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玉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淡淡道:“大概是你看错了。”
徐思思无辜道:“没有啊,我看到沈姐姐后来也出去了。”
周子承:“思思……”
周老夫人接口道:“如玉啊,亲家前几日过来了吗?怎么不进来啊?”
沈如玉正要回话,周子承却道:“母亲,我饿了,我们先吃饭吧!”
周老夫人听到儿子喊饿,就顾不上别的:“好,那就先吃饭!”
一桌子菜摆得满满当当,周老夫人高兴,便让人取了酒来,邀着沈如玉和徐思思一起喝酒,周子承在喝药不宜饮酒,便以茶相代。她们吃着烹好的鹌鹑和兔肉,喝着酒。沈如玉还未吃过兔肉,只听过“麻辣兔头”,还有“你为什么要吃兔兔”的梗,如今真的吃到了,兔肉嫩滑,不禁感叹真是好吃。
酒喝得差不多,馄饨便端上来了,沈如玉听小荷讲过,这边历来是“冬馄饨年馎饦”的习俗,就是说冬至吃馄饨,过年吃馎饦。厨娘心思格外精巧,馄饨用了几种颜色的皮来包,盛到碗里煞是好看。一个个馄饨,都是半月形状,肚子鼓鼓的,装满了馅料,两头则是尖的,封口处是扁扁的,说是馄饨,倒更像是饺子。
饭后,徐思思拿出一个荷包,递到周子承面前,期期艾艾道:“表哥,我看你的荷包有些旧了,前几日做了一个,送给你。”那荷包上淡青色,上面绣着翠竹,竹子挺拔,竹叶精巧,十分好看精致。
周子承看了一眼沈如玉,却发现她并未留意这边,十分仔细地在品茶,心中不禁有些气恼,对着徐思思道:“多谢表妹的心意,你沈姐姐就没有你这么细心体贴。”
沈如玉听到提到自己,往这边扫了一眼,她一个现代人,就算细心体贴发现周子承的荷包旧了,她也不会做,现在有人给现成的,挺好。
徐思思没想到,自己做的荷包这么容易就送出去了,表哥还夸她体贴,心底的喜悦像气泡一样泛了上来,明明喝的是茶,却仿佛在喝桂花饮子,觉得格外清甜好喝。
品着茶,周老夫人又拉着他们说了一会子话,她有歇午觉的习惯,几人见她有些困倦,便都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徐思思想了想,又说道:“表哥,我这几日正好得闲,便为你做一双鞋袜吧!”
荷包作为饰品还好说,男子的衣物鞋袜等贴身的,多是由母亲妻子准备,表妹送他,于情于理都不合。
偏偏沈如玉不知道这些,周子承看她不为所动,只望着结了冰的池塘,那里面光秃秃的,荷花荷叶早没了,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周子承心里气恼,面上却淡淡道:“这就不劳烦表妹了。”
徐思思刚想说不麻烦,又想到他今日收了自己的荷包,已经算是有了进展,凡事要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于是也就不再多说。
沈如玉见他们似乎还有话要说,便先告辞离开了。
周子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生气又无语,反而笑了一下。
徐思思看着他的神情,有些奇怪,“表哥在笑什么?”
他收起了笑容:“没什么,你自己玩吧,我先回去了。”闻言,冬青机灵地推着轮椅走了。
周子承回去后,躺在床上,越想越气,翻过来翻过去地睡不着,如今他身子好多了,翻起身来也比以前容易些。
等周子承一觉睡醒,才发现屋里就剩他一个人,他只好扬声喊道:“冬青,冬青!”
冬青急匆匆地自门外跑了进来!“怎么了,郎君?”
“几时了?”
冬青回道:“刚过申时,郎君。”
“娘子呢?”
冬青:“娘子来过,看您睡得正香,就去书房了。”
周子承有些不满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不喊醒我?”
“娘子说,让您好好睡,不让小的叫醒您,说您许久没坐过轮椅,许是累着了。”
他哪儿是累着了,分明是气着了!
这个女人怎么不开窍呢?
还知道体贴他累着了,算了,他胸襟宽广,不跟她一个小女子计较!
“帮我更衣吧!”
