好，原本艰苦的荒野求生瞬间变成了惬意的雨林度假。

    他躺在软绵绵的睡袋上，闭上眼睛双手合拢，口中念念有词：“感谢卡特尔先生的馈赠……”

    如果说卡特尔的到来是意外之喜，那么两天后的来人，对波莱来说就是晴天霹雳。

    早饭吃完煎火腿和面包，他躺在折叠椅上晒太阳，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波莱以为是风或者小动物穿过林叶引起的响声，便没放在心上。

    但数秒后，半梦半醒的波莱被人粗暴地拉起来，又重重地按在地上。

    “是谁……？”

    “逃犯波莱！你被捕了！立刻放弃抵抗！”

    闻言，波莱立刻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手腕和脚腕同时传来剧痛，他吃痛，咬牙闷哼。

    余光却也看到了身旁人的衣着——

    和卡特尔先生来找他时穿得极像，只是颜色稍有不同，是深蓝色。

    下一瞬，眼前便被黑暗侵袭，失去意识。

    隐约中，他好像听到了卡特尔先生的名字。

    抓捕小队没想到他们追踪了那么久的人，竟然如此轻易地被他们放倒逮捕，登上突击舰时还是懵的。

    “队长，听说是卡特尔院士告诉您逃犯藏在这里的？”一人好奇问。

    旁边警戒的队员惊奇侧目：“咱们追踪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他，卡特尔院士怎么知道的？”

    希亚紧抿的唇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没有理会对方，只盯着被麻醉剂迷昏的波莱冷声道：“返航。”

    逃犯归案的喜讯很快传回军/部和研究院，卡特尔刚靠岸，就收到了消息。

    “卡特尔院士，逃犯波莱已被抓捕，S8037仍未有线索，抓捕队已押送逃犯返航。”

    讯息来自留在抓捕队协助希亚的研究员。

    卡特尔关闭便携通讯仪，总是温和的笑眼少见地失了温度。

    *

    波莱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已经不在岛上了。

    身下是坚硬的硬瓷地板，四周全是封闭的铁质墙壁，只有其中一面墙壁上嵌着门框，大门却紧闭着。

    “我这是……在哪里？”

    波莱身上还穿着在岛上时的衣裤，瓷砖的冷意透过轻薄的面料扎在皮肤上，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软手软脚地站起身，踉跄着扑向房间里唯一与外界相通的门。

    “啪啪……”他用力拍了两下。

    “有人吗？”

    封闭的房间里回荡着拍门声，外面没有一丝声音传入。

    “啪——”

    “滴滴——”

    严丝合缝的门在尖锐的提示音中裂开了一条缝。

    波莱抬头，男人硬朗的下颌映入眼帘，居高临下的眼神斜睨着他，表情比房间的瓷砖地板还要冷。

    “你……是谁？”

    波莱身体一侧不自觉地贴着墙壁，向后退了两步。

    男人大步走进来，身后的门立刻被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波莱，告诉我。”男人仿佛没有听到波莱的询问，锐利的眼瞳直视他，“是谁送你去了那座无名岛？”

    波莱愣了一下。

    他见过很多不同的眼神，有人对他同情，有人嫌弃，也有对他视若无物。

    但他第一次看到这么一双眼睛。

    尖锐感似乎能化作实质，狠狠穿透他的身体，看透他隐藏的秘密。

    波莱缩了缩肩膀，如同背负了沉重的巨物，呼吸都迟滞几分。

    “没有，没有人送我过去，是……”

    “呵……没有人？”

    一声呵笑打断波莱，男人逼近一步，微眯的双眸更显危机。

    “那座岛距离你坠海的悬崖近一万海里，难道你要告诉我，你在几天时间，独自漂流过去？”

    “一万海里？”波莱讶然，他本以为那座岛只是悬崖附近的无人岛。

    男人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波莱，捕捉他脸上每一处微表情。

    白皙光滑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震惊，瞳孔蓦然地放大也非认为可控。

    “现在不说没关系，到了研究院，或许卡特尔院士有办法让你开口。”男人嘴角上扬，却没有丝毫笑意。

    波莱被他接连的话打得不知所措，未知的虚无感令他不安。

    他想问对面的男人卡特尔先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想问他们抓到了自己，是否同样抓到了小黑鱼，如果抓到了，它……还好吗？

    但对方从进来就一直在自说自话，直勾勾的眼神更是让波莱后背发凉。

    他有些抗拒和对方交流，向后退到墙角，抿唇警惕地瞪着他。

    对面男人见他如此，莫名地也沉默了几秒，而后冷冷道：“我一定会查清真相。”

    他撂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便转身离开。

    大门闭合，封闭的房间再次变得寂静。

    波莱背靠墙角，缓缓蹲下身，双臂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

    铁皮和瓷砖都很凉，波莱觉得有点冷，四肢蜷缩得更紧了一些。

    房间里没有窗户，完全与外界隔绝，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他闭眼静坐，不知不觉间又睡了过去。

    希亚看着光屏上青年蜷缩的身影，眉头微皱。

    “队长，致/幻/剂已经准备好了，是否注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