“哎!”冬青应道,开始手脚麻利地干活。
周子承刚进书房,就看到沈如玉坐在桌子边上,右手托腮,左手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连他进来了都没发觉。
沈如玉说:“没,没什么,写话本子想情节呢。”
“你父亲怎么样了?”周子承突然问道。
嗯?沈如玉猝不及防他会有此一问,愣了一下,试探道:“郎君知道了?”
“嗯。”周子承头都没抬,翻着桌上一摞书卷,似乎在找什么。
“郎君如何得知?”沈如玉有些好奇,他也和徐思思一样,看到沈似海了?那天出门她分明没看到别人,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看见了?
周子承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那天你回来就不太对劲,我问了冬青,就知道春来随你出门了……”
沈如玉惊讶道:“你居然找他们打听我的行踪?”
周子承也知理亏,但还是装作理直气壮:“你不开心,我还不能问问他们?再说了,有什么事你也不同我商量,就一个人闷在心里!我究竟还是不是你的夫君?”
沈如玉:“你是。”但只是名义上的,他们像朋友,像战友,像伙伴,却唯独不像夫妻。
周子承看着她,郑重地道:“即是夫妻,遇到难事,就应当一起面对,一起商量着解决,而不是一个人整日为此烦心,另一个人却毫不知情。”
沈如玉看向他,寻常夫妻是应当同甘共苦,只是沈似海这事,他欠了那么多钱,她又怎么好意思让周家出这笔钱,帮沈似海还债呢?再说了,若是轻易地帮沈似海还上这笔钱,他再去赌,又该当如何呢?她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帮他还债吧!
周子承见她不语,接着道:“我已让春来打听过了,岳父大人欠了赌坊八十七贯钱,若是不尽快还上,利滚利便……”
沈如玉十分震惊:“竟有八十多贯,沈……我爹告诉我五十贯,他怎么能欠这么多钱!”
周子承道:“这笔钱周家来出,帮岳父大人还清。”
沈如玉摇摇头,拒绝道:“不!这钱怎么能让周家来出?这是沈家的事,这是我爹自己造的孽!”况且,听周家二叔那意思,周家的铺子经营地不好,一下拿出这么多钱来,对周家也是负担。
周子承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道:“周家虽今时不同往日,积蓄还是有的,拿出这样一笔钱来,也不算是一件难事。况且岳父是跟赌坊借钱,若是此时不管,放任下去,怕是以后会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周家怕是也爱莫能助。你是岳父唯一的女儿,他们早晚要来找你还钱的。”
沈如玉知道他说得都是对的,“可是……”
周子承道:“别可是了,这笔钱越早还上越好,明日你同我一起,去会会那赌坊的东家。”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站在了隆盛赌坊门口,门口的伙计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们,后面两个一看就是带的仆人,前面这坐着轮椅的男人和旁边站着的女人,这是坐着轮椅过来赌博,还带着自家娘子?他一时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招呼。
不料,轮椅上的人伸出手指指向他,道:“你。”
伙计左右看了看,手指指着自己,“我?”
周子承点点头,接着道:“劳烦告知你们东家,周子承请他一见。”
那伙计不屑道:“我们东家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周子承难得的好脾气:“你先去通报,见不见你们东家说了算。”
伙计“切”了一声进去了,他才不信东家会见这个路都走不了,也要坐轮椅来赌坊的人。
沈如玉从没进过赌坊,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里面的摆设,“大大大!”“小!”“哎!”“我赢了!”纷杂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不一会儿,那伙计又出来了,这次有些客气了:“这位郎君,我们东家有请。”
沈如玉跟着那伙计,穿过吵闹的人群,沿着一条走廊,径直来到了赌坊后院。伙计将他们引到一间屋子,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示意他们进去,便不声不响地退下了。
沈如玉几人走进去,这屋子完全不是她想象的富丽堂皇类似暴发户的样子,而是布置得十分雅致低调,完全看不出前面是赌坊。
一进门,入眼的就是北面两个高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西面多宝阁上则摆着各色玉石摆件,书画卷轴。
东面一张古木桌边,坐着一个男人,他面容干净,头发高高竖起,一身朴素的蓝色锦袍,看起来像个温润如玉的富家公子。若不是没有其他人在,沈如玉还以为这是哪家的郎君在此读书。
那男人见他们进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客气地拱手道:“子承兄弟,别来无恙啊!这位是弟媳吧?”
沈如玉愣住了,这人真是隆盛赌坊的东家吗?莫不是周子承读书时的同窗?